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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第38号王权法令[无限]——山巷藏我

时间:2025-03-13 07:59:28  作者:山巷藏我
  饰演老国王的秦淼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顺势翻出窗子跌落到对面的地板上,仰面朝上,一动不动地装死。
 
  就在卫兵奉命上台、将秦淼拖下去的间隙,解昭的余光往旁边一瞥,看见国王两眼冒光,面色涨得通红,整个人因激动难耐而生理性战栗。
  他乐于见证自己昔日的罪恶被剖解后,堂而皇之地展示出来,吸引所有人驻足观看,并为之惊叹不已。
 
  这种心理,就像连环杀人犯会多次返回犯罪地点,一遍遍回味当时的每分每秒。
  他们享受罪恶,享受谋杀,也享受被他人畏惧。
 
  更何况这种畏惧还是茫然的、没有确切对象的。
  全场观众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出戏并不是戏,而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并且杀人犯此刻就坐在台下,悄无声息地藏叶于林。
 
  对于塔普拉国王这种极致的变态而言,这就是极致的快感。
 
  解昭心说:看来猜测是真的了。
  他收回目光,准备接着出演逼迫王后自缢的剧情,就在这时,余光捕捉到一个不同寻常的画面——
  真正的塔普拉王后端坐台下,依然雕塑似的纹丝不动,黑纱上方仅剩的半张脸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可是,一滴眼泪忽然从她眼角滑落,在桌上烛火的映照下,折射出朦胧的微光。
  解昭这才发觉,这是王后第一次主动看向舞台,而不是前几晚那样,双眼无神,像不会聚焦的死水。
 
  她哭了。
 
第48章  一千零一夜(23)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今晚国王心情大好。
  虽然这场戏里没有出现真刀真枪的谋杀、也没有人大出血,但国王的神情明显比前几天都要欢快许多,甚至连嘶哑的嗓音都随之上扬。
 
  午夜的钟声响起,戏还没完,刚演到侍女告密的桥段。
  国王站起身,叫停了表演:“时间不早了,剩下的明天晚上再继续吧。真是一出好戏,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表演了,维希尔这次眼光不错,找到了货真价实的好演员!”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夏语冰一眼,“话说你们这个剧本,是谁写的?”
 
  这个问题提前准备过,夏语冰附身鞠躬,沉着地对答:“这是我们家乡那里最精彩的戏本,一位知名戏剧家的遗作,迄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国王扬起眉毛,半真半假地“嗯”了一声。
  这一出你来我往,不管对面信不信,戏都得做全套。
 
  散场后,维希尔将他们领了回去。
  一进房间,七个人便累得瘫坐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恭喜诸位,今晚表演大获成功。”
  维希尔看着他们微笑,将原定次日演出的新剧本和角色信封收了起来,“既然陛下说明晚还继续演出这场戏,那就不会用到新剧本,也不必重新分配角色了。”
 
  他看向解昭,从礼服外侧口袋里取出一叠对折的稿纸,递了过去:“这是阁下昨天要的,去年五日盛典的剧本,我翻遍了仓库只找到四份副本,抱歉了。”
 
  “谢谢。”解昭接过来。
  维希尔温和地微笑道:“明晚是最后一场戏,诸位还请务必尽心尽力,如果最后能博得王后陛下欢心,国王陛下一定会为诸位奉上数不尽的珍宝,以作谢礼。”
 
  他离开之后,房间整个安静了下来。
  余一洋抑制不住激动,隔着半张桌子探出身向解昭打了个响指:“行啊你小子!牛,有本事!话说你怎么知道国王会这么爽快地同意的啊?妈的,刚上台的时候可把我紧张死了,那傻逼国王一瞪眼,我还以为咱几个要团灭了!”
 
  解昭眼皮都没抬:“随便猜的。”
  余一洋:……说不准这货到底是凡尔赛还是阴阳怪气。
 
  他还想啰嗦着追问几句,但眼看解昭低下头,开始翻阅手上的稿纸,他赶紧把嘴闭上。
  大佬负责分析案情,自己这种菜比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少说多做,最后能不能打通高级任务甚至隐藏任务,就指望这条大腿了!
 
