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在药铺宁沉就立刻跳下马车,跑过时带起一阵风,宁沉急喊道:“何遥。”
何遥还在抓药,刚笑盈盈地迎出来,看见宁沉怀里的圆圆后脸色突变,只说:“跟我进来。”
两人忙跑进后院,后院平日是何遥休息的地方,宁沉将圆圆放在榻上,何遥伸手去把,把完才松了口气。
他说:“不算严重,应该是吃了什么东西,排出来就好。”
何遥伸手在圆圆肚子上轻轻按揉,不多时,圆圆张嘴,呕出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偷的木块,好在那木块还算小,至少能吐出来。
宁沉睁大了眼,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想骂又不舍得骂,只是伸手揉了揉圆圆,小声和他商量,“下次不许乱吃了,不然我要生你气了。”
圆圆心虚地避开宁沉的眼,伸舌头要舔他,但因为虚弱没舔到,看起来好不可怜。
何遥伸手在圆圆脑袋上弹了一下,训道:“再乱吃就揍你。”
虽然只是吃坏了东西,但怕那木块划伤了圆圆,宁沉当晚和圆圆留宿了药铺。
药铺地方小,何遥将床榻让了出来,宁沉和圆圆睡榻上,他打了个地铺。
半夜宁沉睡不安稳,时不时要伸手去探探圆圆的呼吸,这时候又开始后悔没跟何遥多学些医术,以至于圆圆病了也只能干着急。
一夜没怎么睡好,宁沉第二日又醒得早,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去探圆圆的脉。
没什么大问题,早上喂了圆圆吃过东西又喝了些药,原先蔫哒哒的圆圆又生龙活虎了,在何遥的房里蹿上蹿下。
宁沉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没回府,也不知谢攸知不知晓。
宁沉心烦意乱地想了一通,想起昨日宝才在后头追上来了,他当时太急没顾得上,只叫宝才回去了,他应当是禀了谢攸的。
也不知夜里不回去谢攸会不会生气,只是如今已经顾不上了。
又在药铺里住了一日,白日宝才会来帮忙,夜里又坐侯府的马车回府,圆圆如今也恢复了九成,只是宁沉还不放心,于是就没走。
近几日事情实在太多,谢攸的伤还未好,如今圆圆又出了事。
天有些晚了,再过会儿药铺就要关门。
宁沉抱着圆圆在后院,手里摸着圆圆的软毛,突然听见外头一声闷响。
他探出头去,正看见好些日子不见的梁盛站在外头,他打眼往里一扫,只问:“宁沉呢?”
何遥应声抬头,他记得梁盛,只是看来者不善,于是就说:“不在这儿,你去别处找吧。”
梁盛嗤笑一声,抬步进屋,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然后目光停在后院的偏门。
那里只盖了一层布,先前宁沉看见他来就躲起来了,他缩在角落里,实在不想和这人打交道。
梁盛逐渐靠近了些,他停在布帘外头,不动了。
宁沉听见何遥过来拦了,说里面太脏太乱不便进去,可梁盛一句都不听。
他力气实在是大,一把拦开了何遥,伸手便掀了那帘子。
宁沉仓惶抬头,正撞上梁盛带着浓浓煞气的脸。
他不知道这人又找他做什么,只轻声问:“你做什么?”
梁盛冷笑道:“好啊,我当你有什么事,不成想躲在这儿,答应过我的事便这样不做数了?”
宁沉一怔,突然记起梁盛半个月前邀他去生辰宴,但因为圆圆病了他就忙忘了。
想明白后,宁沉张口想要解释,梁盛却突然打断他,只说,“我不听你说谎。”
说罢,他愤愤地走近宁沉。
因为穿了一身黑衣,这后院的屋子又暗,走近了一个黑压压的影子笼罩了宁沉,宁沉还想要再解释,梁盛突然抬起了手。
宁沉下意识闭眼,他站起身想躲开,抱着圆圆的手也往上抬了些。
这时候他怀里的圆圆也抬起了头,眼睛注视着梁盛,见他抬手就以为他是要打宁沉,于是一下就跳了起来,抬爪就在梁盛手上抓了一道血痕。
宁沉惊了,他忙抱起圆圆,偷偷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梁盛,抱着圆圆就想跑,刚跑出两步就被梁盛扯着衣领给扯了回来。
梁盛怒火冲天,指着他怀里的圆圆骂道:“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他抬起手,宁沉却突然弯下腰将圆圆护在怀里,他宁愿让梁盛打他也不肯将圆圆交出来。
梁盛手伸在半空,竟不知该如何下手,半晌才阴沉道:“把那畜生交出来。”
宁沉闷闷地说:“不。”
何遥想来拉架,却被梁盛后头跟着的侍卫给制住了,只能干着急。
两人一个弯着腰一个站得挺直,僵持了很久,梁盛突然冷笑一声:“你是侯府夫人,我确实伤不了你,但你别忘了,你和你夫君的情谊,能不能容他为你护下这畜生。”
“伤了我,你以为它还能活?”
