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讪笑道:“世子爷您放心,我回去后一定跟商会里的会员们好好转达,为国效力定当义不容辞。”
事情比想象中顺利得多。等李会长走后,楚昭玉心情甚好地长舒一口气,不再耽搁,也转身投入到后续的琐碎事宜中。
北境江州。
林予琢站在北城门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城下。
小雪已至,寒风猎猎,北方的冬天冰冷彻骨,仅是初冬,这么站一会儿脸就已没了知觉。
林予琢所在的中央军于半月前,收复塞城一带,又和北狄小打小闹几次,夺得暂时性的胜利。敌军元气大伤,但他们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退守到江州城,为接下来一整个冬季的长线作战做充分的准备。
想到这,林予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大晋主要居住区域都集中在东南,现在这些将士们,有很大一部分是南方人,包括他自己,到现在也适应不了过分严寒恶劣的北境。虽说朝廷早早送来了各种御寒衣物和干粮,但情况仍不是特别乐观。
江州知州蔡誉登上城门时,就看见林予琢在那独自惆怅。
他笑道:“林小将军又是在想念永安侯世子了吗?”
林予琢回头看是蔡誉,浅笑道:“蔡知州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事情……”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打断。
一个副将兴奋地跑了上来,满脸喜色连话都说不完整:“知、知州大人,林小将军,东、东城门那儿,突然送来好多、好多物资!”
蔡誉问:“是朝廷又补送物资过来了吗?”
那副将摇摇头道:“不是朝廷送来的,领头的那个说要见林小将军。”
林予琢和蔡誉对视一眼,皆感诧异。
“走,去看看。”
等到他们赶到东城门时,将士们已经围着几大车的东西兴奋好久。
“这棉衣好厚实啊!我在家都没穿过那么好的冬衣!”
“还有好多肉干!这个冬天都不用省着吃肉了!”
“江大夫呢?军医呢?快喊他们过来,这里好多医用物!”
…………
楚行走到林予琢和蔡誉身边,向他们施了一礼,道:“林小将军,蔡知州,在下永安侯府侍卫楚行,奉我家世子之命到前线为将士们输送物资。”
话说到这,林予琢哪还有不明白的,但仍是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
他再次确认道:“这都是你们世子送来的?”
“是。”
楚行回他:“世子牵头,带着京城的富商们纷纷捐款捐物支援前线。除了江州,青州、抚郡等周围一带都也有物资输送过去,之后还会一直补充。世子吩咐过了,让我特别跟着来江州一趟,就是为了把这信交予您。”
楚行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林予琢。
林予琢迫不及待地打开来读。信里楚昭玉简单交代了自己的想法和实施计划的过程,让他不要担心,顺便还表达了几句思念。
“简直是胡来……”
林予琢哭笑不得,心里却是酸酸涩涩的甜。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可以和楚昭玉以这样的方式并肩战斗。
他整理好情绪,对楚行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世子,就说,这仗我一定好好打。”
“等我回去。”
不得不说,楚昭玉这个法子当真是多赢。
前线的将士们获得了比朝廷分发的好许多倍的衣物粮食,也不觉得气候不适、饥寒交迫了,士气大振,行军作战皆是雷厉风行、势如破竹,打得北狄节节败退。
敌方大将本想利用北疆冬季的恶劣环境好好反将一击,却没想到对方几乎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反而是自己这边,北方草原冬季本就资源紧张,现在频频吃败仗,连军心都涣散了。
呼尔查让人去探查晋军的底细,得知是有人在源源不断为他们补充后援物资,当场就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焦急地盼着春天赶紧到,至少自己这边是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
另一边,京城里,永安侯向皇帝禀报了自家长子的作为,皇帝也从别处听说了一些细节,深感欣慰,也没等战争结束,当即就下旨赏了参与此事的富商们所谓的特殊荣誉。
对于无法致仕始终排在阶级末层的富商们来说,这些荣誉虽然虚得很,但他们要的就是这份“虚荣”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因而先前他们还对楚昭玉半逼半迫的做法颇有微词,此刻却都是纷纷感谢他起来。
要说从头到尾没捞着一分好的大概就是楚昭玉了。名他不需要,利更是全都送出去。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有最近茶楼里流传的“少将军英勇前线作战,小世子为爱散尽家财”的故事让他听着比较受用。
这场仗足足打了一年半。
在大晋军民同心协力的抗战下,加之北狄草原突发旱灾内忧外患,天元二十八年三月,北狄终于宣布投降,再次签订了令他们屈辱的停战协议。
当然,其中艰辛困苦非一言半语就能尽述。史书只记载结果,切骨刺心的生离死别仍需世人铭记。
胜利的消息从北疆一路传到京城,举国上下无不欢腾,高声呐喊着英雄们的名字。
楚昭玉在等他的英雄。
三月,柳条抽芽,桃花已开,着一身淡粉云绢丝衣的青年坐在石桌边出神,身姿形容竟是比桃花还要妍丽。
楚昭玉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明明先来回报的人都说了大军三月下旬便可回京,这已经廿五了,怎么还没听着动静?