  解昭把去年的旧剧本通篇翻了一遍,然后站起身,向窗边走去。
  夏语冰:“去年的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四场戏:《奥赛罗》、《九色鹿》、《浮士德》、《欧西里斯的棺材》,结局都和今年的差不多,只能说国王口味没变,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
  解昭将藏在窗帘后面的长绳扯出来,从破碎的窗口扔了出去,一只脚踩上窗台:“去树林,通知他们。”
 
  二十分钟后。
  解昭和夏语冰站在林中小屋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默然无语:
  那张用来安置伤员的长桌清空了,血迹也擦得干干净净。
 
  此刻上面摆着四五瓶见了底的葡葡萄酒、一叠海碗大的酒杯,和一个酒气熏天、整个身子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老妇人。
  乔伊。
 
  她对面坐着克雷诺夫医生,迟衍和罗晓菁。
  医生的脸上泛现出两道酡红,迷迷瞪瞪地向门外望过来,一看脑子就不大清醒。
 
  迟衍倒是毫无醉意,随即起身向他们打招呼:“来了?事情成了吧。”
  解昭扫视了一圈,发现丁士超的尸体不在屋内,大概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她怎么会来?这都什么情况?”夏语冰讶异地指了指乔伊,对方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噜,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哝着,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怕是打雷都吵不醒她。
 
  夏语冰:“你们把她灌醉了?”
 
  迟衍耸耸肩:“不是我。是克雷诺夫医生,他带着大包小包的药品提前过来了,没等到宫里的人把‘尸体’送出来,就知道是你们得手了。他高兴得很,说要跟我整几杯,然后又说和乔伊好久没见了,找她来一起喝酒庆祝,顺便叙个旧,再然后……就这样了。”
  顿了顿,他又急于自证清白似的举起手,补充道:“我记着正事,可一口都没喝啊!”
 
  解昭的视线落在酩酊大醉的乔伊身上,然后移到桌上丁零当啷的酒瓶堆,嘴角抽了抽:
  ……你们管这叫几杯?
 
  “真得手了?国王怎么说的?”迟衍问,“发火没?”
  夏语冰把刚刚发生一切都仔仔细细向迟衍叙述了一遍,末了看向解昭:“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解昭回想起王后眼中的那滴泪。
  “弑父篡位的情节基本可以确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不然那个变态国王不会激动成那样。”他避开这一意味不明的发现,先说出了自己的观察结果。
 
  “他好奇怪,”夏语冰蹙眉,“正常人被戳穿罪行不是会惊慌失措吗?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高兴,就像是……巴不得看见所有人都看见他弑父的全过程。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什么还要灭前宰相塞涅卡的口?”
 
  “疯子的想法跟正常人不一样。”解昭,“塞涅卡可能是掌握了能够证明老国王离奇坠楼与他儿子有关的证据,这和我们纯粹是猜测的舞台剧完全是两码事。在国王眼里,我们的小动作根本无法威胁到他,反而会让他觉得很兴奋,因为他乐于把罪恶摆到明面上来供人观赏,就像前几场被他改动后面目全非的戏剧。我想,今晚的戏对他来说,就像一本尘封已久的相册突然打开了,能让他想起从前那些‘快乐’的事情。”
 
  “疯子的想法,正常人居然能理解到这么透彻?”迟衍忽然插话,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解昭抬眼看他,嗤声道:“因为我也不是正常人。我摊牌了,你满意了?”
  迟衍笑了笑,高高挑起了眉毛,没答话。
 
  这段看似同伴间玩笑话似的互怼,在旁观者夏语冰看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见迟衍不再蹦跶,解昭也懒得跟他掰扯下去,说回正题:“所以他最后会问那么一句,大概就是为了试探剧本的来源,同时他肯定也在观察我们的反应,判断我们手上有没有存在证物的可能。”
 
  “物证大概不会有了。”夏语冰长长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四年了,而且案发现场被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解昭你前天晚上去看过,你知道的,那里什么也没有。至于人证……”
  他摇了摇头:“估计也悬啊。他连一国宰相都能套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绞死,其他那些小官小职、侍女卫兵什么的,岂不是随随便便灭口?”
 
