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辄止没了声音。是了,在他对准萧进的后脑砸下去的时候,他整个胸腔里填满的都是杀意。他想要萧进消失,他要萧进此生都不要出现在沅沅面前,就是萧进夺走了他最珍爱的一切。从此沅沅只会有一个爸爸,一个情人,他还能继续拥有父亲的义务,情人的权利,再也没有人能夺走他的注意力,没有人能跟他抢儿子。
他的呼吸又粗重起来,再没了刚才的游刃有余,眼瞳里逐渐染上深红:“你想怎么样?”
“我就要警告你。”萧进咬牙切齿地重复,“我死了,你去坐牢,留沅沅一个人,你要他怎么活下去!”
尖锐的质问恶狠狠地刺破江辄止的耳膜,把所有的愤怒都刺穿,再带来无尽的黑暗惶恐。当时他是不是也有闪过这个顾虑,但他的神智已经彻底混乱,要不就是萧进掐死他,要不就是他砸死萧进,只剩只能活一个的疯狂。真的等到事后呢,他的财力也没办法让他全身而退,他能请到最贵的律师,为当时的情况给他打成激情犯罪或者防卫过当的官司,他照样要去牢里蹲几年。到底要几年呢,把沅沅一个人留在外面,而这次连另一个照顾他的爸爸也找不到了,沅沅会过什么日子?要足足失去他几年,也许等到他出来,沅沅就消失不见了。
一个被宠大的小孩,再没有人照顾他,连大学都没毕业,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他要怎么自食其力,他会被多少人欺负,这些他都想过没有?萧进十三年的例子明明近在眼前,如果他能有一点意识到之后的严重性,他怎么会放任自己实施那个恐怖的念头。
又是沅沅救了他。第一次他是为了当好小孩的父亲开始重新做人,这一次是沅沅扑出来,才改变了他们三个人的结局。
江辄止在臆想中开始发痛,连他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了一起,事实是已经改变了,可他还在恐惧沅沅可能会遭遇到的不幸。他还自诩爱他。
还是在萧进面前,他立刻无地自容。
萧进眼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直至惨不忍睹,掉进深渊般的无望。又是兄弟,又是情敌,看到他这样萧进却也没有反胜的愉悦,他们只想着你死我活,可是最后受伤的却是沅沅。江辄止的确把儿子养的很好,善良到宁愿到自己受伤,他就是记得所有人的好,他才会无法抉择。
可真要说出那句话还是很困难,用任何一个字都不对。两个人停止了争夺,他们达成了共识,他们都能继续待在沅沅身边,都能当他的爸爸。这里面的意思就是他们要共同拥有一个儿子,都能照顾他、爱护他、还有,共享他。
共享的是沅沅的日常生活,甚至还包括生理上的情欲。可能吗,光是看着沅沅身上有另一个人的痕迹都会被嫉妒折磨失控,从今后却要做到一墙之隔,等着沅沅跟另一个人做爱?一个男人刚满足地从儿子身上下来,再轮到另一个?
可能吗!除非两个人能一起回头,只当爸爸,不做情人。
萧进疲惫地闭上眼,现在只能下一个决定:“把你的脸擦一擦,等宝宝的伤好了一起走。”
“到我家去。”江辄止接着他的话道,“你租的那个房子,目前也不好住了。你收拾好东西,带宝宝去我家,还住他原来的房间。”
他说完停顿了一会,一样在做着斗争。他这次总算跟萧进想到了一起,清楚即将要面临的一切。
“你也一起去,你不在,沅沅一定不肯跟我回去。你把租的房子退了吧,损失我会赔给房东,你以后也不要再带着沅沅东奔西走,让他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个熟悉的环境不好吗?”
