如果闫硝长了尾巴,现在估计已经耷拉到地上去了。
闫硝赶忙抬手抹掉眼眶周围的水渍,故作无事发生:“我没有。”
“没有什么?”
陆昀铮缓缓控制着轮椅迎在他旁边,倾身在他脸颊上仔细扫了两眼,低声打趣。
“没有哭,还是没有舍不得走?”
他的声音又轻又缓,没有嘲讽没有冷意,极其难得地带了点温柔。
“都没有。”闫硝避开他的眼神,紧张地视线垂在地上。
余光却晃过一道影子,接着温热的指腹落在他眼眶周围,极轻地蹭了两下,动作有些亲昵,一晃而过像是他的幻觉。
“你明明跟你父母的关系很不好,为什么还想回去住?他们威胁你了?”陆昀铮问道。
方才他离开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走远,心里窝着一团火,不吐不快,一回头就看见闫硝魂不守舍地来回走。
陆昀铮屏退了其他人,自己跟着闫硝穿过走廊来到露台,就看见那人孤零零的身影缩在那,一下一下地抽鼻子,哭都没有哭出声。
心里某处地方被那个隐忍的声音刺到,像是拿针一下下在挑着血肉,令人烦躁不安。
闫硝却摇摇头,规规矩矩坐在那:“我也不想回去,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客房不够你睡?你还想睡哪?”陆昀铮垂眼看着他,眉头微挑,语调上扬,“我的主卧?”
夜色昏沉,露台灯光旖旎,闫硝背对着身后的城市灯火,整个人隐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却能看见陆昀铮略微上扬的唇角,点缀着光点的瞳孔,自己的影子就倒映在那双黝黑的眼眸中。
“谁让你要结婚的。”闫硝撇撇嘴,少见地语气任性。
陆昀铮一听,笑了:“谁说结了婚不能住一起了?”
闫硝没听出来两人的对话不在一个频道上,只是继续道:“可是这样我们的关系,就不适合住一起了。”
“哦对了。”
他忽然想起来,戒指还没有还给他,便动手把无名指上的戒圈褪下来,递到陆昀铮跟前。
“这个,还给你。”
他垂着眼睛,没看见陆昀铮因为他的话和动作,神色微微一滞,眼中笑意渐退,慢慢退回了他的位置上。
在他听来,闫硝这两段话连在一起,就是另一个意思了,仿佛闫硝对他们之间止步于协议关系留有怨言,委屈巴巴,又不敢直说的样子。
陆昀铮陷入了思索,回想自己让闫硝住进家里这件事,现在看来其实很是荒谬,毕竟他向季元祁立过保证,绝不会跟着人扯上关系。
他看着面前心情低落的人,手上动作要给不给,好像很不情愿,没有要动的意思。
闫硝以为陆昀铮嫌弃他还得太晚了,毕竟大少爷的脾气摆在那,所以连手也懒得抬。
他干脆把陆昀铮的手托起来,二指捏着戒圈,慢慢仔细把戒指推到陆昀铮无名指的指根处。
“好了。”
闫硝的手刚要撤走,突然就被人抬手抓住,他一个踉跄重心不稳,手一下撑在陆昀铮的胸膛上,跟男人脸贴着脸,带来一股浓重的酒气。
陆昀铮也喝酒了。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起起伏伏。
一下下打在他的侧颊上,气息焯烫。
吞了下口水,闫硝紧张了一会,刚想开口问点什么,礼花再次在空中炸响。
硕大的礼花簌簌落下,响起一片哗啦啦的火花声。
闫硝陡然一缩脖子,却就着这个姿势,缩进了陆昀铮的肩窝里,陆昀铮顺势摸了摸他光滑的后脖颈,微凉的触感又冰得他一颤。
“烟花好看吗?”耳边的人捏着他的后颈,轻声问。
我现在又看不见,闫硝暗自喃喃。
还没等他挣扎着起来,就听见陆昀铮语气略微扬起:“这是姑姑为了庆祝我订婚安排的,还挺像这么回事。”
噢,又不是和我结婚……
闫硝哼哼两声,盯着陆昀铮西装肩头的暗纹使劲瞅,手指在上面扣了扣,就是不想说话。
“我突然觉得,让你住下也不错。”
陆昀铮的声音和升空的烟花一起响起,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什么?”闫硝没有听清。
但回答他的不是陆昀铮的声音,而是一双柔软温热的唇,轻轻落在他的侧颈上。
陆昀铮的唇带着一点凉意,贴在他侧颈上,蹭得皮肤痒痒的,闫硝瞬间抬手捂住了被偷袭的脖子,像被点穴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怀疑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对,一定是错觉!
