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在环顾四周后,随即愕然发现,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尼布尔海姆那间温馨的小窝。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早间新闻的播报,以及从门板缝隙间飘来刚出炉的苹果派、马芬蛋糕、煎蛋与热咖啡的香味……这简直就是他落入卡达裘的控制时那场精神幻境的延续。
而这一回,对方没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吱呀”一声,房门推开。
他的妈妈,克劳迪娅端着早餐倚在门口。柔和的曦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她脸上,面容完全隐没在一片温暖又模糊的光晕里,让她看上去似乎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而是一只离家已久的小鸟最为眷恋的梦。
克劳德看着那张面孔,手指无意识蜷紧,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这对阔别已久的母子还来不及说点儿什么。
霎时间,“克劳迪娅”的胸口猛地朝前一挺,手中餐盘落地,一截雪亮刀锋从她胸口缓缓穿出。
刚刚“母子”重逢的佣兵顿时僵立在原地。
他甚至还来不及悲伤或者挣扎,眼蓝里的泪腺也才刚刚湿润。正宗的刀锋便已从这个由从杰诺瓦假扮的女人背后抽出。
裹着皮革手套的手指握住肩膀,推开堵门的尸体,将末日天使那极具存在感的高大身影暴露出来。
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呆滞的佣兵便被蛮横闯入的萨菲罗斯扛上肩头,随着羽翼展开,被带出幻境。
当克劳德从幻境清醒的瞬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不停回荡着一种极度操蛋的情绪——
太快了。这实在太快了……
然后他发现不知何时萨菲罗斯修长的手臂已然环过腰肋,代替他把握方向。
而他本人被那副极具压迫性的肉体圈在怀里。随着摩托的颠簸,对方前胸狠狠撞击着他的后背,皮质革带在两人身体间不停摩擦挤压。
“虽然那是杰诺瓦的幻象,但它毕竟顶着我妈妈的脸!”克劳德抬肘抵住那压迫而来的胸口,竭力撑起自己,试图摆脱对方结实胸肌与冰冷车头对他形成的夹击,“你不能当着我的面,就这样一刀、一刀……”
“抱歉,冒犯了你的‘母亲’。”萨菲罗斯道歉,“所以,我也捅死了我的母亲以表歉意。”
克劳德顿时被堵得无可奈何。他只能靠深深呼吸来抑制内心的脏话:“你不应该这样讲话。”
萨菲罗斯拔出正宗,引刀一振。凛冽刀光将迎面撞来的残骸一分为二,瞬间为疾驰的摩托清出一条通路。
他毫无悔过地微微挑眉:“你确定要这个时候,对我履行你的监护人的职责?”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地即将爆发下一轮争执之际,忽然“滋啦”一声,
又来了。佣兵忍不住手捂额头,发出一声痛苦呻吟。但敌人可不会在乎这位可怜的单身父亲在平衡救世业务与家庭教育两者的事情上有多么的焦头烂额。
畸变神明所引爆的精神尖啸犹如魔鬼的奏鸣,在无边深渊中掀起危险的浪潮。令佣兵不得不集中精力去迎接又一场精神冲撞。
但当那阵白噪如同拍击礁石的浪潮般从他紧绷至极的精神上冲击而过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毫无异常,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
但下一秒,揽在他腰间的手臂缓缓松弛下去。
“萨菲?”他轻声呼唤,但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
萨菲罗斯是在一阵强光直照瞳孔的刺痛中陡然苏醒的。随着幽绿的瞳孔猝然收缩成蛇钩,惨白的墙壁,嗡鸣的仪器,白炽灯光与悬停眼前的冰冷刀片与针头全都逐渐清晰。
于是,他很快意识到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宝条的血肉工厂,是曾在他身上实施了无数次解剖或者植入的手术室,也是他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之一。
这令非人异种难得产生一丝怀念感,甚至就连宝条那甜蜜到令人作呕的虚伪关怀都略显亲切。
“你表现得很好,很听话。手术完成后,你可以向我索要一份奖励。”
宝条站在手术台边,目光欣赏地审视着这完美造物一丝不挂的裸体。
然后他看见男孩嘴唇嗫嚅着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的嘉奖。在可能由于刚刚经历过一场手术令他的身体精疲力尽,因此那声音实在太小,令人无法听清。
于是,宝条俯身靠近了对方。他不怕遭受这个尚且年幼的杀戮机器的攻击。因为他对于自己造物总是抱有一种父亲般的傲慢态度。他认为自己拥有完全支配与控制对方的能力。
他耳朵悬停于年幼天使因长时间未曾进水进食而略显干燥的嘴唇,并愉快说道:“来吧,甜心。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
然后,他那驯服乖顺的孩子用那种独有的、带着沙冰般质感的幼细嗓音,轻轻说道:“克劳德·斯特莱夫。”
宝条顿时一怔:“这是什么?”一个男人的名字?
