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范氏紧跟着问,可话一出口她就收到范兴成审视警告的目光。
她讪讪闭了嘴,正想着说点别的转移话题,就听范兴成又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也未必不可。谅你也是我们范家人,总归不是燕宣那边派来的细作。”
“当然不是!爷您可真会开玩笑。”
范氏心中一悚,就怕范兴成一个不高兴直接就给她拧断脖子。
范兴成也是个自大的,此刻刚刚淫乱一场,身体和脑子都还发虚。想着范氏一个妇人也不会有翻天蹈海的能力,就随意道:“前几日皇上下令,派燕宣去江南那私访巡查。呵,私访,那能发生的变故可太多了。”
他没说太明白,可范氏已经听懂他的意思,惊问道:“可这,这如果失败,岂不是?”
范兴成又嗤笑道:“所以说是妇人之见!刺杀燕宣当然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前头,端亲王一党剩下的余孽不就正好吗?”
“端亲王一去,连带着安国公府遭殃。他现在身处皇陵,想翻身就得靠外面的人,那作为补偿,他手底下的人不得供我们使唤?别人谁还搭理他!”
范氏听了,这才稍稍平复心跳。
如此甚好,就算真的刺杀失败也算不到范家头上,她背后靠的大树还在。而且,如果是借刀杀人的话……
她呼吸一紧,小心试探道:“大爷,关于凌彦那件事,其实除了睿亲王,还有一人也在掺和。”
见范兴成闭眼听着,没打断她,范氏一鼓作气全说出来:“就是陆家那原配生的长子陆锦言。最近不是流传,他和睿亲王关系不简单?妾身看他好久没回家,也许就是真的。妾身以为,那陆锦言也着实可恶,使了那等阴毒招数,害五皇子和凌彦那么惨。大爷,您就算看在五皇子份上,也不能轻饶他啊!比如,对睿亲王下手的话,可以顺便把他也……”
“哈哈哈哈哈,你是真为五皇子着想,还是为你自己着想?”
范兴成大笑起来,看她的眼神带着赤裸裸的鄙弃:“别装了,一个能和自己堂哥上床的贱货能是什么好东西?”
范氏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哑口无言。
范兴成真的是狂妄自大的典型,明明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勾引,也允许自己从他那捞点好处,可也总是爱反复提醒她:你是个婊子,你连同族堂哥的床都能爬。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范氏的娘家本就是旁系末支,早年她提议让陆承厚先娶公主女儿,也都是为了钱和地位,为了更好的生活。
后来,原配死了,她扶正了,本该是个高兴的事。可范氏能察觉到,陆承厚到底是变了。别看他不待见陆锦言,可真要说把陆锦言扔弃根本不可能。
曾经说好,等他俩有了自己的儿子,就一定让他继承陆府。可这些年,陆承厚也迟迟未确定让陆凌彦接手的态度。要是真让陆锦言和燕宣成了,就陆承厚那势利的嘴脸,铁定又要去巴结他的大儿子。
指望陆承厚肯定是不行了,范氏早早看透这一点,她最后悔的就是没趁陆锦言年幼时把他毒死。所以在好几年前,借着尚书府的地位和安国公府攀亲戚关系时,范氏一眼就相中范兴成这棵好乘凉的大树。
有钱有势、好色自满,是不容易骗,但想要讨好绝对没问题。
她也不再要脸面了,成了背德、下贱,为了维持表面永久的光鲜而甘愿在私底下在老男人胯下承欢的荡妇。
她笑了笑,笑容很是苍白。
范兴成也自觉没了意思,抬脚踹踹她。
“行了,陆锦言是吧。我记下了,你滚吧。”
第二十三章 连小书童都敢来勾搭他
陆锦言听燕宣说了要动身前往江南私访的事。
他扭捏起来,踌躇半天,忍不住追问道:“怎么突然要去那里呀?去几日?”
“不好说。”
燕宣一边低头收拾书册,一边皱眉。
“昨日皇兄颁旨,统一州府衙门化债方法手段,即日生效。但总归是不放心,让我去禹杭清顺郡看看。那处借债比较凶,而且靠近江南本家,方便动作。”
他耐心解释,可说话时头也不抬,看起来就很忙碌。
陆锦言闷闷地“哦”了一声,也不想再多问。
说来这感觉也是奇妙。明明两人过去有交集的时间甚少,也就心意相通后形影不离了半个多月,再要分开,这心里就万分舍不得。
他在那傻站着,燕宣没听到动静,抬头笑道:“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去啊。”
“嗯……嗯?”
