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用黑色油性笔以高力扬的照片为中心,向左右两边画出两个双箭头,双箭头的另一端分别指向两个圈起来的名字——褚建顺和罗利民。指向褚建顺的箭头横线上写的是“伴侣”,指向罗利民的箭头横线上写的是“冲突”。四周还圈上了褚淼淼、褚兵兵、钱子越和栾昱四个人的名字,区别在于没有加箭头。如此看来,李明明和倪英玮正在通过元媛的反馈,尝试梳理人物关系。
黑板前有张小桌子,是下面有桌兜的那种学生书桌,最老式的全木书桌,表皮红漆都掉光了,但是学生用铅笔在书桌上刻出来的字却还能看得清清楚楚。
宋与希推开桌上的文件,看桌面上写的字,念道:“早!老子天下第一!龙傲天!励哥功弟一辈子!傻逼!”
“干嘛呢?”元媛在身后揪起宋与希的后脖领,“文明措辞,不准爆粗口!”
“我没有爆粗,桌面上写的。我以前也在书桌写过字,写的是我喜欢的人的名字。”
元媛提起一口气,等着宋与希说出那个名字,却没有后续。
“谁啊?”倪英玮凑上来八卦,“宋老师早恋啊!”
“你个脑袋瓜子想什么呢?”宋与希宠溺地敲一下倪英玮前额,“我写的是阿加莎·克里斯蒂!”
“哦!”吃瓜失败,倪英玮一脸失落,“原来是阿婆!”
“宋老师谈过恋爱吗?”李明明也来凑热闹,问得问题一阵见血,简直有种职业黑粉线下KY到蒸煮面前的既视感,到外面是会被打一顿的节奏,吓得元媛和倪英玮两个人四目圆瞪。李明明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他看着元媛和倪英玮,脑子里响起一首歌——眼睛瞪得像铜铃~~
元媛和倪英玮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既想听宋与希回答,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左右为难,小鬼打架。
“没有啊!”宋与希坦然回答,“母胎SOLO!”
“没有!”倪英玮一蹦三尺高,喊道,“太好啦!”
“好吗?”
“不,宋老师,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要诅咒你单身一辈子。我就是觉得那个配得上你的人还没有出现,你不谈恋爱是对的。宁缺毋滥!”
“有点道理,不愧是元督察的得力干将,说话好有道理。”
再次听到宋与希的揶揄,元媛已经习惯了,不觉得气愤,反而有点窃喜,似乎她们之间有了独特的小暗号。
“开会吧!”元媛拍拍手,“来汇总一下手头线索。”
“老大,稍等一下,我正在接收尸体解剖报告。等会儿打印出来,一起研究!”
“解剖报告这么快就出来了吗?谁验的尸?”
“顾法医签的字,应该是连夜验的尸。”
“疯了吧!又熬大夜!打四份报告出来!”
元媛拿出手机,看时间刚到九点半,心想要不要给顾玉宁打个电话“批评”一下。她捏着手机正纠结,却猛一下被震耳欲聋的碎裂声吓得一激灵。声音来自楼下,宋与希反应最快,转身就往门外冲。但倪英玮离门口最近,最后还是被倪英玮抢了先。
第22章 嫌疑人们8
四个人排成一列站在阳台上,目瞪瞪地看着楼下一片狼藉。村干部们全部站在广场上,在篮球架子前围成半个圈,看着撒落在小半个广场上的木头碎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木头桩子般杵着没动。
“哇嗷!老大,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倪英玮惊叹,“幸好你刚才挪了车,没把车停在篮球架下,不然篮球框子砸下来,车得报废吧!”
“老大,在中世纪的欧洲,你这是要被处以火刑的节奏!”李明明轻飘飘补一刀,“你是不是偷偷去了天宫院拜袁天罡为师?”
“就你俩话多!赶紧问问,要不要帮忙?”
“褚书记,”李明明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怎么样?要不要我下去帮帮忙?”
村支书褚建励听到喊声,转过身来,仰头望着二楼阳台,高声回应:“没事!没关系!我们自己能处理!大块的破板子搬到铁门外堆着,晚点有清洁工来收;碎木碴子扫成一堆,装垃圾袋里就扔了。问题不大!你们忙你们的!”
“得嘞!需要帮忙就喊一声,随叫随到!”
