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意想了想,好像也说得通,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发现并非他以为的白鑫家中发生了变故,施意心里的不安终于消退。
“那这里只留了一张凳子,你待会儿是要坐地上吗?”既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施意也能开起玩笑了。
“我坐你腿上。”白鑫也开玩笑地回应他,可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尴尬。
这话要是放在施意没有坦白自己的性取向之前,自然没有什么,但白鑫已经知道施意喜欢男生,再开这样的玩笑,就不合适了。
白鑫没再说话,进厨房将面端了出来。没有凳子,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食言,施意的那碗的确加了煎蛋,而自己的那碗除了面再没别的配菜。
施意过意不去,想来白鑫搬家,家里不剩什么菜了,自己还跑来蹭饭。他刚要将鸡蛋分成两份,白鑫就说,“正好剩最后一个蛋,给你了。多吃点,以后才能比我高。”
施意不听他的,要将另一半鸡蛋夹到白鑫碗里,“刚才吃了苹果,吃不下这么多。”
谁知白鑫这才两分钟的时间,就将碗里的面条,连汤带汁吃得一干二净。
“啊——吃饱了,你慢慢吃。”
施意的煎蛋还悬在半空中,白鑫根本没给他放煎蛋的机会。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独享。
白鑫自顾自地收拾碗筷进了厨房收拾,等他出来时,施意的面条也吃完了。
“吃完就放那里吧,我回来再洗。我还有事呢,得走了。”
白鑫手上提着刚从拿回来的塑料袋,又准备出门了。
“噢,好。”
施意不好耽误他的时间,急急忙忙收拾碗筷放进了洗手池,就出来了。
临走前,白鑫还不忘将施意带来的水果篮拿出来让他拿好。施意把水果篮放下,“你留着吃吧,我懒得拿回学校了。”
“懒也得拿着,这么多水果呢,我帮你拿到楼下。”
白鑫重新提起那果篮就要走,施意赶紧抢了过来,放下果篮,
“不用拿了,送给你搬新家暖房吧。”
“暖房是什么,我没听说过。你赶紧拿走吧,不然放在这里,我还得再搬到新家,你想累死我。”白鑫不知道暖房是要做什么,也不愿收。
“切,我不给你吃,我给老人家吃。”
施意这招是从外婆那学来的。每次走亲戚结束,江银珠总要留下点什么才好,别人要是推脱不要,江银珠便说是给孩子的,对方也就不再客气。
“行吧,我代我爷爷谢谢你。”
这招果然奏效,白鑫最后还是妥协了。
跟着白鑫出了门,施意才想起来问他最关键的事,“对了,那周一你能回去上学了吗?”
“我也不清楚,看情况吧。”白鑫说。
既然已经找到房子了,虽说他爷爷腿脚不方便,搬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他一个搬,那也不用这么多天吧,而且家里明明已经空得差不多了,剩下那点东西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呀,怎么还不去学校?
施意觉得哪里不对,又不好再多问。他瞥见白鑫手上的红色塑料袋,又问,“你拿的是什么呀?”
“垃圾,等会儿拿去扔了。”白鑫应答自如。
“你是不是要回新家,是在这附近吗,我可以去看看吗?”
“不是,我办点事。而且挺远的,下次吧。”白鑫再次婉言拒绝。
白鑫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让他赶紧走,这时候他再执意跟着就太不礼貌了。
“那好吧,我先回学校了,学校见。”
走到半路,施意才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居然忘了问,那就是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
施意一直以为是因为白鑫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没办法回复。可白鑫没缺胳膊少腿,家里的变故也只是最近要搬家了,实在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能够说服自己,为什么白鑫不理他。
他折返回去,想要追问答案,可惜等他再回到白鑫家楼下时,白鑫已经不在原地。
……
目送施意离开,白鑫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刚才还与人调笑的白鑫,变得了无生气。
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那本就干瘦的身躯,再次塌了下去。
发现李康年倒地昏迷的那天,他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那天早上李康年突发脑溢血昏倒在地,好在发现得不晚,救护车也来得及时,李康年没有就此长眠。不幸的是,他瘫了。
医生告知白鑫这一消息时,白鑫的大脑是空的,直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了快两个星期才刚刚转醒的李康年,瞬间红了眼眶。
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白鑫已经忘了掩饰,只是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看着嘴眼歪斜说不清话的李康年。
他不过十七岁,不是什么遇事不慌、处事不惊的稳重大人,面对这种局面,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也有称职的父母,那么该在医生办公室听医嘱的人,就该是白仁诚,该站在这想办法的人也不会是他这个未成年的孙子。
至于白仁诚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那天早晨,白鑫拨完电话,那个他喊了许久都没出现的人,才从卧室里出来。
见到自己父亲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仁诚,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是站在门边,波澜不惊地问了白鑫,“你喊救护车了?”