陆锦言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重复问道:“收拾什么?”
“当然是和我一起去啊。”
燕宣揉揉小兔子的脑袋,眼底都是笑意:“不想?”
“!!!”
怎么会不想!
陆锦言激动起来,可刚要答应又卡住了,为难道:“我跟着,会不会不太好呀?还有其他大臣呢。”
他越想越不是个事儿,又找起其他理由:“而且红馆这,我也不一定能抽出空闲……”
燕宣看他一副口是心非、明明想跟着又怕影响不好的样子,心叹小兔子也太懂事了些。
没明说,他慢悠悠道:“你要是不愿去就罢。说起来,此行虽然绕过州府两级,难免还是要和郡级官员接触。但愿别再有那不长眼的往本王跟前送什么美人小倌……”
“不许!”
陆锦言嘴巴比脑子快,一听那四个字就慌了,直接高喊打断。
他急忙改口:“我去,谁说我不去。”
燕宣忍着笑,故作正经轻咳两声:“嗯,有王妃跟着,本王一定不会被那些妖艳狐媚所惑。”
陆锦言被他一句“王妃”哄得心里开花。
视线不自在飘到别处,他羞赧地小声道:“我,我去收拾行李。”
说着,便飞也似的跑出书房。
燕宣在他身后笑出声。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放心把人单独留在家里。燕京看似太平,实则群狼环绕,谁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变数。
这次出行一切从简低调。
载人的马车只有三辆,还跟着两辆货车,外表看上去和商贾无异。以燕宣为首,一行人皆换上黑白二色庶人装扮,假装成从京城出发去江南做生意的富商。
只有陆锦言,着一身短襟褐色麻衣,头顶梳起两个小髻,扮作一副小书童的模样。
燕宣拉着他上了头一辆马车,偌大的车内空间只有他们二人。
队伍出发。
小书童坐在软垫上,乖乖巧巧的,瞟了一眼身旁的主人,突然甜甜地开口:“爷。”
“哐当——”
燕宣差点打翻手中的茶盏。
“爷,您没事吧?没烫着吧?”
小书童一脸慌张,急忙就凑过去拉起他的手查看。
燕宣被他攥着,又好气又好笑。
他一把将人拽到怀里,放到腿上,沉声道:“好大的胆子,谁准你来勾引本员外的?”
小书童一怔,没想到会被如此问话。
燕宣挑起他的下巴,凤眸微眯,审慎道:“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多大年纪了?”
“回爷的话,小的今年十六了。”
反应过来后,小书童又是那副娇羞的神态,杏仁眼底光波流转,似躲非藏地偷偷看他。
燕宣:“……”
说实在的,小书童这副打扮看着确实显小,说十六岁真一点不为过,燕宣甚至生出一种糟蹋孩子清白的罪恶感。
但既然他爱演,燕宣也就乐意陪他继续演。
年轻的员外发出不屑的嗤笑:“十六?小屁孩毛长齐了吗?”
小书童也不恼,笑嘻嘻地,搂上他的肩膀,贴在耳边娇声道:
“我毛长没长齐,爷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燕宣呼吸一滞,黑眸颜色变得深沉。
小书童看不到,还在说:
“还有啊,我的屁股小不小另说,但肯定是软的。爷要不信,可以试试呀。”
说完,他还就着坐在男人腿上的动作,挑衅地蹭了两下。
燕宣觉得实在没有忍的必要了。
小家伙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撩拨他,他再不给出点反应,都对不起这半天的辛苦。
于是,在一声惊呼之后,小书童如愿以偿地把年轻员外钓上了钩。
马车还在晃晃悠悠地前进,帘内春潮悄悄荡开,恰巧被颠簸的声音完美遮盖。
只是前头的马夫始终有点纳闷,自家这马车的质量是不是不太行了。
要不然,怎么这车厢震得那么厉害呢?