说完这些,又担心刚才的语气会太过生硬。虽然江沅刚才拉住了他的衣角,可要是萧进不松口,沅沅还是不会跟他走。
他让自己放低身段,想象他们还是兄弟,改成商量的口吻:“我是为了沅沅能更好地养伤,现在就不要在乎是谁的房子,花谁的钱,反正对沅沅来说都是一样,都是他爸爸的东西。”
萧进没有太多的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第七十九章 :表面
这一回两个男人都留了下来。也是让江沅没想到的,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再吵过,一个爸爸在照顾他,另一个爸爸就能配合。萧进倒好热水,江辄止就去拿药;萧进给他换纱布,江辄止就在旁边打下手;到了晚上两个男人轮流守夜,都不争不抢。这样的和谐让江沅想到了他们一起度过的新年夜,他们也是这样一起在厨房做饭,之后又一起收拾餐桌,俩人的动作井然有序,互相配合的那么默契,江沅也是只负责坐在桌前吃饭就够了。
当时竟会觉得那样的光景刺眼,现在却拼命想回去。
在医院里的日子平静又透着一股诡异,尽管如此也是好不容易才有这样的安静时光,以至于江沅根本不敢问出院之后的安排。他好转的头脑越来越清晰,而在逐渐的恢复中,刚醒时的信心便也消失的越快。他要认清一个悲哀的事实,也许他们的休战只在他受伤的这段时间里才能实行,等出院后又会回归原样,然后各奔东西,唯一不知道的是他们中谁会彻底离开?
江沅越发的觉得痛楚,他在想这就是三个人最后的相处时间了。他的左摇右摆已经把每个人都伤透,江辄止想放弃,萧进也对他失望。他什么都想要,最终的结果就是离人失心,什么也得不到。
他甚至祈祷自己的伤不要好的太快,现在在医院里,他躺在病床上,他才是虚弱的需要被人照顾的,两个爸爸会为了他又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会温柔地给他喂药,会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们需要的报酬就是自己的一声“爸爸”,他现在的撒娇还能得到满足的回报。
没有再给江沅多少自暴自弃的时间,他的身体好起来,还是等到了出院那天。江沅只负责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由着两个爸爸给他收拾所有的换洗衣物。要不是头上的伤口会隐隐作痛,江沅都觉得自己这趟是旅游来了。住的是单独的病房,什么事都不用他动手,吃的用的比在家里还讲究,这样还怎么指望伤口能好的慢些。
萧进和江辄止一左一右拎着背包和行李包,是萧进先伸出一只手,等着江沅来牵:“宝宝,回家了。”
江沅马上站起来跑向他,一把抓住萧进的手掌,满满当当地握紧。他又看向江辄止,犹豫该怎么做的时候江辄止又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表情和声音都正常:“爸爸跟你一起走。”
听着江辄止也会一起走,这句话让江沅短暂地安了心,随即又要多想,是送他们一程,然后就各自回家的意思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过伤的缘故,他再多想一会就会头疼,而就算再忐忑成什么样他也不敢再问了。只是垂着头,头发上带着江辄止的温度,抓着萧进的手,被牵着一起走出这间病房。
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江辄止的车,江辄止先上前打开车门,把行李都放到了后备箱,萧进又带着他坐上后座,随即江辄止又回来,当上了俩人的司机。
江沅的手心始终暖暖的,萧进一路上都抓着他的手,江沅的指尖要是动一下,也会马上抚上他的肩膀安慰。江沅只要这样就会安心不少,他放松地靠在萧进的胸口,两只手再搂紧他的腰。他的猜疑不安在这体温里都逐渐淡去,他都不禁好笑,他怎么能怀疑爸爸,爸爸从来没有一次忽略他,更加不会放弃他。可恨的只有自己。
“爸爸。”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飘浮的棉花糖,裹着一颗心脏化成甜蜜。萧进搂在他肩上的手掌展开,一根根手指慢慢地抚上他的脸,指腹均匀地在儿子的脸上揉捏,顺时针揉刮他脸上的细腻。这感觉又痒又麻,江沅忍着笑扭过脸,想要躲他的手指,偏偏萧进的手指就跟游蛇一样,他想躲,就捏住了他的脸不放。江沅被闹的差点要笑出来了,驾驶位上突然响起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宝宝才出院,你注意点分寸。”
江沅遽然一惊,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他差点忘了江辄止也在一直看着他,他刚才算是在江辄止的眼皮底下跟萧进调情吗?
