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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八嘎(近代现代)——海苔卷

时间:2025-03-13 07:56:30  作者:海苔卷
  “你还是出去吧。”
  “我不吱声了。你们整吧。”
  两个护士开始给照例给乔季同吸痰。吸痰这个环节每天都有,把管子插到气道里,每次乔季同都会剧烈呛咳,整个人像是要报废的发动机。那痛苦的样子,每次都看得黎建鸣心如刀绞。幸好乔季同还年轻,肺部里面并没有什么痰,吸痰结束后护士拔掉了嘴里的插管。管子刚一拔出来,乔季同就开始呕吐抽搐,旁边的血氧机显示的氧饱和度一直降。
  岁数稍大点的护士说了一句:“不行了,上氧气面罩。”
  这句不行了就像个晴天霹雳,黎建鸣只觉得眼前发白,一个慌神栽倒在地。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正歪在陪护家属的小床上,手背上打着吊针。
  刚要起身,门被推开了。白天做拔管的女护士进来说道:“你可真能给我加活儿。后面拔别的管,你还是出去吧啊。”
  黎建鸣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跪起身,扒到乔季同的床边。
  “他没事,这会儿睡着了。等醒了就能说话了。醒后四个小时不能喝水,他要难受你就给他润润嘴唇儿吧,顶多30ml啊,别给多。”
  黎建鸣长舒了口气:“你说不行了,我还以为真不行了 。”
  护士过来给黎建鸣拔了针:“下午的时候的确是不行了。ICU就是这样的地方。”
  黎建鸣犟了一句,像是给自己听:“他不会有事的。”
  他何尝不知道ICU就是这样的地方。每天都像是走钢丝,刮点小风儿就晃得不行,随时可能掉到下去。
  今天感染了,明天发烧了,后天腹腔积液,大后天又怎么样了……
  他听着,看着。一颗心悬起来,放下,悬起来,又放下。
  这种心上的折磨,说是世间最残忍的酷刑都不为过,熬得黎建鸣两鬓都生出了白头发。
  作者有话说:
  今儿没了哈~下周黎狗的劲敌应该就会登场了~
  这文二十万字哈。还剩五万,都给俺坐稳当儿的,不准走。
 
 
第65章 
  乔季同醒来的时候,下半身凉飕飕的。温热的毛巾正在他的小腿上轻柔地擦拭着。
  黎建鸣借着月光,擦得很是认真。甚至连脚趾缝都一个一个地抹。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何时做过这伺候人的活。可这些天,这些护工的工作,他哪个都没少做。
  不是嫌人家下手重,就是说人家乱摸。后来索性就都不用护工了,哪怕是脏活累活都亲自上阵。
  其实这样光着身子,没有隐私地任人摆弄,是很伤自尊的一件事。乔季同一开始是意识不清醒,后来是说不出话没办法拒绝。
  但是今晚,在完全清醒的意识下,他觉得尤其羞惭,羞惭到他没办法用生疏的称呼来叫黎建鸣。
  黎先生。黎建鸣。那是他维持尊严时候的称呼。
  犹豫半晌,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建鸣。我渴。”
  黎建鸣猛地抬头看向乔季同,呆愣了能有足足五秒。随后又像是惊醒似的,连忙去拿床头的纸杯。
  “啊,好,这就给你接。”
  纸杯刚握到手里,又想起来护士的嘱咐。用针管吸了三十毫升。
  看着那点玉露琼浆,黎建鸣低骂了一句:“好干屁的。”
  他打个喷嚏喷出来的估计都比这多。
  “人医生就让喝这么点儿。我是一下子给,还是分两次给?”说完自己又擅自做了决定,“分两次吧。有点指望。”
  黎建鸣将针管头伸进乔季同唇间,从左缓慢地滑到右,一点点推了十五毫升的水进去。
  乔季同抿了抿嘴,觉得这水喝了和没喝一样。望着黎建鸣的眼神,也不禁可怜巴巴起来。
  黎建鸣看了他一会儿,心疼地长叹一声:“那再给你推五毫升?”
  乔季同轻轻地摇头。
  黎建鸣想了想,道:“要不你挤点眼泪儿,让它淌嘴里去。一滴也能有五毫升。”
  乔季同看傻子似的看黎建鸣,过了几秒,勾起嘴角笑了。
  黎建鸣看他笑,心都要化了。他抓住乔季同完好的左手,说道:“媳妇儿,等你好了搬回来吧。家里东西都在,啥也没动。”
  乔季同说了他醒来以后的第二句话:“咱俩不合适。你放手吧。”
  黎建鸣怕的就是这句话,他坐在床边耷拉着头,表情很是无助可怜。赌气似的说道:“不的。”
  “我没命陪你折腾了。”
  “我...”黎建鸣我了半天,下文也没憋出来。
  乔季同没点明,但他为什么躺在这里遭罪,两个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我补偿你。”黎建鸣说道,“我什么都能给你。”
  乔季同觉得有点好笑。
  黎建鸣能给他什么。是给他安稳幸福,给他无忧无虑,还是给他前程似锦?