从燕京到禹杭的路程并不算远,尤其是两人腻歪在一处时,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车队行进两天,身上的衣衫都随着逐渐变热的天气褪下一件。拉开车帘,两旁的树木也由原先的满目金黄变为漫山苍翠,有风吹来,连空气都变得清新湿润。
因着本次出行是有圣旨命令,众人在路上并不敢耽搁,一直在赶路。眼瞅着又从一片繁华地区出城,再有人烟时,已经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清顺郡。
清顺郡郡守张伦得到消息,早早做足准备,现正在城门口迎候。
车轮声由远及近,马车停下,张伦携下属拜见睿亲王和随行的朝廷官员。一一见礼后,又请他们到安排好的住处先行歇息。
只是,张伦上马后心中还纳罕:那个与睿亲王同乘一车的书童打扮的少年是谁?刚刚直接掠过去也没有介绍,可看样子又不像是真正的仆从。
他不敢多问,直到下午与京城一行人再次相见时,发现书童的身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神采明艳的小公子。
更为惊奇的是,睿亲王一直牵着这位小公子的手,而后面陪同的下属则都是一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神情。
张伦心中暗暗有数,行过礼道:“王爷,依据安排,今日时间紧张,只能先去附近的公学巡视一番。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可。带路。”
言简意赅,睿亲王还是那副高贵不可接近的模样,可一转头对小公子说话时,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生动许多。
“想跟我去转转,还是自己去玩?”
陆锦言自然不肯离开他半分。一是人生地不熟,二是万一真趁他不在时给燕宣送来个美人可怎么办?
小公子乖巧跟着,张伦本来还有所忧虑,一个外人在不太好谈论政事,可看京城来的这些人都不在乎,他也就不爱管了。
去的路上,张伦及其下属将清顺郡的基本情况一一汇报,包括人口数量、税收数额、土地资源等。在有个大概了解后,张伦才提到他们要去的这间公学。
“下官不敢隐瞒,清顺郡此前只有私塾。四年前,皇上下令郡级以上地区兴办公学,并令户部拨款、礼部监造后,原以为按程序去办就没有问题,但最后本级府衙收到的拨款不足计划的二分之一。”
“可上级指标已经下来,在从府衙预算挤出部分资金还是不够的情况下,此间公学也只能通过向民间富绅举债的方式凑足剩下的。”
张伦无奈又心酸地述说,陆锦言听了生出一丝惊讶。
他拽了拽燕宣的袖子,凑近他小声问道:“不是说是因为政绩攀比才竞相举债的吗?”
燕宣蹙眉摇摇头,没有回答。
政绩攀比成风是不假,可如今看起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这些高位者久居京城,收到的奏疏都不知经过多少手的包装美化,其中一定有居心叵测之人隐去部分真相。这也是他们此行绕过上级,直奔底层地区私访的原因。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清顺郡的公学,由张伦引荐,进到公学内部。
虽说修建之初资金不够,但总归没有滥工。整个公学设施完整、环境良好,远处传来朗朗书声,前面的操练场地也聚集着一群学生,一看便知当地府衙有认真对待。
又巡视一圈后,众人安定坐下,燕宣才询问道:“你可知为何会发生拨款不够的情况?”
他这话问的是郡守张伦。张伦先是一愣,而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既然不够,必定是克扣下来。可要贪下如此大数额的款项,朝廷监察又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张伦的反应,显然他是知道内情。资金不到位,作为一郡长官,他数次请示上级,在一次又一次被搪塞敷衍后,他怒而动真格,竟还真查到不少背后腌臜的事情。
“不必多虑,直说无妨。”
面对从燕京来的这几位大人物,张伦意识到这可能是唯一一次说出真相的机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郑重鞠了一礼,声音艰涩道:
“就清顺郡而言,各项举债原委实属错综复杂。先说这公学,户部拨款是不假,可分给各地的数额都是按照礼部的计划安排来。下官查到,礼部在制定支付时,留给各州本级数额最大,原因是修建的公学规格大、所需资金多,剩余部分再下发给府,各府本级也保留大部分资金,用的还是同样的理由,最后剩下的一点,才轮到郡县一级。”
他的语气逐渐带上激愤:“可本官又查到,仅是修建公学,州本级根本用不到这么多款项,他们拿多出来的钱银,去做别的工程,积攒政绩。而礼部会这样分配,也是收了好处的,尤其是一部之长,礼部尚书。”
“大燕十八州,至少有十州和他有这样的利益关系。”
他说的委婉,没用受贿而用“好处”一词,事到如今还是很慎重。
他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看众人的反应。这才发现那些京城来的官员的目光不约而同都投射到那位小公子身上,小公子本人也是愣在原地。只有睿亲王不动声色,面色平静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刚刚还情绪激动的张伦突然一头雾水,对眼下的状况摸不着头脑。
陆锦言没想到他就一围观群众,这事还能牵扯到他身上。
啊不,准确来说,犯事的是陆承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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