可别是到了最后三十那天才回来吧?这也太捉弄人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又气又委屈,咕哝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跟别人好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他日夜思念的、熟悉的声音。
“我日夜兼程从北疆往回赶,累倒了五匹马,跑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见着世子一面,却听到世子这般绝情。我真的是,好伤心啊!”
“!!!”
楚昭玉惊喜地回过头。
魂牵梦萦的人就站在他面前,却又和记忆中不太一样了。眉目更加锋利,气质更加沉稳,战场褪去他的青涩与稚嫩,又多了一层成熟与收敛。
他就站在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楚昭玉瞬间就酸了鼻子,红了眼睛。他站起身,猛地向男人扑过去,而林予琢也如过往无数次那样,满满地接住了他。
他闭上眼,贪婪又克制地汲取怀里人的气息。
“昭昭,我回来了。”
“我好想你。”
“嗯,我知道。我也很想很想你。”
取次花丛,紧紧相依,最简短的话述尽最绵长的相思。
良久无言,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林予琢宠溺地摸了摸小猫儿的脑袋,笑道:“怎么还是那么爱哭?这一年多就没见着你长大。”
楚昭玉几乎是本能地反呛回去:“你才没长大!我就是爱哭能怎样!”
但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不对。
先不说林予琢气质的蜕变,就连身形也变了许多。
楚昭玉有些懊恼,明明两人年纪相仿,但林予琢一直比自己高,去北疆一年多,更是又比自己高出一截。
偏偏那人又厚脸皮地靠过来,一本正经道:“我有没有‘长大’,昭昭一试便知。”
温情荡然无存,楚昭玉羞恼地锤了他一拳。
“嘶。”
很轻的一个动作,却引得林予琢倒吸一口冷气。
楚昭玉瞬间紧张起来,忙问道:“怎么了?是我力气太大了吗?”
林予琢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安慰道:“没事。就是肩上有点小伤还没恢复,不碍事的。”
“是么……?”
楚昭玉明显不信,瞥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开始解他的腰带。
“哎你干什么?”林予琢有点慌,想阻止他的动作:“大白天的,看不出你这么着急……”
“闭嘴!”
楚昭玉没好气地打断他。林予琢越不想让他看,就越说明有问题。这人在信里一直说自己安好无事,实际上指不定有多少伤瞒着他。
但饶是他早有预料,真的看到被藏在衣服下的那些深浅不一的新伤旧痕时,仍是怔住了。
林予琢有些心虚。虽然江信然向他保证不会留疤,但也需要时间,而且有一些伤口太深的也实在没办法完全消除。
他把衣服重新穿好,觑着楚昭玉的脸色,小心道:“真没什么,就是看着吓人而已。等过段时间就好很多了。”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楚昭玉的声音有些哽咽。
“就是怕你胡思乱想瞎担心。”林予琢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故意哄道:“反正,我现在身上那么丑,你可不能嫌弃我。”
楚昭玉气闷:“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为了你,我现在好穷的。你要是敢不对我负责,我就……”
话音未落,林予琢吻上了他,将所有言语化为实际。
再分开时,他眼底满是温柔笑意。
“负责的。”
“愿予我一生,琢昭昭之玉。”
人世风月,此间缠绵,岁月更迭中定格此生,结伴而行。
不若是,初逢两少年。
作者有话说:
很随意的走向,意识流的结局哈哈哈。
还有番外,玩点没玩过的♂花样!
