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对我做到了吗,克劳德?”
这番话语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那种极端自我令人心惊肉跳。
萨菲罗斯甚至丝毫没有考虑过“对方是否爱我”这一命题就已擅自确认了克劳德对于他的感情。
这头危险异种打心眼里认为没有必要对此多做思考,克劳德必然是爱他的——因为他的监护人曾身体力行地教会他。一旦你热爱什么,就势必要为之受伤与痛苦——譬如克劳德对待星球,以及那群在他看来毫无紧要的朋友。
因此按照这个逻辑推断,克劳德也必然对他深爱入骨。
如若不然,那为什么每当他靠近他,都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么疼痛?
多年以来的朝夕相处,让萨菲罗斯早已摸透克劳德对于他的打算。
对方想让他融入人类、融入这个世界,想要为他增加更多的联系与羁绊,从而避免他未来走上那条他所担忧的道路。
但坦白来说,萨菲罗斯对此的感觉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可有可无游戏。只因有克劳德的陪伴,他同人玩得兴致盎然。
无论是英雄、救世主,还是外星异种、星球之敌……别人如何看待他,萨菲罗斯不并不在乎。
或许有的人认为,当一名个体拥有如他那般强大的力量后,就该野心勃勃,就该欲壑难填。
但事实上,萨菲罗斯本人在这一方面却异常纯粹——
他需要克劳德,也只需要他。
为此,在孤独等待的6年当中,他待在雪崩组织里,就像是挂在树梢上的蟒蛇用银白长尾懒洋洋地圈住鸟巢那样,就近照看着这些被克劳德所珍视的脆弱的小鸟。
而他所渴望的回报不过是他们再度重逢时,当对方看见在他鳞片庇护下安然无恙的鸟巢后,他能得到一点奖励?比如一个亲吻或者一个拥抱。
然而,克劳德这些天的表现……令人失望至极。让自认为已经极尽退让与付出的萨菲罗斯感受到深深的背叛。
但显然,思维正常的克劳德是无法明白这扭曲的行为逻辑的。
因此,他也无法理解为何明明自己已经像是一头被捆住的羊羔般无力挣扎,任人施为。却还从挟持着他的那个施暴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委屈?
“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我们重逢时的情景,可能是漫步街角时的偶然一顾,可能是在雪崩陷入危机之时你神兵天降,也可能如小时候那般你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犹如惊喜盒子般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但我从未想过的结果却是,你抛弃我,选择了另一个男人。”
这样说着,萨菲罗斯第一次将注意力从那团金色灵体身上挪开。
即便他永远能够穿透皮囊,直视克劳德的灵魂,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副名为“扎克斯·菲尔”的面孔确实有些碍眼。
萨菲罗斯故意按住肋骨施力,似要让人感受这几天来他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感受到的疼痛一般,逼迫着对方呻吟喘息。
“因为他比我更听话?更方便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加以重塑?”
冰冷眼神上移至胸口,似乎在测度要以何种力道下手,才能精准掏出那颗勃勃跳动的心脏。
“所以,你选择他作为你的下一个英雄?”
克劳德霎时感觉体温降至冰点,那些还想要抵抗、挣扎的情绪仿佛被一瞬抽空。此时此刻除恐惧之外,他再难感受到其他。
因为他读懂了萨菲罗斯的眼神。
——对方似乎真的打算杀死扎克斯!
别……别这样做。克劳德心底祈求着,努力握住那只按在心口的右手。
掌心里的冷汗在皮革手套上湿得打滑,疲惫过度的身体为他每一次用力都发出抗议的颤抖与抽搐。
“我没有打算选择谁去当什么另一位英雄。出现在扎克斯的身体里,只是一场连我自己都弄明白缘由的意外。”他沙哑、急切解释道。
“而且我现在只是寄宿在别人身体里的一缕孤魂野鬼,如果你杀了他,我会跟着一起去死。”
当这句话语脱口而出,克劳德立时感到后悔。
他无意威胁,更不能在这种要命时刻激怒对方。
但似乎只要是他们两人独处,事情往往就会发展成这样。他们总在不自觉地挑衅、激怒彼此,最终以一场火爆的冲突加以收尾。其中总有一个人要为此承担伤痛。
而现在,克劳德已经精疲力尽。他已无力再承受什么。
但出乎预料的,萨菲罗斯没有为此动怒。
他再度微笑起来。像是一头蛰伏于黑夜中的野兽,在阴影中拱起脊背伏低身体,没有发出一声低啸,显得那样安静而危险。
“哦,你做的到吗?”