羞耻的红都蔓上了脸,萧进却揉着他的脑袋把他重新按回胸口,他也不回应江辄止的话,只是平视着前方,目光坦然,脸上带着笑意,能让江辄止在后视镜里一眼看清楚他。
终于开口了,却比刚才的沉默还要让人窒息,空气里涌动着火药味,江沅也只能继续埋在萧进的胸口,不说话,也不再看。
只觉得这一路异常的慢,也许是江辄止又故意放慢了车速,之前他就是这样,就为了把跟儿子在一起的时间拉长。江沅的心口一下下地刺痛着,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程,江辄止只能把他送到这里了。
他更无心去看一路上的景色,只能任自己蜷缩到萧进的怀里,用一个爸爸的温度缓解另一个要离开的痛楚。
还在兀自伤怀,周围的环境却渐渐转黑,车身也随之震了一下,是正碾过一个减速带。江沅这时候才忍不住从萧进怀里探出脑袋,车在慢慢地开向停车位,江沅再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吗?每次都是等江辄止把车停好了,再从这里搭电梯直接上楼回家。这段路已不知走过了多少回,可不该在今天,江辄止为什么带他回这里?
车已经停稳了,江沅还愣愣地盯着窗外,忽然车门被拉开了,出现的是江辄止带着笑意的脸:“宝宝,回家了。”
江沅还回不过神,萧进在他耳边解释:“爸爸已经把房子退了,这段时间会先跟宝宝住在这里。”
江辄止的眼里重新填上满足:“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就当出去玩了一圈,玩累了当然要回家。”
还在停车场两个男人就较量起来,明里暗里地讽刺对方那地方不叫家,只有江沅还跟梦游似的,整个人都魂不附体了,只能被两只手牵着一起走进电梯,一起站在大门前,江辄止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真的是曾经的那个家。
再被牵着走回房间的时候,江沅才算如梦初醒,他惊愕地看着两个眼前人,却不知从哪里问起才好。江辄止没有走,甚至还把他带回了这个家,而萧进呢,他早已知情,连他也一起过来了?
江沅真怕的是多问一句,两个爸爸还是要走一个。他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萧进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再由江辄止一件件地重新摆放。江沅这一瞬真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那些他所熟悉的摆设重新放回原位,看着这间房间被再次填满。这本来是他拼命想回来的地方,他极尽了思念、恳求,终于只能痛苦地放弃之后,他又回到了这个房间。
他颤栗起来,是因为有那么多的回忆在里面横冲直撞,全都是跟江辄止在这个家里的点点滴滴,有他刚搬家时的兴奋,有被江辄止呵护的甜蜜,还有江辄止逃避他时的痛楚。兜兜转转,他从江辄止走向了萧进,跟着萧进时又拉拉扯扯,最后竟是三个人一起回到了这里?可他连幻想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一幕太过荒唐。
“爸爸真的很高兴,宝宝又回来了,以后都跟爸爸一起住,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男人的体温迫不及待地把他拢住,就跟这个房间一样,把他重新扯回了主人的怀抱。江辄止的手覆上他的脸,指腹揉着他的皮肤,抹去萧进的痕迹,把自己的气息覆上去,这样也不够,还要再低头啄吻江沅的脸颊,野心到要把每一寸都吮过,最好亲到他手足发软,连站也站不住,就顺势倒上床。在这张他给儿子买的、每一件床上用品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床上,他再也不用顾忌,他要当着萧进的面把人狠狠占据。
嘴唇贴上去的时候江辄止差点就疯狂地要把脑中的旖想一一实现,还是江沅的一声痛呼把他唤醒。是他的手臂勒的太紧,压着江沅的腰,江沅红着脸要推开他,江辄止马上松动了手臂,只还是把他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更温柔地亲吻他的脸侧。