第二十章 番外一 洞房花烛
天元二十八年五月廿一,宜嫁娶、祭祀、入宅。
宁远将军和永安侯世子就在这一天成亲了。举城轰动,万人空巷,只要是闲着的都跑到主街道上凑热闹。
一眼望去,那迎亲队伍长的望不到边儿,十里红妆蜿若游龙,浩浩荡荡,铺满了主城道。队伍的最前头正是这场盛事的两个主角,身着大红喜服的青年并排策马而行,一个萧萧肃肃,俊美无俦,一个翩翩皎皎,临风玉树。
队伍绕城整整一圈,最后停在了宁远将军府前。大门开,喜礼成,筵席列,鼓乐齐鸣,宾主尽欢。
林予琢和楚昭玉被众人围在中间,送往迎来,一杯又一杯地敬酒。
萧淮搭着楚昭玉的肩膀,和他碰杯:“兄弟,没想到你俩真在一起了。唉,这下我大晋不知多少少年少女要心碎咯。你是没看到,左相家那个知道林予琢要成亲后哭的那是一个惨啊……”
萧淮叽叽喳喳地聒噪的像个猴子,吵得楚昭玉满头黑线,偏生今天他还不好发脾气。
幸好,林予琢及时出来救场。
他打掉萧淮的爪子,面无表情道:“手拿开,我堂妹在后面能看到。”
这招果然好使,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媳妇,萧淮立马就老实不少,但仅过了一会儿他又管不住自己那张嘴了:“哎,说起来,你俩谁嫁谁娶?”
这关乎在外人面前的地位,楚昭玉迅速接过话来:“你没看到吗?我去镇国将军府迎的亲,这嫁妆都是林予琢的,当然是我娶他嫁。”
此话一出,席间哗然。
萧淮一脸惊讶与钦佩之色:“兄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下面那个。”
“噗。”
林予琢笑出了声。
楚昭玉:“……”
给点面子好嘛!
如他所愿,在得知楚昭玉是两人关系中主导的那一个后,后面的亲朋好友再过来敬酒时都非常给面子地紧着他灌。林予琢不是没想过帮他挡酒,但楚昭玉要面子,说什么也不让他插手。结果就是,等到宴席结束终于到了最后的洞房花烛时,他已经醉的睡过去了。
林予琢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小夫君,颇感无语,好不容易把人弄醒,哄着他把合卺酒喝了,结果一个转身,这人又睡着了。
林予琢微微叹气。楚昭玉醉成这样,他也不好再折腾他,毕竟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不管做什么都该是两人共有的美好回忆。他一边心里盘算着等小世子醒来后如何讨利息,一边把人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放上床榻。
他倚在床头,捏着小夫君酡红的面颊,又无奈又好笑:“你呀,总让人不省心。”
睡梦中的人仿佛感到了疼痛,拍掉在脸上作乱的手,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
林予琢长臂一揽,将他又圈回怀里,熄了灯,抱着人也沉沉睡去。
半夜子时,林予琢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就瞧见黑暗中一双黑曜石般透着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抬手掌了灯,轻声问道:“怎么醒了?是要喝水吗?”
楚昭玉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不说话。
林予琢以为他是默认了,下床走到桌边,刚倒了一杯水,就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昭昭。”他无奈地喊着作乱的人的名字,放下杯子,转身摸摸他的小脑袋:“到底怎么了?鞋也不穿就下来了?”
莹白圆润的脚趾紧张地在地毯上蜷缩着,小世子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细声细气:“你不爱我了。”
“???”
林予琢:“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那,那为什么你不和我做……”
小世子扁着嘴,看起来委屈极了。他刚刚醒来时,发现身上什么异样都没有,脑子还没清醒的状态下胡思乱想好一通,差点连和离书的腹稿都打好了。
“明明今晚是我们洞房。”
林予琢:“……”哟,您还知道这事啊。
“不是看你睡着了想让你先休息么。”
林予琢看他还醉的厉害,弯下身就要抱他回去:“好了,很晚了,先睡……”
“我不睡!”
楚昭玉避开他的动作,有些急:
“你就是不爱我了!要不然,就是你在意今天他们说我在上面的那些话,你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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