然后他看见躺在手术床本该情绪匮乏、眼底空无一物的男孩,突然眯起眼睛,朝他缓缓露出一抹诡异的、具有人性化的微笑。
“我的通关奖励。”
他话音落下,幼小的身体顿时暴起。他在猛地挣断捆绑手脚的束缚带的同时,瞬间拔出插入后背的长针,然后用连接针头的塑胶软管绞住宝条脖颈后,“咔”的一声,径直勒断了颈骨。
同时纤细手指从手术盘中一抄,将一柄寒光闪烁的手术刀握住掌心,并甩了一个刀花后反手握住,直接一刀对着旁边一名研究员眼窝捅入,再从对方脑后戳出。
一秒钟的安静过后,整件手术室顿时爆发出一阵凄厉尖叫。顿时警报拉响,灯光闪烁,研究员们惊慌失措地想要逃离,然后开启安全系统,将这个失控的实验体隔离起来。
但还没等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人伸手握住把手。他便被一股滚烫的热流渐湿后背。接着他感觉到背后一痛。他被一条幼细的手臂穿透背后探入胸腔,并活生生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被五根手指冰冷握住。
就银发男孩眯起绿眸,缓缓收拢手指,即将把这颗鲜活搏动的心脏用力捏爆的之际……忽然,他被一个有力的怀抱死死锁住。
这怀抱像是吸饱了阳光的云絮,散发着熨帖的温度从外向内朝他裹紧。对方握住他的臂膀,将他的手指拉了出来,然后不顾粘稠滑腻地扣入指缝,以阻止他的暴行。
“你来晚了。”在被人锁住之后,从玩疯了的状态霎时变得安静乖顺的年幼天使,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地轻轻说道,“你让我失去了你一分零四秒。”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深深的叹气。然后下一秒,剑光如同炸裂的水银泼遍整片空间,撕碎了幻境。
萨菲罗斯空洞的绿眸瞬间聚焦,发现摩托的驾驶权已被对方夺回。
两人默契地没说什么。但佣兵此刻身体的反应却暴露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一手掌控着方向,另一只手十指相扣牢牢紧握着萨菲罗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仿佛生怕自己稍一松开,这只由他所养大的毛绒绒的坏家伙就会消失不见。
※※※
连续两轮精神冲击被破解得如此之迅速,这样一种愤怒与屈辱几乎彻底摧毁了这头被强行催生出来的杰诺瓦完全体仅剩的理智。
祂于盛怒之中爆发出一阵震荡深渊的尖啸,遮天蔽日的羽翼随着这仿佛千万副喉舌高歌的嘶鸣张扬煽动。
与此同时,被拖曳于身下的巨卵缓缓裂开,血红羊水裹挟着无数与其母体般残缺畸形的杰诺瓦子体淋漓而落。
由于此时芬里厄恰好穿过两座崩塌相撞的大厦缝隙,飞跃上一座呈70度倾斜的铁塔之顶,令两人得以近距离目睹这场大范围的血雨——它的目标不是佣兵两人,而是底下的人类。那些可怖的畸变子体像是被投掷的生物兵器,穿越过燃烧的圆盘,朝着贫民窟坠去。
目睹这一切的克劳德顿时攥紧了拳头。他听见身后传开萨菲罗斯的提醒:“这是杰诺瓦的圈套,它在干扰你。别忘了,圆盘底下还有路法斯和神罗军队可以保护那群人类。”
“我知道。”克劳德皱着眉头,抿唇回答。
但尽管他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冷血的实用主义者。他打出生起就没有那种以效率与价值为最高优先的绝对理性。
而就在他正权衡着接下来的行动之际,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大嗡鸣,并伴以一道咆哮式的怒吼。
“别回头,你们两个!由我们负责敲碎那些杰诺瓦崽子的脑袋!”
克劳德猛地抬头。螺旋桨掀起的风浪掀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湛蓝瞳孔微微收缩后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此刻,雪崩副手倚靠在机舱门口,那朝着他俯身呐喊的魁梧身影犹如一头咆哮的巨熊。同时对方肌肉虬结的胳膊底下冒出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小克劳德顶着刮得他睁不开眼的狂风,双手握在嘴边,模仿着巴雷特的口吻,冲着他生命中的两个英雄大声呼喊。
“专注目标,克劳德还有萨菲!我会代替你们狠狠去踹那些坏蛋们的屁股!”
