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希赶紧晃晃脑袋,把脑袋里的“水”都甩干净,才稍微缓过劲来。她捂着鼻子,用嘴巴呼吸,尽量避免吸入更多粉尘。然后开始环顾整个房间。
房间不大,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很亮堂。窗户外是一片菜地,由于疏于打理,枯叶杂草比菜叶还多,几乎荒废。
宋与希很快就看到了香蕉气味的源头,一罐没有关紧盖口的香蕉水堆在角落里,底下还垫着两罐没开封的同种香蕉水,数量似乎有点多。香蕉水旁边,堆着两摞半人高的油漆,一摞是绿漆、另一摞是红漆,各三桶。最上面一桶都开过盖子,但都被重新密封起来,呛人漆味才没有掩盖掉香蕉水气味。
水泥和抹灰堆在一起,占据了不少空间,但旁边小小一桶白色添加剂引起了宋与希的注意。其实,真正令她在意的是,罐身用红色加粗字体印上的“防水剂”三个字。
罐子拧得不紧,宋与希一拧就打开了,她喜出望外,摸遍全神每个口袋,终于摸出了半张皱巴巴的面巾纸,鼻炎患者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宋与希已经顾不上什么防不防线了,用面巾纸沾了点罐子里的防水剂,然后小心翼翼地对折又对折,捏得小小一团,刚好藏在手心里。
离开之前,宋与希站在门口再度回望房间,环顾每个角落,再三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才步履轻快地蹦跶下楼。
宋与希走到楼梯口,没有注意楼梯底下有个人影走动,一拐弯,差点撞上往外走的褚洋洋。幸好她身手矫健,下意识惊叫之余,还不忘往右边蹦了一下,两个人才没有迎面撞上。不过褚洋洋被吓得不轻,脚下一拌蒜,结果跌跌撞撞地把脑门磕到了墙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褚洋洋没有丝毫防备,一下子撞到墙上,叠加身体惯性,力道属实不小,实在撞得不轻。脑袋瓜子当下嗡嗡的,天旋地转,连扶着墙壁都不容易直起腰板来。
元媛一听到宋与希的惊叫,几乎条件反射般,从沙发上弹射而起。罗利民话没说话,她已经夺门而出,箭步飞奔到宋与希跟前。
“怎么啦?什么事?”元媛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她不由分说地抓起褚洋洋手腕,反身一扭,呵斥道,“你想袭警!”
“没没没!”宋与希赶紧抓住元媛手臂,摸到她线条分明、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脸颊蹭一下红了,“误会误会!吓到了,吓到了而已!”
“什么误会?”元媛过于紧张,以至于被愤怒冲击了理智,反而把手扭得更紧,对毫不知情的褚洋洋吼道,“你说!”
“跟他没关系,真的!”宋与希趁机抓了抓元媛结实的肱二头肌,“我刚才看到有只很可爱的狸花猫跑楼上去了,我就悄悄跟了上去,结果转个眼就不见了。我下来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碰见褚副书记,我们差点撞上,但是没有撞上。我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没事,真没事!”
“真没事?”听到追狸花猫这么离谱的借口时,元媛就知道又是宋与希作的妖,心里头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先吃着哑巴亏,悻悻地松开褚洋洋,“都是误会!”
元媛想上前拍拍褚洋洋肩膀以示友好,褚洋洋却活像只惊弓之鸟,抱着肩膀往后退,躲到两米开外,喊道:“别!你别过来!”
“我没有恶意。抱歉!”元媛的道歉说得言不由衷,毕竟麻烦都是宋与希招惹的,凭什么自己还要帮忙收拾烂摊子。
“别!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最大的善意和仁慈,我可真的谢谢你!”
