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岱霍斯看着凌洲藏也藏不住的喜悦,沉寂多年的戏谑忍不住冒出了头,他转身向前走去,伸手随意往柜架上一放,若无其事道:“对了,雄主,那柄鲜血满盈的长刀是我特意从博物馆借来的,供您玩乐,不过它特别容易掉,小心别砸了您的头。”
凌洲的花顿时被风掀翻了,他凶狠地瞪向前方,空荡荡的屋子哪还有一丝人影。
凌洲觉得自己要炸了,他就说,好好的屋子哪来的那么长的长刀,好好的长刀怎么就突然掉了?!
凌洲心里的悲戚再也压制不住,满腔的愤懑在血腥长刀的威慑下终是露出了一丝尖角:“虫言虫语。”
啊,舒坦!
……
要命的事情解决了,凌洲想起一件更要命的事情,他的水晶呢?
凌洲想起那只手,心跳就漏了一拍,刚刚送走了一尊大佛,现在又要跑去请回来吗?
凌洲静默良久,想到他温馨可爱的小屋,终是怀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直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爬去,一点点光亮便闪了过来。
凌洲定睛一看,散发着圣洁光芒的蓝水晶正静静地躺在门口的柜架上。
凌洲简直要流泪了,连忙冲过去,双手捧起代表着回家的路的小水晶,慈爱的眼神仿佛在看自己未来的孩子。
他扭头看了看门外,他非常感动,萨岱霍斯不愧是三军战神,真有上将气度,比凌长云老同志好多了。
想到这,凌洲收敛了眼神,俊美绝伦的脸庞覆上了一层凝重。
虽然速度极快,让人措手不及,但那抹飞光他绝没有看错。
凌洲摸了摸手上的水晶,顶灯在身影的阻挡下透不过来,失去了灯光的水晶显得黯淡无光。
无论怎么抚摸,始终不复见当时的飞光。
凌洲走到座椅旁,疲惫地靠坐下来,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自打开盒子后的一幕幕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放映着。
礼物、盒子、水晶、穿书、虫族、二皇子、萨岱霍斯……一个个词语杂乱无章地堆砌在脑子里,混沌一片,毫无头绪。
凌洲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水晶。
水晶第一次亮,他穿了;水晶第一次闪,他……它被握在萨岱霍斯的手里。
凌洲揉额头的手顿了顿,萨岱霍斯?
沉寂已久的侦探神经再次活跃了起来,凌洲觉得他知道真相了。
萨岱霍斯摸一次,水晶就闪了一次,萨岱霍斯多摸几次,水晶闪着闪着不就发光了嘛,发光了他不就可以回家了嘛,回家了他不就可以将被凌长云同志撤下来的简历再挂到征婚网站上了嘛。
凌洲顿时觉得头不疼了,腰不酸了,腿也不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凌洲春花开大地。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回家的路就在萨岱霍斯的手里。
凌洲打定主意明天庆功宴前找机会让萨岱霍斯再摸一次,卸下一身重担后,他美美地走进了浴室。
……
第二天一早,凌洲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顺便拾捡拾捡昨天一摔就摔丢的淡定形象。大步流星地往楼下中厅冲去。
临到楼梯底,又来了个急刹车,凌洲捋了捋头发,闲庭信步地朝正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的身影走去。
刚刚走到餐桌前,还没来得及出声,萨岱霍斯就头也不抬地说道:“早安,雄主。”
“……”
凌洲表示,他非常理解,真的,军雌嘛,上将嘛,战神嘛,这点敏锐力算什么。
于是他重新摆了个大大的微笑:“早上好啊,上将。”
“尝尝看,雄主。”萨岱霍斯终于抬起了头。
凌洲在水晶和早餐之间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嘛,不吃饱怎么有力气与萨岱霍斯大魔王斗智斗勇。
而且,凌洲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正低头吃早餐的萨岱霍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让他摸水晶。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安静。
凌洲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餐,内心十分惆怅,忧愁,忧愁,像丁香一样忧愁。
萨岱霍斯放下餐刀,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抬眼看着对面雄虫那藏也藏不住的纠结神情,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声,他微微动了动眉峰,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到雄虫手边。
“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雄主?”