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猛然静止,甚至甚至整个人靠着他抖了抖,仿佛对他作出的亲昵举动不可置信,这点反应在他意料之中,陆昀铮天生上翘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意被无限放大。
他抬手揽住闫硝的侧腰,把即将滑下去的人往上拽了拽,隔着手背继续啄吻闫硝白细的脖颈,一路往上,落在柔软的耳垂上,开口时话语断断续续。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想不想留下?”
手背上的触感柔软而真实,耳边的疑问仿如恶魔带着诱惑的低语声,一旦点头,就会被带进无尽深渊。
闫硝的脑子仿佛被绑在烟花上,飞向天边一起被炸开,七零八落撒了满地。
靠了,这根本不是错觉,陆昀铮就是在吻他!
“你想好了,”陆昀铮一字一顿,慢慢问,“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第29章
他的声音似乎故意放得很低, 在响声轰然的热闹环境里,必须贴的极近才能听清。
闫硝整个人几乎是趴着被他抱在怀里,男人的肩背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冷风, 闫硝得以拥抱住片刻的温暖,大脑拒绝思考后, 剩下的就是本能反应。
实在无法否认,他已经对陆昀铮的家产生了某种归属感。
那里的一切, 都让他觉得温暖。
“我想,但是……”
但是这是在干什么!?
闫硝残存的一丝理智反应过来, 现在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他刚从从陆昀铮肩头挣扎着爬起来,嘴巴就被封住了。
陆昀铮宽大的手掌捏住了闫硝的下巴, 掰正他的脸, 对着那双唇不偏不倚吻了下去。
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神经处在极度兴奋状态,听见闫硝那句话,只觉得有种“我就知道”的笃定, 笃定闫硝一定舍不得离开他。
被咬住的唇像是吓傻了, 半张着一动不动。
不知道反抗也不会回应。
陆昀铮垂眸瞥着闫硝的反应,圆溜溜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的,玻璃珠一样倒映出的画面被他的影子填满, 睫毛一下下发颤,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就想逗他。
唇肉被犬牙咬住,细细地研磨,对方似乎就是笃定主意要他回神,用上了些力气。
闫硝嘶一声抽痛, 终于有了反应,忍不住叫唤了一句:“哎操,疼!”
还有力气骂人,陆昀铮握着他的脖颈把人又拉低了些,整个人按在怀里,他其实没想这么做,但唇齿相接的触感实在美好,不断冲击着人的理智。
亲吻吮吸急风骤雨一般下来,与刚才的蜻蜓点水简直若说刚才闫硝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那么现在,他完全心跳飙上了180迈。
口鼻周围的空气几乎全部被夺走,啧啧的水声在耳畔回响。
闫硝几乎喘不上气来,把陆昀铮肩头的衣服都抓皱了。
半晌,双唇终于得到了久违的自由,他呛咳几声,猛地吸了几口气,样子实在有些狼狈。
一声轻笑从头顶响起。
闫硝微喘着气抬起头,陆昀铮眼神低垂望着他,大拇指抹掉了他唇角的口水,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头:“下去,要走了,还要在我身上赖多久?”
五感回笼,闫硝脸颊窜上一股热流,耳尖烧红,赶忙从陆昀铮身上爬下来,张了张嘴,又没想好说什么。
干脆当了个闷葫芦。
闷葫芦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跟着陆昀铮上车,闫硝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林家人他们说的,没有人再来阻拦他。
这跟平时与陆昀铮出门,再回去的感觉不太一样,似乎有一种久违的回到故乡的激动感,外加一股被那个吻激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这种复合的感觉极快地燃烧着闫硝的情绪。
路途漫长,刚开始闫硝还精神十足,隐隐躁动。
他坐在离陆昀铮很远的地方,贴着车门正襟危坐,没过多久就开始频频偏头,拿眼梢一下下偷偷瞥着陆昀铮,心里一阵酥酥麻麻的痒,被抓包后就迅速撇开脸,当作无事发生。
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陆昀铮通过透视镜看着他忙来忙去,眼神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道是在筹谋什么,不知是被酒气还是车内暖气熏出的红晕,点缀在他眼下。
后半程,人却彻底歇菜了。
这一天的经历太过复杂,神经高度紧张了一整天,闫硝的能量被快速燃烧之后电量告急,酒气上头堪比蒙汗药,直接把他放倒。
睡着之后的闫硝无比温顺,几乎任人摆布,脑袋歪在车窗上,额头随着颠簸一下下在冰凉的玻璃上打鼓。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把脑袋挪到陆昀铮腿上去,枕着睡了一路的。
只知道车子停在别墅门口,缓缓刹车时,他的脑袋顺着光滑的西装裤面料向前滑了一段,猛然惊醒,一抬眼就对上那双冷冽傲然的眼睛。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全都成了闫硝梦里的不速之客,他梦见儿时的自己守着小妹在家做功课,一声巨响之后,他慌张跑上大街,眼前是半年前那场惨烈的车祸现场。
小小的闫硝站在街头崩溃大哭,一转眼天地倒悬,他来到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养父的死亡通知书和养母的病危通知单一同交到他手里时,闫硝几乎站不住。
他脚步虚浮着后退两步,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那人在他耳边恶魔低语:“别怕,把你卖给我做老婆,我救你妈妈。”
什么东西!?