这群可爱且疯狂的家伙。明明之前经历了一场致命危险,明明才刚获救尚未得到多少喘息。但在亲眼目睹克劳德他们与米德加一起被深渊吞噬后,竟从已然精疲力尽的身体内压榨出无尽的勇气,一往无前地追逐而来。
而当那鱼鹰般的舱体从芬里厄身侧掠过之际。杰内西斯透过驾驶舱的茶色玻璃,用一个不太友好的手势冲萨菲罗斯打了个招呼。
但他那根笔直的中指只展示了短短一秒,就被身旁的安吉尔目不斜视地伸手握住,按了下去。
而这时候,也不知是谁突然按响了一首劲爆的摇滚。
“I'm at the edge of my life,I got no time to think twice(我正站在人生的边缘,没时间犹豫不决)……”
激烈的节奏与急躁的鼓点甚至穿透机舱,令两人胯下的摩托颠簸起来。
随后直升飞机如同翻滚的黑鹞,来了一个90度大回旋。在绕开如流星般飞来的碎石后,紧接一个俯冲,一头扎入燃烧的盘圆碎片带。但哪怕他们的身影已彻底消失,那首劲爆摇滚像是缭绕耳畔,带着他们脚底的铁塔跟着一起震动。
克劳德没去探究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得以让那台音响违背物理规律将声音扩散到如此宽广的战场。
因为他明白这首摇滚的意思。雪崩的大家在以这种方式替他助阵,并告诉克劳德——无论如何,我们将始终追随你奋战到最后。
虽然萨菲罗斯没有佣兵与雪崩之间那样的默契,也同样没有从杰内西斯对他竖起的中指里读出丝毫鼓励的意味。
但这不妨碍他通过克劳德这个外置情绪器官,对于所谓的友情体会一二。
尽管佣兵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但事实上,他的身体反应在告诉萨菲罗斯,他对这首摇滚爱得要死。
为此他肌肉紧绷,肾上腺素飙升,随着激烈节奏沸腾在血液中的亢奋因子很快顺着精神连接“感染”了过来,竟令在战斗厮杀中向来如蛇蟒般冷血的萨菲罗斯都被刺激得微微兴奋起来。
揽住克劳德细窄劲腰的修长手指开始向上游弋,包裹佣兵肉质饱满的左胸。像是要感受那随着躁动鼓点嘭嘭跳动的心脏似的。
“你的心跳是在为我们接下来的共舞预热吗?你想要跳一支探戈,还是弗拉明戈?”
因为克劳德的存在,此刻无论是身体机能还是精神状态都趋近完美的末日天使,实在没有多少兴趣将那个残次品杰诺瓦放在眼里——他视这场决战为约会,不管不顾地想要拉着他的挚爱,随他一同作乐。
但克劳德却不打算纵容他。
他握住作弄的手指,阻止对方得寸进尺。也没有被萨菲罗斯从决战开始近乎完美的配合所迷惑。
他清楚知道这头漂亮的蟒蛇只是因为被暂时喂饱,才显得如此温柔驯服——他与萨菲罗斯之间争斗与拉锯,并非通过一场reunion给人拴上狗链就已结束——对待这个擅长伪装的家伙,需要绝对的小心。不可轻敌,不能放松,始终牢牢把控两人关系主导,不能给与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因此,他反手搂住萨菲罗斯脖颈,将人拽向自己。然后像是抚摸一头狮子的鬃毛般,指尖沿着修长的骨脉一路爱抚,直至插入发间。
丝绸般的银发沿着对方肌肉贲张的肩背流泻下去,自两人颠倒相对的面孔两侧散落铺开。
海水般的蓝眼在阴影中眯起。克劳德扬起下颌,轻咬住那片丰润下唇。“别忘了,你的第一支舞还是我手把手教会你的。”
或许他没有那种意思。但不得不说,他的每次挑衅看上去,都像是在朝着萨菲罗斯辐射着他那种不自知的火辣迷人。
而此刻,那首穿越风雨与烈火燃烧震动在人耳中的摇滚是如此应景。
“I walk on the edge of despair,but I always hold a trump card in my hand.(我行走于绝望的边缘,但手里始终捏有一张王牌。)”
于是,下一秒。高速旋转的轮胎碾压着躁动鼓点冲了出去,芬里厄的咆哮像是领舞者拍手起乐的第一个信号。
畸变神明顿时狂躁起来。无穷无尽的风暴犹如神话记载中的末日天灾,朝着两人悍然倾覆。
克劳德反手拔出六式,一记凶斩劈出,三段式刀光瞬间将风暴撕裂。宽阔的剑锋将阻碍视野的碎石化为齑粉后拖曳于地,沿着摩托疾驰的轨迹拉出一线金色火花。
接着雷灾降临。刺目的电光如贯穿天地的游蛇,在人眼前炸开。溅射而出的花火带着高压电流试图将人身体麻痹。
但闻铮然一声,三米长的雪亮刀锋在人眼前展开。霎时一线刀光如月弧般优雅划过。萨菲罗斯便如这雷灾之主一般,将雷霆电光牵引于正宗刀尖。
无论是风暴,还是雷霆,都无力阻止两人的舞步。他们同时刀锋出鞘的姿态像是朝着瞩目而来目光,释放出一个无比强势的信号——这支火辣的探戈,不舞到精疲力竭,直至踩踏上最后一枚音符,便不会终结!
与此同时,正在与杰诺瓦子体厮杀的雪崩那边,也似乎注意到了这场双人热舞。特地为他们的朋友换了一盘磁带——
“They call me freedom,fallen.I'm the voice in the back of your head.With a whisper,I'm there,over your shoulder.”
(他们把我称作放纵与堕落的化身,我就是你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伴随着一阵低语,我出现在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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