凌洲瞬间回神,支吾道:“嗯……是有那么一小点点的事情。”
他伸手比了比。
萨岱霍斯挑了挑眉,并不说话。
凌洲偷偷地瞅了他一眼,眼一闭,心一横,唰地拿出水晶,一把塞到了萨岱霍斯手里。
“给你。”
“给我?”萨岱霍斯没想到是这个,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此时,凌洲眼里的萨岱霍斯满脸迷茫,像极了第一次被他坑的凌长云老同志,自带滤镜的历史系研究生凌洲瞬间淡定了下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看着萨岱霍斯笑道:“是啊,新朋友礼物嘛,上将不喜欢?”
他说着就低下了头,眼睛死死盯着萨岱霍斯手里的水晶。
嗯?没闪?
他急忙伸手按住萨岱霍斯的手,领着他往水晶上一摸。
还是没闪。
凌洲感到他的内心崩塌了,一晚上的喜悦与激动顷刻间烟消云散,回家的路灰飞烟灭,百万长篇小说终究是要写出来了……
早在凌洲伸手的那一瞬间,萨岱霍斯就下意识地想抽回手,但不知怎得,余光瞥见凌洲震惊的表情,动作便迟疑了一瞬,下一秒,手就已经覆上来了。
萨岱霍斯眼看着凌洲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一点一点变得崩溃,仿佛失去了人生希望一般的伤心绝望,脑子八百年难得的一抽,脱口而出:“我很喜欢,真的雄主。”
说完,便烫手般猛地把手抽回来,语速飞快道:“时间到了,该出发了雄主,我在外面等您。”
等凌洲从三千悲伤中清醒过来时,只看到萨岱霍斯转身而去,速度着实有点快。
“哎,我的……”凌洲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萨岱霍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门外,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水晶。”凌洲声音瞬间小了下去,他有点茫然,跑什么?又有点震惊,我的水晶就带走了?就不还给我了?
凌洲只觉得悲从中来,摸了没用就算了,水晶还没了,他仰天发出了第一百八十一次感叹。
“哎——”
……
水晶虽然没了,但庆功宴还得去,到时候再找机会要回来吧。
凌洲抹了把脸,抹去所有的心酸和哀伤,打起精神,重振旗鼓,斗志昂扬地向门外迈步。
第3章 庆功宴
银白的飞行器飞速向前行驶,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白线。
飞行器内,凌洲第八次从萨岱霍斯身边走过,他站在水机旁,拿着每次象征性接点水却一口没动的水杯,直勾勾地盯着坐在靠椅上处理文件的萨岱霍斯。
他真的不明白,上将的敏锐力去哪里了,他都接了八次水了,在这边走来走去的都快要忙死了,人家倒好,依然不动如山,不关心关心他为什么接那么多次水就算了,就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这让他还怎么搭话,怎么开口要回水晶?
凌洲越想越惆怅,愁得口干舌燥,终于分了个眼神给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凌洲再往那边瞅了一眼,上将依然不为所动。算了,凌洲自己的心态非常良好而平和,还没好好看过虫星呢,这么想着,他转身走到窗边,欣赏着回程途中就已看过的风景。
啊,真美啊。
这边凌洲望着窗外不断在心里感叹,那边萨岱霍斯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盯着半小时都没有翻页的文件,神情严肃到仿佛异兽再次入侵一般。
智能光屏偷偷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表情凝重的上将,看来曼斯勒安又出新密码了,日常训练的报告都暗藏着重大军务。
小光屏神情肃穆地想了想,嗯,该找工程师伯伯更新自己了。
……
舱门开启的时候,凌洲心不在焉地往外迈腿,顺着梯子朝下走。
才将将走到一半的时候,就感到迎面袭来一阵强风。
“雄主——”
凌洲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就感觉腰间一紧,极大的力道扯着他飞速掠到左边空地。
“轰——”
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轰然自梯子间炸起。
“我天。”凌洲刚刚缓过劲来,就看到飞行器下涌出一团团的浓烟,一阵大风刮过,烟雾尽散。
凌洲定睛看去,只见一颗成人手臂那么长的光能弹正正砸在梯子中间,军用级飞行器的强韧光板被生生砸个对穿,好险非战争时期的光能弹没有储备能量,不然……
凌洲真心觉得,穿书有风险,开盒需谨慎。
“雄主,没事吧?”正当凌洲内心感慨万千的时候,一道声音自耳边响起,凌洲立马认定,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他扭头朝左边看去。
他跟萨岱霍斯差不多高,是以一扭头,就正正撞上萨岱霍斯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淡淡的似水一般的蓝眸,有着海洋的深沉和天空的辽阔,澄净如斯而又透着征战多年的战锋与冷厉,凌洲望着这双眼睛,仿佛在这里看到了此生最美的万丈星辰。
“欸,没事吧?!”一声惊呼急急插了进来。
凌洲连忙回神,转头往旁边一让,与此同时,腰间的手也悄然放下。
凌洲摸了摸鼻子,掩饰般地朝说话者看去。
来者红发红眸,风风火火地就往这边冲过来。
莫名地,凌洲好像看见一只大兔子正朝他跳过来。
“问你呢,你没事吧?”赫诺一把抓住凌洲的手,不等他回答,抓着人就左转右转地看。
凌洲连忙摆手:“别别别,再转就真有事了。”
“哦。”赫诺立马撤下手。
凌洲镇定下来,一想到刚刚要是没有萨岱霍斯,估计今天就凉在这了,不免心有余悸:“冒昧问一句啊,多大仇啊?那么大一颗弹就这么直直地冲我来了。”
“啊?”赫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吵架呢,一个没留神就甩过来了。”
出于刻在DNA里的八卦心理,凌洲立马抛开了为什么一个亚雌随手一甩就甩出那么大威力的问题,以最亲切的笑容和最温暖的话语与亚雌深入交流了吵什么架的问题。
“……”
在凌洲和赫诺聊得火热的时候,萨岱霍斯攥了攥手,闭上了眼,眨去深掩其中的一丝惊慌。
“你在干什么?!”