  这一刻,解昭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女人被黑纱遮住的面孔,以及那滴眼泪。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哭呢……”他低声喃喃自语。
 
  “谁?谁哭了?”迟衍问。
  解昭:“塔普拉王后。她哭了,就在我把秦淼推出窗台的时候。”
 
  迟衍:“是那个被大火烧毁了容,所以一直蒙着黑纱的女人?”
  “对。”解昭,“她也是我们五日演出最重要的取悦对象。”
 
  “我总觉得王后根本不会开心。”夏语冰蹙眉,“她看起来,根本就对她丈夫的那些破烂剧本毫无兴趣。第一天的戏除掉最后环节,算是我们演技最好的一次了,可她连头都没抬过,说明演技对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但是她今天哭了。相比于毫无表情,这算是一个很显著的进步,或者说一个新提示。可是我想不通……”解昭说着便皱起眉。
  迟衍:“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在这场戏哭,为什么她会那个节点哭,对么?”
 
  解昭点头:“问题就在这里。”
  “说不定……她知道了自己老公是个变态杀人魔,所以吓得直哭?”罗晓菁大胆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刚刚她一直悄悄坐在角落里,不敢出声打扰大佬们交流意见。
 
  “不。这样说不通。“解昭,”如果她看得懂《捕鼠机》暗示的情节,说明她早就知道老国王的死因,那也早就看清楚了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如此,她要哭早哭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相反,如果她对当年的真相一无所知,”迟衍接着道,“那在她眼里,这出戏和前四天的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样的恶有善报。她又为什么会偏偏只注意到这场戏的内容呢?”
 
  “这场戏对她来说一定有特别的意义。”夏语冰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想去问问克雷诺夫医生的意见,才发现这老头早就垂着脑袋睡着了,完全指望不上。
 
  “会是什么呢?”迟衍缓声道,“照理说,山鲁佐德入宫之后没多久,老国王就出事了。就算她知道当年的真相,你们觉得,她会为了一个只认识几天、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人流泪吗?”
  他转过头,看向解昭。
 
  “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
  解昭抬起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映出桌上跳跃的烛火,一字字道:“她的眼泪,不是因为恐惧。”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
  迟衍站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一柄铲子,语气突然变得轻松:“走吧,去挖坟。”
 
  夏语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去挖坟啊。”迟衍狡黠地一笑,“趁着乔伊喝醉,我把坟墓的确切位置套出来了。据她说,当年虽然是匆匆下葬,但坟墓里还放着一些公主生前物品。你们想想,提示的最后一句说的既然就是辛西娅公主,这屋子后面那块指路牌也暗示我们去找禁闭塔,说明这是条很重要的线索。审判庭不会无缘无故多给线索,也不会为了一个跟主线无关的人物,放这么多烟雾弹。”
 
  “既然如此,有辛西娅的尸骨和遗物在,说不定能告诉我们一些活人不知道的事情。”迟衍淡定地说,用铲子敲了敲地面,“最后一天了,咱们也只剩下这条路可走,那就走呗?”
 
  挖……挖坟?
  在大晚上?乌鸦乱飞的树林子里??
 
  解昭无语。
  刚刚谁说谁不正常来着?
 
第49章  一千零一夜(24)
  禁闭塔外,小木屋往西南方向十米。
  一座无字的墓碑孤零零立在地面上,碑前躺着一束早已凋零干枯的玫瑰,后面有个微微凸起的土坡。
 
  贵为一国公主,因生前叛逆、自缢身亡,便不配葬入王室坟墓,死后栖身于这么一座简陋的坟冢。
 
  迟衍先将铲子搁到一边,腾出手来,郑重地向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念念有词:“不好意思,事出紧急,打扰您休息了,等会儿肯定给您复原……抱歉抱歉。”
  都这关头了,还讲究“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礼节,想必失忆前是个懂礼貌的体面人。
 
  解昭面无表情,瞧着他虔诚恭谨地给死人坟道歉,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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