“爸,爸爸。”江沅瞄着萧进的方向,无措地要推开他,手又被江辄止捉在掌中,揉着他的手指,吻去他的推拒。在医院的时候不敢做,回家的路上不能做,唯有回到这里,在充满了他们父子回忆的房间,他再也不用强压住爱意。就是要当着萧进的面,这才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机会。他跟萧进已经达成了表面的和谐,萧进能在车里跟儿子亲昵,他就能回家跟儿子缠绵,萧进还不能跟他吵,更不能动手。他们已经和好了,他们都要在沅沅面前表现大度,他们必须要重新做回好兄弟,让最重要的看客证明这一份和谐。只有两个男人都安全,才都能拥有他。
第八十章 :和谐
即便已经躺在了自己过去的床上,江沅还是不敢确定这一刻到底是不是现实?他真的回来了,还是跟着萧进一起回来的?虽然爸爸还没有亲口说出来,可这一连串的行为不是已经算默认了,萧进也会来,也跟他一起住在这个地方。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什么时候商量的,甚至萧进怎么会同意呢?
就算同意了,一定也是短暂的,只是因为房子被砸了没法住人,等联系到了新房子,他们总还是要走的。不然,难道真是他们三个人一起住在这里吗?这可能吗?
在医院里睡得好好的,结果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失眠。江沅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表面平静,其实整个人已经拧成了一团乱麻,乱到凌晨都睡不着。盯到头顶的一片黑又觉得累,只能摸索着把台灯打开,在一团黄橙橙的灯光下继续发愣。可是一看那台灯,反而又更乱了。这都是还是他走时的那一盏灯,依然擦得干干净净,摆在原来的位置,尽职地照亮一片。
江辄止曾经对他表明过思念,但江沅当时却不想放在心上。现在睡着这张床,重新用上房间里的摆设,又想起了江辄止的坦白。江辄止许是真的天天来他的房间,每次都要待上半天,摆弄他房间里的物品,换新的四件套,让每一处都一尘不染,假装他还住在这里,用这种方式缓解着想念。
他本来以为江辄止一定会离开了,可今天的转折却是实在太出乎意料,江辄止没有走,萧进也陪着他,他们三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了。这样也好,是不是也很好?他一个爸爸也不想失去,他野心到想霸占两个男人,现在已经实现了。
可这就不止是想不明白的纠葛了,简直是被一壶烈酒淋上了头,从头发丝烧到脚趾尖。他连偶尔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因为觉得荒唐。可是现在,从今天开始,事实摆在眼前,他真的要跟两个爸爸在一起吗?是两个爸爸!
他羞到都想钻到地底下了,只能一头埋在枕头上,仿佛这样就能把所有的胡思乱想都堵住,别再流到脑袋里让他羞愤欲死。是两张脸,两股体温,两种在床上的方式,轮番交换。
恨不能再晕过去一次算了,忽然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他,模糊的声音:“宝宝,翻过来睡。”
江沅吓的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赶紧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挪到床沿,“爸!”
灯光照着萧进的脸,他也换上了睡衣,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儿子。
今晚连安排房间的时候都是一场无形的硝烟,江辄止有主卧,江沅也有自己的房间,萧进肯定要住客房。可萧进一说要陪儿子,江辄止也马上紧随,反正只要有一方要跟儿子睡,另一人也绝对不会空着。果然一离开医院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医院里还有个轮流制,共同制,现在都要独占制。可哪怕打死江沅都说不出要跟两个爸爸轮流睡这种话,只能自己跑回房间,一把关上门,把两个人都拒之门外,这就是他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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