一道怒吼传来,凌洲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便重重地甩在了赫诺脸上。
“啪——”
“欸,你干什么!”凌洲立马上前将赫诺拉到身后。
萨岱霍斯听见声音,睁开眼,转瞬间便来到凌洲身边。
“大皇子殿下,请收手。”萨岱霍斯一手拦住了来人还想再扯人的手,一字一句地吐出冰冷的话语。
罗普看着被大力抓捏的手,眯了眯眼,嗤笑道:“怎么,上将大人不去参加庆功宴,倒在这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萨岱霍斯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很抱歉,您丢的光能弹差点伤到了我的雄主,管一管,不为过吧?”
罗普本想再说,但手上传来的力度越来越大,疼痛让他恨恨地闭上了嘴。
凌洲站在萨岱霍斯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也明白过来了,他扭头朝身后的赫诺看去。
赫诺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抱歉地对他笑了笑。
赫诺轻轻拉下凌洲的手,走到罗普身边,对着凌洲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歉然道:“真的非常抱歉,二皇子殿下。”不等凌洲伸手扶他,又对着萨岱霍斯鞠了一个躬:“非常抱歉,上将,请您原谅。”
不等萨岱霍斯说话,罗普一个恼怒,便发狠挣开了萨岱霍斯的手,用了十成七的力道对着赫诺就是一脚:“没用的东西。”
说完,便迅速展翅走了。
凌洲要气炸了,他压着火扶起赫诺:“你……”
“二殿下,”赫诺打断他,“多谢您。”他深深地看了凌洲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追着罗普的方向而去。
望着他眼里的祈求,凌洲感到如鲠在喉。
罗普·温森特纳,现君后与虫皇之子,曼斯勒安大皇子,傲慢、暴戾。在曼斯勒安,雄虫地位崇高,雌虫向来是艰难求生。尽管先亲王大力改革,但自其战死后,改革成果便收效甚微,唯有上将、中将这样的绝对地位才可能不那么艰难……
想到这,凌洲不免转头看向萨岱霍斯。
仿佛有感应一般,萨岱霍斯也转过了头,宽慰似的道:“赫诺亲王比起其他的……已经……很好了,雄主,不必太过担忧。”他垂了下眸子,“请随我来,雄主,宴会已经开始了。”说完,便向前走去。
“……”
是的,在曼斯勒安,赫诺的日子已经算是好过的了,毕竟,比起被鞭打致死、酷刑流产、褫夺翅翼等等惨绝人寰的悲剧,罗普仅仅是踢打,并不严重,雌虫恢复力惊人,休养个两三天就好了……吗?
凌洲这才意识到,自从来到这里,他一直抱着的仅仅是穿书的想法,也一直,把他们,当作是……纸片人。凌洲不禁伸手摸了摸心口,只觉钝痛异常。
他抬头看着萨岱霍斯,上将的身形依然那么挺拔,独身走向那座冰冷华丽的宫殿,凌洲好像看到了压在曼斯勒安头顶上的那片阴霾,挥之不散、摆脱不掉。
他想到了书里的话,阴云从未消散,哀戚从未远离。
上将所哀戚的,便是雌虫那悲哀一生的命运吧。
现在,凌洲扪心自问,还把他们当作是纸片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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