  黎建鸣的什么都能给,不过是钱而已。他最不愿意要的钱。卖身似的钱。情儿似的钱。
  他不揣黎建鸣的钱,他永远是乔季同。他敢说,敢怒,敢扭头就走。他不怕黎建鸣,不管黎建鸣多有钱,他都不怕。
  可他要是花了黎建鸣的钱,他就该怕了。怕被人看不起,怕自己不值得,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怕连被辜负那天都没立场喊上一喊。
  乔季同颇为冷淡地说道:“你放过我,咱俩都好过。”
  黎建鸣抹了把脸,无助迷茫地说道:“我真的···乔儿,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可我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问题,怎么就跟你走不到一块儿去。我以前那些人,都他妈的唾手可及,我甩都嫌甩不干净。可就是你,我追也追不上,抓也抓不住。你就跟那风筝似的,给我根线薅着,让我眼巴巴地瞅着,可怎么都摸不着。”
  “我还没怪你,你倒是先怪上我。”乔季同万分疲惫地说道,“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以后怎么活。”
  黎建鸣抬起脸看向他:“别多想,会好的。这不都拔管了,都会好的。”
  乔季同觉得这句话更加好笑。
  名声臭了,手废了,岁数大了。未来灰暗恐怖,他想都不敢想。
  而如今这个大少爷说他一切都会好的,听起来不像安慰,倒像讽刺。
  “会好?”乔季同冷眼看着黎建鸣,“黎建鸣,你不是总问我在想什么?我今天就掏心跟你说。我这辈子,本来起点就比别人低。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如今我那三分也没了,靠什么好?嗯?黎老板,你说我靠什么好?靠被你包养好吗?”
  黎建鸣的面容痛苦地扭曲起来。
  人的一生,起点是很重要的。
  乔季同的起点太低,而黎建鸣的起点太高,他们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处理问题的方法必然是截然不同的。
  黎建鸣觉得乔季同的问题是闷,而且独。什么都自己憋着,一天到晚脑瓜子里不知道在合计什么。遇事不想着找人帮忙,反而到处把人往外推。整的就像要渡劫,雷不全劈到自己身上那就不能算数。
  而乔季同觉得黎建鸣的问题是自我。用自己的角度来看待别人。不懂没有筹码的人,是不敢放手一搏的。不懂没被无条件爱过的人,是不敢索求的。那种自卑,心酸,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心情,黎建鸣怎么会懂呢。
  乔季同放弃在嗓子冒烟的状态下和黎建鸣继续沟通,闭上了眼睛。
  黎建鸣也不再说话,只是抓着乔季同的左手紧着往胸口揣,失魂落魄地在他床边趴了一宿。
  在ICU住了二十六天,经过大小四次手术,乔季同的病情稳定了下来。
  护士撤掉了他的胃管和尿管,只保留了胸前的导管。
  “后天转普通病房,给病人准备套睡衣。要开襟的。”年长的护士说道。
  “行。我去买。”
  乔季同说道:“别破费了,我家里有。我让燕子帮我拿一下。”
  黎建鸣心里有点吃味,他总觉得乔季同看那小老妹儿的眼神太温柔,比看他温柔好几十倍。现在还让人去家里拿睡衣这种私密东西,还说得这么自然。
  “老爷们的东西,让小姑娘拿什么。”黎建鸣不由分说地去他帆布包里一顿掏,“再说不得拿点内裤啥的。我去。”
  乔季同其实说完也有点后悔,让燕子给他拿,的确不合适。他和燕子处得太熟了,总觉得这是自己亲妹子似的。
  “那就麻烦你了。地址我发给你。”
  “艹,跟谁俩客气呢你。”说到发消息,黎建鸣来劲儿了,“你换号了?”
  “没。”
  “那这些年我给你发消息,你咋一句都不回?”
  “软件卸了。”
  “你卸它干啥?闭关修仙啊?”