什么老婆?
鬼才要做你老婆!!!
闫硝瞬间从极度悲伤的状态中脱出,一个激灵睁开眼,眼前的装潢有点陌生,又莫名熟悉——
落地窗的窗帘大敞,阳光争先恐后洒进房里,整个房间装修呈现冷淡的黑灰色调,闫硝余光瞥见床头那盏无比眼熟的高科技壁灯,彻底吓醒了。
这里是陆昀铮的卧室!?
至于他是怎么从车上挪进了这里,还悠然自得地睡了一晚,闫硝大概被酒精夺了舍,实在想不起来了。
他揉乱了一头卷毛,第一反应是先在心里赌上陆昀铮的节操,狠狠发誓。
菜狗就不要再喝酒了!
等等……为什么是陆昀铮?
他连滚带爬跑进一旁的独立卫生间,看着镜中凌乱的自己,舔了舔唇上那道干涩的疤痕,悲惨地发现,他回想起来的事根本不是幻觉……
陆昀铮的确在他的嘴巴上啃了道口子!
这算什么!?
陆昀铮喝多了怎么逮着人乱啃呢!
现在的闫硝比第一次出现在这栋别墅时还慌张,那次是担心他醉酒闹事,会给陆昀铮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则是……
担心那位大少爷是不是,想和他产生什么不正当关系,还是只是喝多了撒酒疯呢?
闫硝心里存着事,下楼吃饭都偷偷摸摸地,还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去,好在早餐时间早已过去,餐厅已经没人了,容姨见他下来,忙安排佣人重新热了早餐。
说实话,他现在还不想见陆昀铮,总觉得那场面一定很尴尬。
闫硝磨磨蹭蹭磨洋工,一边走神一边吃,一颗水煮蛋吃了整整十分钟,他刚把最后一口叉烧塞进嘴里,就听见不远处电梯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陆昀铮已经换好衣服,被关助理推着走进客厅,刚好也抬头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一看见他,闫硝就呼吸走岔,差点被呛个半死,扶着桌子捶胸顿足,惊天地泣鬼神地咳了半天,吓得容姨赶紧端着水杯凑上来给他拍背。
“慢点慢点,怎么呛成这样了呦。”
“没咳咳……我没事,容姨。”
闫硝端起水杯赶忙喝了几口,把那股呛咳的惯性压下去,好悬才缓过来,再一抬眼,陆昀铮已经幽灵一样挪到他旁边了。
他下意识一个箭步后退,陆昀铮给他递纸巾的手顿在半空,拧了拧眉,闫硝见状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有些此地无银的嫌疑。
他赶忙接过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我自己来。”
陆昀铮盯着他水光涟涟,惊慌失措的双眼,挑了挑眉:“又没人催你,急什么?见鬼了似的。”
见你比见鬼可怕啊!
闫硝暗自腹诽,他一边擦水一边偷瞄,眼神相撞时,又像过电一样大惊小怪地撇开,手上就忘了控制力道,纸巾剐蹭到结痂的疤痕,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一阵手忙脚乱后,闫硝终于决定,先装失忆,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看着陆昀铮:“是要我跟着出去吗,去哪啊?”
“上楼换衣服,下来告诉你。”
“噢。”
闫硝十分听话地转过身,机械性地爬上楼梯,期间几乎是同手同脚,还差点被地毯绊倒,磕磕绊绊总算爬上二楼,换好衣服下来时,陆昀铮刚结束跟关助理的对话。
他故作认真脸,这辈子没这么真情实感地认可过自己的保姆身份,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可以走了。”
陆昀铮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手背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嘴唇,又破了。”
“啊?”闫硝抬手一摸,发现他刚才无意识时把唇上的结痂咬掉了。
新鲜的血口重新涌出血迹,他合唇一吮,血珠被舌头卷进口腔,瞬间溢满了腥甜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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