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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失误并没有影响施意的节奏，带上手套后，洗鱼的动作也利落许多。
白鑫见他动作也不算生疏，不像是第一次下厨的人，便放下了心。耳边是电视机的声音，眼睛却一直盯着施意的身影，直到被困意打败，他才闭上了眼睛。
第124章
白鑫怎么也没想到，与施意正式确定关系的不到两天，便见了家长，还是以十分不体面的方式。
如果时光能够回到昨天，在施意找到他时，就该让施意带着他立刻返回S城。
五分钟前，在厨房忙了一个多小时的施意，端着最后一道菜上了桌。
手上隔热的棉手套还没脱下，门口就传来响动，施意心头一紧，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愣了几秒，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后快步走向玄关。
施意瞥了一眼正躺在沙发上熟睡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看见穆雅萍正搀着江银珠进门后，施意还是没忍住惊诧出声，
“妈，外婆，你们怎么回来了！”
来人也同样惊讶，穆雅萍换鞋的动作停了下来，说：“诶？这应该我问你吧，你这么快考完期末试了？怎么现在回来了，早说你回来我也不用麻烦了。”
穆雅萍语气责备，只有江银珠见了外孙很是高兴，鞋也没来得及换，杵着拐杖快走到施意身前将人抱住。
“诶呦，我就说嘛，有鞋子呢，暖气也开着，一定是一一回来了嘛。”
施意抱了抱江银珠，接过她的拐杖，又搂着她返回玄关。
“外婆，你们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穆雅萍一边换鞋，一边抱怨道：“你外婆说好久没回来了，正好我这两天有空，就带她回来看看，顺便拣几件厚的衣服带走，她都不许我买。”
“你每年都给我买这么多，我穿都穿不完，再买就浪费了。”江银珠说。
“哪就浪费了，你一天换一套，轮着穿，这不就不浪费了。”穆雅萍反驳她。
“哦呦，我都多大年纪了，哪还有那精力天天打扮。”
“怎么没精力了，你不会穿我就给你找个人天天给你搭。”
“你真是——”
“嘘——”眼看着两母女又要争论起来，施意连忙竖起食指，示意二人小点声，“别吵别吵……”
两人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都立即配合地合上了嘴。江银珠疑惑地看着他，穆雅萍此时也觉出不同寻常。
她很快反应过来，指着鞋柜前摆放的从未见过的黑色帆布鞋说：“家里藏人了？”
“嗯，”施意应得爽快，也没打算解释，挡在玄关处，阻止二人进去，“妈，你先陪外婆去姨婆家坐坐吧，外婆肯定想她了。”
“你交女朋友啦？”江银珠一听藏了人，眼神清澈了不少，抓着施意施意的胳膊就要打听。
“不是，反正现在先别进去……”施意支支吾吾，不好明说，毕竟江银珠还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他给穆雅萍使眼神，示意对方赶紧带着江银珠离开。
穆雅萍接收到信号，也意识到了不妥，施意若是真藏了人，那必定是个男人。要是江银珠发现自己最爱的外孙找了个男人回家，也不知道接不接受得了，血压会飙到多少。
“行行行，后生人害羞呢，我们就不在这里碍事儿了。走吧妈，我给小姨带了东西，正好给她拿去。”
两人都在劝她走，江银珠不高兴了，“来都来了，不见一下也太不礼貌了，哪有这么——”
江银珠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盯着朝玄关走来的人。
这突然的安静，让施意背后发凉，他猛地回头一看——睡眼惺忪的白鑫，张着嘴巴，看着站在门口的三人，一脸茫然。
穆雅萍嘴角抽搐，望着对面的人也说不出话来，显然她做的心理准备还不够。这人面黄肌瘦，束起的头发凌乱枯黄，双眼无神，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他宝贝儿子找的对象。
“你好，是施意朋友吧？”尽管心里不愿相信，但穆雅萍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施意无声叹了口气，赶紧给白鑫介绍，“白鑫，这是我妈，这是我外婆。这是白鑫，是我——”
不等介绍完，白鑫很快地反应过来，应下了穆雅萍给的身份，对着两位长辈深深鞠了一躬。
“阿姨好，婆婆好！我叫白鑫，是施意朋友，正好他放寒假，我来找他玩！”
白鑫声音洪亮，手心冒汗，根本来不及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只见餐桌上摆好了饭菜，施意却不在厨房，以为人出去了，起身正欲查看，结果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三人。