  乔季同端起床边的水杯,叼着吸管喝了口水:“骂我的消息太多,看不过来。”
  黎建鸣一下子没电了。气呼呼地找着钥匙,像头倔驴似的。
  找到钥匙,又看了眼手边瘪了的烟盒,闷声说道:“这条人命债,也有我的一半。”
  乔季同笑了笑。当了大老板,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只知道什么都得占一半,好的坏的都争着要,却从来不知道这些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冯康于黎建鸣,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而于乔季同,是所谓的养父。
  黎建鸣说替他背负这份愧疚,没用程度堪比说替他撒尿。
  乔季同摆了摆手:“别说没用的了。赶快去吧,让我喘口气。”
  黎建鸣站起身,歪着乱糟糟的脑袋看他:“乔季同,我觉得你小看我。”
  “我说了我不敢。世界第一牛逼的黎大老板。”
  黎建鸣被他气乐:“你以前那小白兔的样儿,绝对是跟我装的。”
  “谁知道呢。”乔季同靠着枕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股虚弱又硬气的劲头,让黎建鸣一下子就硬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乔季同:“乔儿,我不可能跟你掰。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不可能。我黎建鸣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别想赶走我。”
  乔季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搞得有点懵,端着水杯怔愣地看着他。
  黎建鸣趁机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摇头摆尾地走了。那架势好像这话说出口,就板上钉钉了似的。
  乔季同看着窗外热辣的阳光,眸色晦暗不明。
 
 
第66章 
  黎建鸣顺着导航开车到了乔季同给的地址。
  这车是他以前的轿跑,时隔多年再摸上,好像和曾经的自己碰头,心里五味杂陈。
  曾经他开着这辆车接乔季同去D大参观,带他去约会,接他下班。最后也是开着这辆车离开了他的身边。
  黎建鸣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望着眼前的城中村。廉价的城市空间里,塞满了老旧的楼房,花花绿绿的铺子。面包车,三轮车,破桑塔纳排了一溜。自行车,电动车,小孩儿的滑板车,乱七八糟地在缝隙里堆着。
  黎建鸣打算走着进去。
  阳光卷着浮灰,雾蒙蒙地铺在半空中。两边楼房造型各异,但都是歪瓜裂枣。电线水管露天铺装,垃圾污水遍地都是,偶尔还有两条大黄缩着脖子从脚边溜过去。
  黎建鸣在这城市的疤瘌里,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好不容易走到乔季同住的地方,上了楼,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门后站着个干瘪的老太婆,老得吓人,简直像个鬼。
  老太婆看到黎建鸣,嚷嚷道:“对家的死了没?”
  黎建鸣皱起眉毛,不打算搭理她。
  老太婆却不知道抽什么风,开始哇啦哇啦地骂了起来。这时候楼上响起了开门声,一个胖大婶啪嗒啪嗒走下来,手里拿着袋垃圾,啪嚓一下扔老太婆身旁的墙上:“瘟灾!”
  老太婆看了大婶子一眼,关上了门。
  大婶子看向黎建鸣,先是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错开眼神问:“小乔熟人?”
  黎建鸣还处于懵逼状态,点了点头。
  大婶子撂下一句你等会儿,然后又噔噔地上了楼。随后拿着一个信封下来递给黎建鸣:“前儿有人来找他,来了三四回,都没见着人,我说让他往门上贴个条。这瘟灾老太婆去撕,我就先保管了。你拿着给小乔吧。”
  黎建鸣接了过来,道谢后揣进包里,随后开门进了屋。
  一进来,他眉毛就拧到一起去了。
  长条形的单间,放着一张铁床,一个无纺布的简易衣柜,一张折叠小方桌。桌上摞了两沓旧书,房间尽头一扇模糊的小窗户。
  黎建鸣拉开衣柜,想拿点衣服。一眼就看到立在衣柜里的吉他。
  不是自己送他的那把。又老又破,一看就是没人要的二手货。
  黎建鸣伸手摸了摸吉他的弦,心里一阵抽疼。
  他是真得很喜欢吉他啊。
  可他的手,恐怕再也弹不得吉他了。
  不仅弹不得吉他,估计也没办法包出圆滚漂亮的包子,没办法擀面,没办法切出那样艺术品似的果盘。
  黎建鸣眼神黯淡下来。
  不一定的。是这家医院水准不够高。他带乔季同去更专业的地方看,总会有办法的。
  这年头,断肢都能给接上。手还没掉,就能治好。一定能治好。
  他这么安慰自己,暗示自己,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梳理起心情。
  吉他的旁边叠着藏蓝睡衣,是质量很差的晴纶料子。睡衣的下面是一叠平角裤,还是清一色的晴纶。
  黎建鸣撇了撇嘴。去商场买新的得了。
  刚要起身,想了想,还是偷摸拿了两条内裤揣包里了。
  他又扭头看那个小铁床。蓝白条的被子干干净净,铺得平平整整。
  他心里有点发痒,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盯着眼前斑驳的墙壁,大脑开始自动不要脸。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干了。
  完事以后还意犹未尽地往被子里拱,拱着拱着,拱到了一个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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