“谢谢啊!”褚建励抬起右手点一下太阳穴,飞出个敬礼手势。
“开会吧!”元媛惊魂初定,她挪到宋与希身边,轻声说,“谢谢啊!”
“嘘!过来!”宋与希勾勾食指,“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元媛打心眼里觉得宋与希准没好事,但又忍不住好奇,于是将耳朵凑了过去。“我是袁天罡的入室徒弟,我师父吃了长生不老药没死,现在有一本失传已久的《推背图》——”
“闭嘴!”元媛双拳抱在一起,按得指关节咔咔作响,“别逼我!”
“我喜欢蓝色麻袋,竹筐最好也找个蓝色的,记得别打脸就行!”宋与希摸摸脸蛋,“靠脸吃饭的,打坏了就失业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元媛捂着胸口,气得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聪明得嘞!”
元媛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宋与希,冲进了办公室。李明明和倪英玮已经在由四张旧书桌拼成的会议桌前坐好了,每个人桌面上都放着一份文件,厚薄不一。元媛径直走到放着最厚一沓文件的桌子前坐下,尸体解剖报告放在最上面。
“开会!”元媛一边翻报告一边问,“你们俩看过尸体解剖报告了吗?有没有补充新的信息?”
“报告上补充了一点,在第三页,顾法医在死者致命伤伤口处提取到一些杂质,”倪英玮说,“经检测,发现是水泥和沙石的混合物,其中混杂着一种叫做铝盐防水剂的混凝土外加剂。第五页有补充说明,痕检员在凶器鱼叉上检测到了相同成分的混合物,并确定为同一物质。”
“也就是说,凶器鱼叉上携带着混凝土混合物,凶案发生后,该混合物转移到死者高力扬的伤口上。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村里装修或建房子的村民不多,应该比较好排查。”
“那倒未必。”李明明说,“之前一段时间,村里因为南岸度假村项目需要征收土地,不少村民都加盖加建了自家的房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些用剩的建筑废料。我们又不能确定,凶器鱼叉上的混凝土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排查工作量会变得很大。而且我们需要实验室帮助,不然我们分辨不出其中的成分,也很难作出比对。”
“标记为待办工作!凶器上有指纹吗?”
“凶器鱼叉上没有采集到指纹,现场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指纹。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鱼叉,数量不等,很多村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家里有多少把鱼叉,因此暂时无法排查出凶器鱼叉的来源。”
“凶器的线索就这么断啦?”元媛不甘心。
“基本上是断了,除非有新的调查切入点。”倪英玮说,“南岸村真的到处都是鱼叉,路边、广场、其它边边角角,哪哪都能看到鱼叉。”
“现场痕迹呢?有没有脚印或者烟头什么的?”
“有一些脚印,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凶手留下的。”
“我有个问题,”宋与希举手发言,显得很乖巧,“伯公树那里,一到晚上就伸手不见五指,在没有照明设备的情况下,凶手是怎样确定受害者方位,一击即中刺死高力扬的?”
“那肯定是开了灯吧!”李明明说,“手机可以照明啊!”
“第一页。尸检图显示,受害者的致命伤在前胸,凶手用鱼叉直接从正面刺穿受害者心脏,受害者几乎没有抵抗。”宋与希说,“试想一下,我们代入高力扬的视角。有人半夜约你出来见面,见面地点又是个昏暗偏僻的地方。当看见对方赴约时,手里拿着把一米多长的鱼叉,你是什么反应?你会站在原地等着被杀吗?”
“等一下,不对!没有约会。”宋与希说,“我们查过高力扬的所有社交媒介和信息渠道,短信、微信、微博、通话记录,甚至邮箱,都没有找到任何受害当晚,他和别人约见在伯公树下的记录。我们要弄清楚,高力扬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伯公树下?凶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高力扬过去和南岸村有关系吗?”宋与希问。
“我们查过他的所有社会记录和成长经历,在遇到褚建顺之前,高力扬和南岸村没有任何牵连。”倪英玮回答,“他就是个铁血外乡人。”
“没有找到约会信息,会不会是因为找错了设备?”宋与希又问。
“我查过他名下所有的关联设备,”倪英玮说,“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有没有可能收到约会信息的人其实不是他呢?”宋与希脑洞大开,“他只是不小心偷看到了那条信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决定偷梁换柱,代替收信人去赴约。只是他没有想到,那晚赴的是个死亡约会。”
“怎么解释他明明看到凶手拿着鱼叉靠近他,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呢?”李明明问。
“他以为凶手不会杀他!”元媛和宋与希异口同声地喊完,又同时停下,宋与希推推手表示谦让,元媛便继续说,“凶手没有杀害他的动机,是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他信任凶手,并且凶手具备深夜里手持鱼叉出没伯公树附近的理由。什么人深夜手持鱼叉走动会不引起怀疑呢?”