他心突突地跳，心说跟施意谈恋爱也太过刺激，第一天闹分手，第二天就见家长……
施意虽不满意白鑫的说法，但眼下也没办法解释太多，只能糊弄过去，“是我带他回来的，饭菜做好了，洗手吃饭吧。”
虽担心白鑫会感到不适，可双方已经碰面，再让两位长辈离开也不太好，只能一起坐下来吃饭。
他招呼着母亲与外婆换鞋进屋，帮忙放好行李，催着人去洗手。
只剩白鑫还站在沙发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施意见他还在愣神，走过去将人搂进怀中。
可白鑫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将人推开，“你干嘛！”
没能抱到人，施意只能握住白鑫的手腕，向人道歉：“对不起，别生气，我也不知道她们会回来。”
白鑫见他误会，赶紧瞥了眼卫生间，将人推开，“没生气，就是太突然了，没做好心理准备，你注意点……”
“没关系，我妈——”
施意还没说完，白鑫见二人出来了，赶紧拍了拍施意的肩，打断他的话：“诶嘿，吃饭吃饭！”
白鑫越过施意，到厨房清洗碗筷准备给长辈们盛饭，积极得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你坐着吃饭就行，不用这样，”施意跟着他进来，从他手中接饭碗，“有一盒药得饭前吃的，你吃没有？”
“是么？我还没看医嘱呢。”
白鑫被施意赶去吃药，可刚要走出厨房，又转了回来。
施意托着两碗米饭，见他不走，问：“怎么了？”
“要不，你帮我拿进厨房吧，我有点……”白鑫忸忸怩怩，看着客厅里施意的家人，实在没脸出去。
施意望了一眼客厅，随后扭头迅速地往白鑫额头上一亲，“好，你别紧张，我妈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
白鑫捂着额头，正要责怪施意的大胆行径，又在听到施意说的话后脑袋轰鸣。
什么？
施意在说什么？
他们明明交往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怎么就会知道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居然就这个鬼样子见了男朋友的妈妈，对方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吧！
毕竟如果只是朋友，家长也不会太过在意对方的形象，可若知道对方是自己儿子的对象，那不得戴着放大镜仔细端详！
这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要是现场能测心率，白鑫现在估计已经突破一百二，他额头在冒汗，刚才还觉得温暖的地暖现在只觉得滚烫。
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额头给自己降温，心乱如麻。
突然又想起什么的白鑫，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还在沙发上，着急忙慌地拿起反光的汤勺，对着镜面里的自己，收拾凌乱的头发。
施意端着水杯和药回到厨房，就被白鑫抓着问，“我看着怎样，不像流浪汉吧？”
施意轻笑一声，摇摇头，将水杯贴近他的唇边，命令道：“张嘴。”
白鑫机械地张开嘴巴，抿了一小口，木木的，一声不吭。
“药。”
施意换下另一只手，捂着白鑫的嘴，将药送进口，又递上水杯，让他顺下去。
见他如此乖顺，施意有些不习惯，“别紧张，先出去吃饭，我给你盛点皮蛋瘦肉粥。”
白鑫一听要出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施意打完粥，看白鑫站着不动，搭着他的肩，带着人出来，一块上了餐桌。
一出门，白鑫便没了刚才那副木讷模样，挤出微笑，笑脸面对两位长辈。
他跟在施意身旁落了座，没怎么说话，只是一味地笑着。
施意轻轻拍了拍白鑫的腰间，示意他放松。
白鑫抿着嘴对他笑了笑。
“不错不错，好吃好吃，又鲜又嫩！这都是一一做的？”江银珠吃了一口清蒸的鱼肉，不停赞叹。
“是我做的，怎么样，有进步吧？”施意应声。
穆雅萍轻笑：“是有进步了，不过也就鱼蒸得有进步，这牛腩还得再炖一会儿才好，对吧白鑫？”
这突然的提问，让白鑫手一抖，握着的汤匙磕到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吃，都好吃！施意手艺很不错的！”白鑫没犹豫，立即做出了回应！
“这么肯定啊，他经常做给你吃吗？”穆雅萍又问。
“我——”
施意刚要开口，又被白鑫打断，
“我做！当然是我做了！怎么能让他做！”
穆雅萍夹菜的筷子一顿，“你们住一起啊？”
白鑫呼吸一窒，放在腿上的拳头渗着汗液，不停挫着裤子，懊恼自己刚才的回答不经大脑。