宁沉突然瞪大了眼,脸色变得唰白,他吓得跌落在地,手里却还是牢牢抱着圆圆。
见实在抓不到圆圆,梁盛愤愤地踢到了桌案,带着他的人走了。
走之前还放了句狠话说,“宁沉,你且等着。”
宁沉坐在地上,何遥拉了他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
他眼里布满了恐惧,茫然地问着何遥,“我该怎么办?”
圆圆是为了护着他才惹恼了梁盛,他也该护着圆圆,可他要如何护。
他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说:“我带着圆圆躲进侯府,他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我以后再也不出府了,他是不是就抓不到圆圆了?”
说完,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主心骨,抱着圆圆就往外跑,侯府的马车还侯着,他坐上马车回了府。
一回府便躲进屋里,他如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圆圆,生怕一个不注意圆圆就被抓走。
今夜的京城下了场大雨,雨点噼里啪啦落下,外头风声呼啸,吹着窗外嘎吱嘎吱响,一声惊雷响起,照起的光亮衬得宁沉脸色惨白,因为害怕,他整张脸都没了血色,只一个劲发着抖。
宝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榻边说了些安慰的话,可宁沉一句也听不清。
又一声惊雷响起,宁沉突然埋着头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噌地坐起身,连衣裳和靴都未穿就往外跑。
他手里死死抱着圆圆,圆圆很乖巧地给他抱着,即便是攥疼了也不吭声。
这里离谢攸的正房太远了,宁沉只觉得这条路好长好长,他跑了好久才跑到。
谢攸早已经睡下,前两日宁沉未归,他知道宁沉是为了他那只猫,不过再如何也不该一声不吭就宿在外头了,只觉着他胆子实在是大了些,等人回了该好好教训一下。
这会儿人也野了,回府了也不来见他,自己便回了屋。
他睡得不大好,今夜雷雨太大,吵得人不能安睡。
恍惚听见了宁沉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谢攸皱眉,烦躁地起身去开了门,刚打开门,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人冲进了他的屋。
宁沉脸色煞白,他怀里的猫软塌塌地在他怀中,像是死了。
谢攸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也有什么地方塌了一块。
因为冻着了,宁沉忍不住发着抖,他伸出通红的手抓住了谢攸的袖子,哽咽着说:“侯爷,求求你,救救我。”
谢攸还未开口,他又用很急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再也不出门,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求你帮帮我。”
他哭得太惨了,嘴唇被咬出了血,正不断往外冒血滴,眼睛哭得红肿,白皙的脚连鞋也未穿,已经被冻得青紫,可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顾着和谢攸抛条件。
他和谢攸保证,说愿意永远不出房门半步。
宁沉嫁给他这么几月,谢攸头一回觉得,他或许对宁沉实在太坏了些。
他朝宁沉伸手,触摸了宁沉冰凉的脸,宁沉突地抖了一下,惶然地看向谢攸。
第25章
宁沉摸不准谢攸为什么会伸手碰他,因为寻常谢攸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底被踩得灰扑扑的,半路被石子扎破了脚心,但他没感觉到疼。
谢攸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上头还带着谢攸惯有的冷冽气息,宁沉寻着暖源往里缩了缩。
他被冻狠了,现如今披上披风,这才聚起了些许暖意。
谢攸伸手碰了碰他怀里的圆圆,圆圆蔫头耷脑地耷拉着,任谢攸碰了也不叫。
许是怕吓到他,谢攸的声音很轻,他问宁沉:“是这只猫要死了吗?”