此时,宋与希的手心感知到了来自元媛肱二头肌的跳动,是她心头怒火燃烧出来的节奏。宋与希赶紧松开手,轻轻地退后两步,站在距离元媛一拳头打不到的地方,十指交缠,大气都不敢出。
褚洋洋揉揉肩膀,说:“元督察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再想问的话,我就不送客了。”
元媛硬挤出个笑容,皮笑肉不笑,模样比她发怒还可怕。事实上,该问的问题也都问完了,元媛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于是憋着气离开了褚洋洋家。
褚洋洋没有送客,不过罗利民为他代劳了,将宋与希和元媛送到了铁门外。
元媛气急了,完全不想理睬宋与希,低着头就往前冲,看都不看宋与希一眼。她怕自己但凡回头看宋与希,都会忍不住赏宋与希个大臂兜。
宋与希洞若观火,哪能看不出元媛现在就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呢?她老老实实跟在元媛后面,颠颠颠地蹬着小碎步,追得有点费劲。
追了将近五百米路,宋与希有点吃力了,呼呼呼,故意在后面大口大口喘粗气。元媛稍微消了点气,听到宋与希费劲的喘气声,抬眼看看逐渐毒辣的日头,又觉得于心不忍,偷偷地放慢了速度。
见元媛态度有所缓和,宋与希蹬蹬蹬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走了一阵,宋与希想找点话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没有捣乱。”
“你是不是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元媛蹭一下怒了。
“我真的没有捣乱——”宋与希想要解释。
“那就是狸花猫捣乱咯?”元媛不听解释,怒冲冲地质问道。
“没错!确实没有狸花猫,可我上二楼不是一无所获的。”宋与希从口袋里摸出纸团,放在手掌心上,“我在二楼看到很多装修材料,其中就有防水剂。我用纸巾取了点样本,可以和高力扬尸体上发现的防水剂做比对。”
“真的?”元媛意识到自己可能情绪太激动,误会了宋与希,轻飘飘地补了句,“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刚才真的以为褚洋洋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接过宋与希递来的纸团,有点开心。
“切!我可是跟金牌教练练过散打的,你别小看我!”宋与希记吃不记打,元媛一理她,她就飘了,挽起手臂,自信满满地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褚洋洋那只细狗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元媛歪歪脑袋看着宋与希,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白她一眼,走快两步,省得搭理她。
罗利民前脚送走宋与希和元媛,褚洋洋后脚就关上楼下的大门,脸色铁青,神色慌张。
第29章 嫌疑人们15
“洋哥,你怎么啦?”罗利民见状,也不由得慌张起来,“是不是那个警察把你弄伤了?”
“我没受伤,但是——”褚洋洋四下里张望一圈,伸手搭上罗利民肩膀,似乎害怕有人偷听,凑到罗利民耳边低声说,“我怀疑我们的事情有暴露的风险。”
“怎么可能?我什么也没有向警察透露啊!”罗利民只是反应迟钝,但是并不傻,他很快明白了褚洋洋的意思,“你是说那个姓宋的顾问。她借口上厕所,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
“我刚才在卫生间外面的洗手盆洗手,出来遇到她,看到她是从二楼下来的。本来卫生间的门关着,里头灯也亮着,我以为她还在卫生间里。可是,她其实上了二楼。”
“她不是说她上去抓狸花猫吗?”
“哪里来的狸花猫?我家没有养猫,门口有小黑守着,小黑见猫就吠、就扑,即便是有流浪猫跑进来,小黑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褚洋洋说,“我到楼上看过了,东西虽然没少,但是我怀疑宋顾问去过那个放材料的地方。”
“我们怎么办?今晚还要继续干吗?”
“干!必须干!为了义父,我管不了那么多。”褚洋洋捏紧双拳,捏得指节发白,“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坚决不能退让半步!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她们是警察啊!”罗利民咽了咽,心生退意,“万一她们和他是一伙的呢?我们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兄弟,你要是害怕,你可以退出今晚的行动,大哥绝对不会为难你。今晚过后,无论结果如何,你我都还是兄弟。”
“算了,大哥!我豁出去了!今晚我就当是舍命陪君子!兄弟一起上,有福同当,有祸一起闯。”
“好兄弟,大哥没有看错你。”褚洋洋备受鼓舞,拍拍胸膛,“大哥跟你保证,过了今晚,大哥就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穿贵的,还有——”他捏捏罗利民手感像麻秆一样的头发,“大哥给你拾掇拾掇,给你换个能迷死十里八乡小姑娘的发型,还要顺便争取在年内给你讨个媳妇。”
“哥,今年都九月份了,你还想在年内给我讨个媳妇,会不会太着急啦?”罗利民把手插进亚麻色头发里,羞涩地挠了挠。
“哪里迟啊?我们是中国人,当然要过农历新年。春节是二月,算起来还有小半年。你小子争口气,小半年内成事不就行了吗?”褚洋洋拍拍罗利民后背,“等你有钱,还怕讨不着媳妇吗?”
“等我有钱再说吧!今晚上的事不是还没个准信吗?”
“放心吧!哥哥都打点好了。他要是还敢咬着伯公坛不放,就别怪我不顾同宗情面。”褚洋洋做了个手刀下切的手势,“到时候,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哥,不会又闹出那茬子事来吧?”罗利民有些着慌,“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在背后资助你反对伯公坛那事儿?”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哥,弟弟把底都掏给你了,你还瞒我啊?是不是不够仗义?”