“渔民?大晚上也没有理由去伯公树附近捕鱼啊!那里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合适的捕鱼落脚点。”李明明说。
“鱼叉除了可以叉鱼、杀人之外,”倪英玮咕哝道,“还能干什么?”
“防身,所有利器都可以用来当作防身武器。”宋与希说。
“防身!”李明明醍醐灌顶,“凶手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晚上带着防身武器出门,才不会引起男人的戒备。换成是男人的话,行为就会变得很可疑,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目前和案件有关的女人有几个?屈指可数。”倪英玮翻看资料,念道,“褚淼淼、褚晓菁、郭婶——”她没有念最后一个名字。
“宋与希!”元媛铁面无私地补充道。
“我的名字怎么还在上面?继续怀疑我就很过分啦!怀疑我不就是怀疑那晚给我作证的海警吗?十几个海警,都是你们的同僚,你们不会不相信他们吧?”
“宋老师,你紧张什么?开开玩笑不行吗?只有你能逗别人,别人就不逗你吗?”
“行!元督察,受教啦!”
“合着我们俩是你们俩互相逗乐的工具人?”李明明轻飘飘地补刀。
“欸!”倪英玮后知后觉,“什么工具人?”
“严肃点,严肃点!赶紧翻篇儿!”元媛转移话题,“褚晓菁不是妙云居士的俗名吗?”
“没错。”
“她年纪都这么大了,有那力气杀得了年轻力壮的高力扬吗?而且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关节炎,不具备作案能力。褚淼淼和郭婶生前都和高力扬有过接触。可郭婶只是褚家的保姆,她有什么杀人动机吗?”
“她不但没有杀人动机,而且案发当晚,她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案发当晚,郭婶的孙女生病住院了,郭婶在医院里陪护了一晚上。医院监控证明,郭婶晚上九点到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半步,一直陪到第二天早上七点,等孙女烧退了,她才带着孙女离开医院。”
“这么巧吗?”
“没办法!流感高发季节,孩子们都聚在学校里,产生交叉感染,发烧很正常。”
“这么说来,嫌疑人就只剩下褚淼淼了。”李明明有些意外,案件分析似乎很顺利。
第23章 嫌疑人们9
“欸!”宋与希叫道,“我这里怎么只有尸体解剖报告?我想看看案发现场的照片。”
“给!”元媛从众多文件里精准地抽出一沓现场记录表递给宋与希,“案发现场的所有照片都在里面了。”拿到文件,宋与希就老实了,元媛继续说,“可是褚淼淼有什么作案动机呢?她具备伤害高力扬的能力吗?”
“从褚淼淼日常分享的社交媒体状态来看,她是个健身达人,喜欢游泳和打高尔夫球,还是业余的攀岩爱好者。”倪英玮说,“她应该是一个力量型的女强人,可能具备杀人能力。动机存疑!”
“杀人动机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争家产?”李明明说,“万一褚建顺和高力扬喜结连理,高力扬作为褚建顺的配偶,就具备了财产分割权,他有可能会分走褚淼淼和褚兵兵姐弟俩很大一部分财产。”
“褚建顺没有再婚的计划,就算有,再婚对象应该也不可能是高力扬。褚建顺对高力扬的死亡表现得很冷漠,根本不像是一个深爱对方到愿意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上午和褚建顺的接触,让元媛认清了褚建顺对高力扬的态度,在褚建顺眼里,高力扬顶多就是个应召男郎的存在,他肯定没有和高力扬结婚的计划。
“高力扬的劳力士手表呢?”宋与希突然问道,“你们有谁见过吗?”
“什么劳力士手表?我们没人见过,证物里面也没有录入。”
“那就有问题了。高力扬有一块劳力士手表,是他用拍第一部戏的全部片酬全款买下的第一块手表,也是他人生中唯一一块手表,意义深远,他特别引以为傲,几乎每时每刻都表不离手。”宋与希话锋一转,“但是,现在这块表不见了。”
“会不会是那天晚上他刚好忘记戴了?”李明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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