白鑫此时还是有些呆滞,愣愣地点了点头。
白鑫觉得自己看错了,白仁诚眉头皱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满。
直到将李康年送上了车,白仁诚都是一脸冷静。
见他这副模样,白鑫以为白仁诚终于可靠了一回,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可惜,白仁诚很快就以行动向白鑫证明了自己彻彻底底地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
在ICU躺了三天的李康年,花光了一直由白鑫保管着家里的积蓄,这其中包括白鑫自己给自己攒下的一点学费。
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了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的白仁诚,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怎么也联系不上对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仁诚最后还是抛下了卧病的父亲,一个人跑了。
白鑫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谴责白仁诚,只能自己想办法凑钱维持李康年的生命。
他能想到的唯一快捷的办法,就是找人借了。
可等当白鑫厚着脸皮,来到那些自己都叫不上称谓的亲戚家门口时,却被对方告知,白仁诚已经来过了。
白鑫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白仁诚的人性。
白仁诚跑到曾经借过钱给他救急,最后发现这钱被他拿去赌光的亲戚面前,声泪俱下,跪地哭喊着以后一定好好做人,孝顺父亲,亲戚们都以为他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于是心软地再次将钱借给了他。白仁诚成功借到了李康年的救命钱后,带着这些钱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鑫第一次体会到电视剧里说的气急攻心,发现白仁诚做的这些事后,要不是想起李康年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他救命,白鑫恐怕要当场气昏。
估计是顾念着李康年夫妻俩当年的恩情,有些已经被骗过一轮的亲戚们,多多少少还是给了点救急。
只要李康年还在ICU里躺着,这些钱不过是杯水车薪。
白鑫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就连李康年说打死都不会卖的他的当年结婚的金戒指,也被白鑫从床底的地砖下挖了出来卖掉。家里的家具,除了冰箱、洗衣机,早就卖过一轮,现在的那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卖也不值几个钱,但好歹也能解决日常温饱。周思逸送的那台手机,自然也已经不在白鑫手上,他只留了李康年的老人机,换上了自己的电话卡。
可能李康年怕自己再睡下去,白鑫得把自己也卖了,终于在白鑫想不到筹钱的办法后,醒来了。
李康年看着哭花了脸的白鑫,抬起那只还能动弹的手,不断挥动,口齿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白鑫任泪水爬了满脸,蹲在床边,靠近李康年嘴边,努力听清对方要说些什么。
“鑫、鑫仔不哭,不用治,爷、爷,自己,能好……”
曾经瘸了一条腿,还能在自家楼下卖早餐的老头,现在只能瘫在病床上,说一句话都费功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好起来呢。
尽管这话根本起不到安慰的作用,白鑫还是擦干脸上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配合道,“那可不,你可是最厉害的老头,一定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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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要好起来谈何容易,后续的治疗费用还是未知,就算李康年的病情不会继续恶化,日常照顾他也成了难题。
白鑫还得上学,除了放学那点时间能够回家,其余的时间留下一个瘫痪在床、话也不能说清楚的病人在家,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等白鑫回来就晚了。
尽管很难,也还是有了解决办法。楼下肠粉店的陈叔,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主动提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白鑫赶不回来,只管让李康年给他打电话。
李康年只是手脚不便,但照目前的情况看来,脑子还是清醒的,只要给他一台手机,有什么意外就喊人回来。这办法虽然有风险,但也是无奈之举。
至于钱的问题,也有办法。早餐摊重新支起来,大不了他早上早点起床,再和学校沟通,允许他第一节 课再来。