宁沉低头看了一眼,把圆圆往自己怀里拢了下,表情有些僵硬地说:“不是……”
说完又觉得不对,又改口说:“是,但……”
“不是病死。”宁沉眉头微蹙,他局促地缩着脚,如今上身热乎了,脚下又觉得实在冻得难熬,谢攸似乎想拉他,但宁沉先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谢攸的袖子。
只那么一下他就缩回手,他看着谢攸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惹恼了一个人,他要把圆圆抓走。”
这么点事情就把他吓成了这样,谢攸垂眸看他,看他眼里慌乱还未散去,看着谢攸的目光还带着些许讨好,说话也不敢大声,一夜之间骄横和气性通通没了。
他好像终于明白,他和谢攸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夫妻,他只是靠着谢攸脸色过活的一个小玩意儿。
他都不敢再叫谢攸的名字,只敢称呼他为侯爷。
原先谢攸希望宁沉别再烦他,别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如今看着他这样可怜,谢攸发觉他心里并不好受。
宁沉小心地瞧他的脸色,兴许是他脸色有些难看,所以他也跟着慌了。
他怕谢攸觉得他麻烦,因为以前谢攸说过他很多次,让他不要给侯府添乱。
他大概是太怕谢攸不肯帮他,膝盖一弯竟然就要跪下。
谢攸失了神,他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这是头一回,他觉得自己未免对宁沉太过苛刻。
不论如何,当初放出的消息都是他主动求娶,宁沉会对他抱有不必要的幻想也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娶了他,不如对他好些。
思绪千转,宁沉膝盖快要着地的那一刻,谢攸突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他们如今隔得极近,谢攸甚至能感觉到宁沉身上蔓延过来的寒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告诉宁沉:“不用怕,我能解决。”
这句话对宁沉来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原先眼睛睁得很大,可那里头是空洞的,如今终于多了些光泽,他扯了扯唇角,像是想给谢攸一个笑容,但最后笑得却有些难看。
他低声说:“谢谢侯爷。”
他很少会这样,往日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至于这么凄惨,谢攸往榻边走了两步,示意他:“过来。”
宁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直走到榻边,谢攸指着榻说:“坐。”
可宁沉却往后退了一步,他低眉顺眼地说:“不了。”
他垂着头,没看见谢攸伸出的手,那手按在他的肩上将他往榻上带。
习武之人力气大,宁沉不设防就跌在榻上,他怀里方才还奄奄一息的猫突然来了力气,站在宁沉腿上朝谢攸很凶地哈气。
谢攸眉头一挑,意有所指地看着宁沉怀里的圆圆,“你这猫随你,惯会装委屈。”
方才耷拉在宁沉怀里仿佛要死了,一见宁沉受了欺负就原形毕露。
如今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惊了宁沉,他听着这话不像好话,愣怔过后就将手盖住圆圆的脑袋,同谢攸道歉说:“它不懂事,我替它给您赔罪。”
谢攸过了一瞬才说:“不用。”
即便是谢攸说了不用,宁沉也还是很谨慎地要坐起身,谢攸伸手按着他的肩头,只说,“你冻着了,躺一会儿吧。”
脚底还是脏的,宁沉怕脏了谢攸的榻,朝谢攸很乖地笑笑:“我不冷。”
他的脚回温了些,没像刚进屋时那般青紫,谢攸垂眸,他就窘迫地往后缩,可再怎么缩,那双脚还是会暴露在谢攸眼前。
宁沉低下头,他咬了咬唇,听见谢攸问:“要不要沐浴?”
许是觉得宁沉脏了,宁沉点头,说好。
浴桶放在屋内,宁沉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没敢多泡,怕谢攸等久了。
刚刚洗好,他连头发都未擦就忐忑地坐在屋内等谢攸。
谢攸踏进屋似乎愣了一下,问他:“头发还湿着?”
宁沉头发披在身后,还在往下淌水。
他点头,谢攸就说:“不急,先擦干净。”
一刻后,宁沉躺在已经换了衾褥的榻上,身上暖洋洋的,他不敢肖想谢攸会同他一起睡,却还是只占了最里面的一个小角落,一人一猫蜷缩着睡在一起,好不可怜。
他没能睡着,眼睛睁着看床头的花纹,背后突然覆上一片阴影,谢攸站在榻边,语气沉缓:“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晓,你不必担忧,那梁盛我会帮你解决。”
宁沉就翻身坐起,他很认真地对谢攸说:“多谢侯爷。”
宁沉很少会这样疏离,他一个晚上同谢攸说了无数次谢。
谢攸让他睡榻上便睡,让他沐浴就自己将自己洗干净,让他穿靴也听话地穿了。
他变得唯唯诺诺,对谢攸说话也是放轻了声音,唯恐行差踏错被谢攸迁怒。
谢攸轻叹一声,“睡吧。”说罢,他推开门出去了。
虽没先前那样惧怕,也需要花费些时间平复心情。
刚才沐浴完喝了碗驱寒安神的药,宁沉躺在榻上,感觉四肢回暖,心跳也没像方才那样猛烈得像是要跳出来,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终于能安稳入眠。
今夜的雨是一场急雨,最开始倾盆的大雨在宁沉睡下后也渐渐停了,雨滴划过屋檐,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宁沉伴着雨滴声入眠,一夜无梦。
谢攸趁着宁沉沐浴的时间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当时差点就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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