就在克劳德暗想着对方又在打着什么糟糕主意之际,忽然“轰隆”一声。震耳巨响夺走人注意力,克劳德挣扎着扭头看去。
一座三米高的圆柱形容器忽然从天而降落至附近,一吨多的重量砸得地面微微震颤,荡起一片尘土扑打在两人身上。
随后容器闸门打开,气压倾泻,一具疑似人体的赤裸躯体随着绿色冲刷出来。
就当克劳德看清那具身躯的面孔后,终于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萨菲罗斯已经分出精神流体操控着年幼克隆体,将那具身体从粘稠溶液中抱起。
月光分开云层,洒落在那具捕捉片缕的躯体身上。纠缠的金发,空洞的眼蓝,仿佛刚从海水中捕捞上岸的人鱼,光裸的肌肤被夜色蒙上一层幽蓝冷调。
这正是宝条死后,作为其曾经合作者与基因上的儿子的萨菲罗斯在继承其包括几个秘密研究基地在内的遗产后,为在他认为注定“复生”的克劳德准备已久的肉体。
年幼的银发男孩以与其体型并不相称的力气,打横抱起那具空壳,迈着猫一般轻巧优雅的步子,来到克劳德面前。
他屈膝蹲身,幼细的手臂揽住佣兵后颈,撒娇似的贴进人怀里。
“来跟你的朋友说声再见吧。”
他语调轻快地说道,而佣兵的身体却随之一震。
那按压于其胸口的手指猛然发力,像是外科手术刀般锋锐精准地穿透皮肉,插入胸口。
克劳德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便汹涌侵蚀的精神能量麻痹身体,冻结神经。胃部抽搐蜷缩起来,体内那仿佛在他柔软内脏间肆意抚摸的手指令他恐惧得作呕。
几秒后那股侵略至深处的精神能量从肉体突破意识,纠缠成银灰色的刺须,犹如冥河水母般在无光脑域深海中不断下潜,沿着覆盖底层的珊瑚礁群寸寸寻觅,直至终于捕捉到那团藏匿起来的金色灵魂……
“哈,找到你了。”
漆黑天使与银发男孩同步勾起嘴角,一前一后贴着佣兵低声耳语。
克劳德无法动弹。他像是被彻底挟持的俘虏,被萨菲罗斯钳住肩膀、禁锢两臂,被银发男孩贴上胸口,环抱腰肋。
佣兵以半跪在地的姿势,颤抖地张开嘴唇。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沿着他的气管与咽喉攀爬,鲜红的喉肉在激烈刺激下微微内缩……直至他的灵魂被萨菲罗斯的触手重重裹缠从黑发特种兵身体里整个拔出。
萨菲罗斯从扎克斯的胸口处抽回手指,淅淅沥沥的鲜血顺着被他破开的窟窿中流淌出来。
染血的手指摸上嘴唇。他合上双眼,喉结滚动,做了一个疑似吞咽的动作。
成功“吃掉”克劳德的灵魂后,萨菲罗斯的表情变得餍足。尽管灵魂没有任何味道,但他依旧从这种行为中品味出了一种虚幻的甘美。
他松开扎克斯的身体,放任人重摔在地,虚弱呻吟。
然后从年幼克隆体怀中接过那具为他监护人准备好身体俯身吻住。
接下来,一场只有在精神层面才得以观察的缝合手术正安静发生。
半分钟后,瘫软在人怀里的赤裸肉体猛地一阵抽搐,伴随着一声脱力的喘息,“哈……”,他臂弯间的美睡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陡然迸发出神采的湛蓝眼珠仰望着漆黑穹顶,瞳孔不停收缩又扩张。他四肢抽搐,胸膛剧烈起伏,洁白的肉体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珍珠色的光。
这是他6年以来,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身体直接接触这个世界。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夜风吹拂过体表的绒毛的寒冷,黏着在皮肤上的溶液在一阵阵战栗中快速挥发。所有感官在这一刻敏锐到尖锐,甚至就连心脏的搏动与血液冲入大脑的轰鸣都显得震耳欲聋。
但克劳德没有感受到丝毫“复活”的喜悦,他竭力强撑起身体,却被冰冷皮革包裹的手指覆盖住眼睛。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会替你向你的朋友道别的。”
“晚安,克劳德。”
第43章
雪崩地下据点,照明已经熄灭,萨菲罗斯单手拖着一个餐盘,孤身走在黑暗的通道内。
这时候差不多是凌晨3点,聚会归来的组织成员们大多已经清洗好自己进入睡眠,只有一伙早已被混乱生活作息毁掉健康人生的家伙还在鬼混。他们醉醺醺地勾肩搭背,打算找个摊子再续一杯。
其中就包括巴雷特。
作为组织保姆兼职首领副手,他今晚在聚会上喝酒的同时一直在担心萨菲罗斯可能会搞砸他们这些知晓内情之人为他精心促成的浪漫约会。
所以,当前英雄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开口喊住对方。
巴雷特偏头看向萨菲罗斯手里的餐盘,烟熏鲟鱼以及一杯热牛奶,看上去不像是他们首领那挑剔舌头会选择的夜宵菜单。
“所以,你搞定了?”他了然挑起一边眉毛,冲人古怪地挤动眼睛,“你们下半夜的约会地点定在你的房间?”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他勾起嘴唇,在暧昧不定的黑暗中露出一抹模糊微笑。这让巴雷特错辨了其中的含义。
“好吧好吧,我不打扰你宝贵的约会时间。”
雪崩副手挥动手臂,拍打着几个酒友的后背,推搡着这群因两人哑谜竖起耳朵好奇探听家伙们离开。
萨菲罗斯安静目送,片刻后,忽然对着人后背开口:“别去围墙商店街北边。”
巴雷特困惑回头:“为什么?”