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白鑫也开始明朗起来。
他相信只要他一直走下去,路一定会有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医院外的街上挂起了红灯笼,窗外劈里啪啦响了新年的鸣奏曲,一轮接一轮的烟花充满了映着绿光的病房。
白鑫躺在李康年身边的另一张病床上,他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闪烁不停的光亮,没了睡意,静静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
“咕噜咕噜——”
他今天只吃了一碗面,肚子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但都被新年的庆贺声掩盖过去。
白鑫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一水。
李康年没有睁开眼,白鑫猜他还在睡,最近老头的身体不好不坏,老头醒的那天,医生说观察几天没有别的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见他睡得正好,白鑫对此十分乐观。
他掏出在医院门口捡到的沙糖桔盆栽上掉落的红包,拿出今天在奶茶店兼职拿到的三十块,全部放进了红包里,蹑手蹑脚地塞进李康年的枕头下。
白鑫附在李康年耳边,轻声说道,“给你的压岁钱。”
只要李康年还在,他的家就还在,此刻也算团圆。
新年的声音渐消,病房里只有机器和走廊上的安全出口标志在亮着,李康年的呼吸声充斥整个病房,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新年的第一天,白鑫提着饭盒回家,给李康年准备饭菜。
也许是受到新年氛围的感染,白鑫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已经好久没去的网吧。
“新年好啊苗姐!你怎么还在?”白鑫没想到大年初一这网吧还开着,更没想到苗春晓也在。
对方同样震惊,“你怎么今天来了?我还以为你改过自新以后都不来了呢?”
“我看见好像还在开,就上来看看,不过以后还真可能不来了。”
白鑫说得认真,样子完全不想开玩笑。苗春晓劝了这么多回都没劝走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说不来了,追问他,“为什么?”
白鑫不想也没必要告诉苗春晓自己的糟心事,让对方听了难受,只说,“还有一个学期就高三了,我得认真了,不然真考不上大学。”
苗春晓十分欣慰地拍了拍他肩,微笑着说,“你终于想通啦,就是得好好学习才对。那我要不最后给你过个瘾,开个机?”
“算了,没钱了,今天不玩。”白鑫掏出空空如也的口袋,表示自己囊中羞涩。
“最后给你狂欢一次,苗姐请你,不收钱。”苗春晓也没收白鑫的钱,直接给人开了一台电脑。
白鑫打趣她,“这么好?”
“我什么时候不好了,而且,我年后就不来了!”
“不来?你要去哪?”白鑫诧异。
苗春晓耸了耸肩,“不清楚,去北方看雪吧。”
“年后还有雪吗?”
“有没有我都得去看看,我的试考完了,过不过我也不在乎,我想通了,这种偏安一隅的生活果然还是不适合我,我还是得为自己活一回。”
白鑫只记得苗春晓说过她在准备某项考试,可家人觉得她就是为了躲避现实,所以逼着她到表哥开的网吧待着。她拗不过,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也就妥协了。
“那挺好啊,苗姐给我多发点照片,让我看看还有没有雪。”白鑫没有祝她考上,他知道那个结果已经不会再困住她。
“你要看雪网上多的是,你得自己去看才有意义。好了,结束了叫我吧,我看会儿电视剧。”
白鑫走到机位前,熟练地打开平时要玩的游戏,却在输入账号时忘记了自己的密码。他从来都只记得别人的密码,哪管过自己,只能把游戏全部关掉。
最后打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刚登录上去,一个熟悉的头像就在窗口闪烁个不停,那是施意的账号。
白鑫点开施意发来的消息,一下显示五十多条未读消息。一开始还只是给他分享生活,最后的消息的几乎都在问为什么不回他消息,不接电话,究竟去了哪里。
白鑫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施意发来的手机短信和电话,他不是没看见,只是自从李康年住院后,他真的没有心情去管别的,就连朋友的寒暄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那段时间借了钱的亲戚也偶尔询问李康年的病情,他只能对每一个打开电话的人不断重复说明与道谢,光是应付他们已经让他疲惫,更别说回复施意。
对着别人,他只能冷静接待,不能把别人的客套当作依靠,更不可能向别人哭诉生活的艰难。他们只能替白鑫解决一下经济问题,当不了白鑫的心理咨询师,所以他只能在外人面前展示他们愿意看到的乐观与坚强。
只是每到夜晚,医院病房熄了灯,病床上的李康年也闭着眼,白鑫才能安安静静地躺在陪护的病床上流泪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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