“你小子就是不死心对吧?”褚洋洋搓搓手,支支吾吾地说,“哥也不瞒你,其实哥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哥,你不说就不说,别拿话诓我。”
“哥没诓你,说得就是实话。”褚洋洋搭着罗利民肩膀,防窃听般凑他耳边低声说,“我和那个人一直都用手机联系,从来没见过面。而且每次都是他单线联系我,我再打过去,手机就会关机。”
“那些钱呢?他怎么给你?”
“傻啊!网上大把数字货币交易平台,匿名开个账户,多倒腾几手,谁还能查到源头?”
“哥,还是你路子多、脑筋活!弟弟佩服!”
“你哥我啊!在南岸村也窝得够久了,也该出来打打鸣,让人见识见识你哥的本事。”
“哥,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为什么舍得出这么多钱暗中资助你阻挠度假村项目开发?”罗利民压低声音问,“整整一百个W啊!背后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懂的猫腻?”
“你不懂就是你不懂,别带上你哥我,千万别说我们不懂。”褚洋洋摇摇手指,“你哥我啊!精明得很,早就看透了藏在背后的肮脏的商战手段。商场无情,主打的就是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冤家对头瞅准机会,哪有不往死里打的道理?弟弟,人不聪明没关系,关键要好学向上。你有空就多看几篇新闻,多刷几条财经类短视频,打开眼界,你慢慢就能看懂摸透啦!”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又很厉害的样子。”
“听哥哥的话,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与希和元媛经过褚建励家门口时,黑色保姆车正缓缓开出来,司机是年轻女人,年长女人陪小男孩坐在后排。她们远远地就看到了宋与希和元媛走过来,特意放慢车速,并且在宋与希和元媛走近时放下车窗,打了个招呼才加速驶离。
褚建励站在别墅大门口目送黑色保姆车远去,也跟宋与希和元媛打了个招呼,才进了屋里。
宋与希和元媛回到车里。车子停在树荫下,没有晒到太阳,车内温度并不是很高,在元媛的承受范围内,所以元媛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了车窗。
“这年头,村书记都这么有钱了吗?”宋与希指了指后视镜里映出来的褚建励家别墅,“住别墅开豪车,老婆穿金戴银,媳妇全身奢侈品,院子里还专门给孙子建了个小游乐场,身家怎么着也得是千万起步。”
“你别小瞧褚建励!他以前是包工头,有个施工团队,鼎盛时期,手底下还养过五十几个人。就是在他孙子出世之后,他觉得要从一线退下来,才有时间多陪陪孙子和家人。有个远房亲戚跟着他干了很多年,攒了一笔钱,有意盘下施工队。他就顺水推舟,一百万转让了施工队。不过,他就是不肯退村长那位子,也是奇怪!赚钱多多的施工队说扔就扔,拿死工资的村书记却咬死不放,那位置到底有什么魔力?”
“苍蝇也是肉,村书记也是官。你也看见了,他在褚洋洋家里拿着官腔,摆起官架子训褚洋洋的那副神气活现的表情,多嚣张啊!多傲慢啊!爷爷训孙子都不带那样儿吧!”宋与希戏瘾犯了,立刻拿起褚建励当时的范儿,清清嗓子模仿道,“洋洋,特别是你,身为村委副书记,务必起到带头作用。”扭扭头,端着范儿,“记住啊!”
“开车呢!你能不能别闹!”元媛被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真的太欠儿了。”
“就说我学得像不像嘛?”
“像像像!要不是你就在我面前,我还真会以为你就是褚建励本人。你是怎么做到学什么像什么的?你不但神态、语气、语调模仿得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能模仿出来,你是不是某种高科技变形人?”元媛突然中二,“比如说洛基或者魔形女?”
“我是——”宋与希清清嗓子,然后唱了起来,“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啊~啊~!”
该怎么说呢!宋与希声音是好听,可是天生五音不全,两句歌词没有一个字唱到了调上,就算元媛有粉丝滤镜,也是在忍受不住魔音绕耳。
元媛不得不伸出手去,一把堵住宋与希的嘴巴。
“求求你,给我留条小命!我急需要一双没听过你唱歌的耳朵!”
“你不要不知足!大把人一掷千金请我去晚会唱歌,我都不肯去唱,我现在免费唱歌你听,你还嫌弃,你好意思嫌弃。”
“我倒贴给你,求你别唱好不好?”
“我又不差钱,偏要唱!青——”宋与希刚起了个音,就看到元媛按下手机录音键,歌声戛然而止,“你不讲武德!”
“你折磨我耳朵,不讲艺德!”
“我唱歌有这么难听吗?”宋与希简直就属于是明知故问,垂死挣扎,自取其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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