毕竟在第七天堂关停的时间里,他第二心爱的酒吧刚好就在那个位置。
萨菲罗斯回想着那半条被他搞成一片废墟,正在熊熊燃烧的街道,面色不变地留下一段莫名其妙的提醒:“那里的商铺暂时性集体歇业。”
然后转身消失于过道阴影里。
徒留巴雷特疑惑地挠了挠脖子:“集体歇业?”
可明明白天他路过的时候,那边街区的营业状态还一切正常呀?
※※※
5分钟后,萨菲罗斯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进门后没有开灯。那双无论是美观度还是功能性都与猫科生物似的眼眸令他足以在夜色中视物,同时他天性享受着这种被寂静与黑暗簇拥的感觉。
前英雄房间的布置并非如外人想象的那般简单,除了沙发、桌椅等必要用品外,还有装饰性的地毯与挂画。以米白墙纸装饰的墙壁上挂有他他亲手制作的猎弓,以及与巴雷特去荒野狩猎时收获的战利品中割下的鹿角做成的标本。茶几与地台上布置着孩子们赠送的以银叶菊与风干向日葵制作成的干花。书柜里整整齐齐地垒着从旧书商店里淘来的额书籍、印有漂亮风景的明信片以及为数不少的陆行鸟玩偶……令每一个踏足此地的客人都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情趣。
但事实上,哪怕是小克劳德使用这里的次数都比这间客厅的主人更多。
对于萨菲罗斯而言,这里就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陈列室或者说展览馆,专门用以朝外人展示他“丰沛人性”的一角。
此时客厅沙发间正隆起一团阴影。有什么活物将自己裹在毯子,打着轻微的鼾声,像是一头正在熟睡的大型宠物犬。
萨菲罗斯只是扫了一眼便没再理会。
他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脚步,安静自如地从沙发前路过,但依旧轻像是天生与黑夜为伴的夜行生物,丝毫没有打扰到裹在那张毯子里的家伙的美梦。
他来到浴室外拧动把手推开,里面同样黑暗一片。
私密封闭的空间内,似有什么东西被拧锁推门的声响惊动,窸窣移动牵起金属碰撞的声响。
萨菲罗斯站在门边,在黑暗中扩张的瞳孔能够轻易捕捉到任何细微的光线,让他得以描摹出那道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
克劳德蜷曲着身体,倚靠在浴缸与洗漱台形成的夹角间。他像是头被捕获的猎物,手腕套着冰冷手铐,被人以一种不太舒服的姿势铐在裸露的铁质水管上。
萨菲罗斯俯身将餐盘放在地上,朝人推了过去。
他知道此刻对方正在忍受着折磨。
不仅仅因为从自己曾经信赖过的被监护人身上遭遇的欺骗,还有生理层面无法抵御的饥饿。
克隆出来的肉壳一旦离开培育他的子宫,体内器官就如正常人类一般开始运转。最先造成影响的不是那些从未真正使用过的神经与肌腱,而是什么食物都没储存的空乏胃袋。
但克劳德没有去用那些食物的意思。
他扫了一眼,就闭上眼睛,似乎将要效仿在尼泊尔雪山上修行的苦僧行般靠着入定冥想来对抗饥寒。
萨菲罗斯安静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取下淋浴蓬头对准克劳德。
水龙头拧开,哗啦啦的冷水顿时将人浑身淋透。
“你他妈做什么!”
那作恶的家伙扔掉淋浴蓬头,握住牛奶杯一饮而尽,接着挟持住克劳德瘦削下颌,强行扳转面对自己。他低垂着眼睑,吻了下去,将对方激烈的辱骂模糊于两人唇齿间。
萨菲罗斯用力磨蹭着对方生着闷气的干裂嘴唇,然后咬住他,撬开他,纠缠着唇舌与呼吸,将这一吻深入至咽喉。
他强行扩开那些因为受到刺激而瑟缩收紧的喉肉,将温热的奶液顺利送入对方饥渴的身体。
克劳德浑身紧绷,手指抓着锁住他的手臂试图掰开。
但他无力对抗。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肌肉虬结的蟒蛇紧缚住,只能在紧绷、抵触与一点点窒息中,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这次强迫性喂食。
与此同时,佣兵没被拷住的左手紧贴着身侧悄然滑下。
指尖在潮湿冰冷的瓷砖上盲目摩擦一阵后,终于碰触到餐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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