好在施意立即接过了话，说：“嗯，我们都在S市，就住一起了。”
“嗯，房租也不便宜，一起住挺好的，那白鑫现在是读书还是工作了？”
穆雅萍又将话题的绕到白鑫身上。
施意微怔，终于察觉到穆雅萍的意图，生硬地打断她要探究的心，“妈，再不吃菜就凉了。”
谁知在委托人面前能够一眼识破话语背后隐藏动机的大律师，却在这时装了傻。
穆雅萍说：“你地暖开得这么热，凉不了。”
施意眉头微皱，心有不满：“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一直问。”
气氛一下凝固，桌上鸦雀无声。
白鑫咽了咽口水，还是选择了回答穆雅萍的问题，“我，我现在没有工作，准备年后就找。”
穆雅萍点点头，没再问了。
施意将掌心搭在白鑫的拳头上，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腿肉，让他吃饭就行，不必理会。
一直盯着白鑫看了许久的江银珠，突然开口：“这个后生仔，我感觉好面熟喔，你家在哪的？”
白鑫调整好心态，对江银珠展露笑容说：“我也是本地人，就在一中附近。”
“你也是一中附近啊……”
江银珠眯起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白鑫笑容有些僵硬，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尽力给施意的家人留下好印象。
江银珠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了筷子，往大腿一拍，“诶呦诶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同学吧！”
白鑫尬笑着点了点头，又不知如何回应。
施意见他点了头，意识到白鑫又瞒了他一些事情，于是追问江银珠：“哪个小同学，外婆之前见过他？”
“之前我和你妈妈说过的，就江边那个……”江银珠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经江银珠提醒，穆雅萍开始回忆江银珠曾对她说的话，一时间感到诧异的穆雅萍，望了白鑫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白鑫低垂着头，不敢与桌上的任何一人有眼神接触，刚才的笑容彻底瓦解，只是一味地往嘴里塞入青菜。
穆雅萍心里有些愧疚，感知到白鑫的情绪，连忙打岔，“啊，原来你和我们施意也是同学啊，真是太巧了，早说嘛，来来来，吃菜，吃完再慢慢聊。”
江银珠开始往白鑫碗边推菜，“多吃点多吃点，你现在比之前瘦了好多，也黑了，头发也长了好多，我一时间都没认出你。”
“是变化挺大的哈哈哈，你们也吃啊，不用管我，我不会客气的。”
白鑫一边说着，嘴里还嚼着东西，完全不顾形象。
桌上四个人，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施意一个人蒙在鼓里，可都默契地没对施意说明。
施意想要继续打听，可看着白鑫的这副模样，又识趣地闭了嘴。
“慢点吃，你胃不好，不能这么吃。”施意拿筷子敲了敲白鑫的手。
白鑫没理会，咽下最后一口粥，随后找了个借口逃离餐桌：“阿姨，婆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洗个手。”
放下碗筷，白鑫直奔卫生间，关门，反锁。
他躲在门边，蹲了下来，揉着绞痛的胃，试图缓解疼痛。
白鑫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尽量让自己放松心情。
可惜毫无作用。
记忆像海浪般袭来，试图将他卷入万丈深渊。
挥之不去的噩梦，如电影胶片，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一分钟后，他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冲向马桶，将刚才吃进去的食物，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直到双眼翻白，眼泪横流，白鑫才撑着洗手台起来。
他捧起凉水往脸上泼，将濒临崩溃的情绪强行压下。
“我很好……”
“没事儿了……”
“都过去了……”
“冷静，放松，放松，过去了过去了过去了——冷静点！”
心里默念的自我催眠不仅没能让他冷静下来，眼泪反不断地往下淌……
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最终往镜子里形容落魄的自己脸上扇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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