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路银塘点点头,“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给了我很大的能量。”
秋天的日头短,六点多太阳就只剩半个火红的落日,把柏油马路晒得发红发亮,路银塘回家的路上找出夏槐序的墨镜戴上,顺路去了市场,把老路同志今天开的菜单食材买齐了才回家,落日都没影儿了。
“我买了李子,特脆。”路银塘拎着一堆东西进了家门就开始说话,“姥姥我给您洗一盆尝尝。”
姥姥在客厅回应:“哎,我牙口好,就爱吃脆的。”
“菜都买回来啦。”老路听见他回来从书房出来,要做晚饭了,“给我放厨房吧,我收拾。”
路银塘端着洗好的李子出来,嘴里吃着一个,“我帮您洗洗菜。”
“可别了,少给我帮倒忙。”老路摆摆手,拿了个李子吃,“对了,书房里你上学的那堆破烂我给你找出来了,趁你又上来新鲜劲儿赶紧用用,不然都白瞎了。”
“什么破烂啊,都可贵了。”路银塘笑了笑,甩干净手上的水珠去书房了。
徐女士刚把看完的书放回书架上,摘了眼镜顺手拿了台相机看了看,跟路银塘说:“你看你,小时候非要买,买了积灰,现在这么大了又让人家槐序给你买,真会折腾人。”
“那咋办呢,我就一辈子都折腾别人了。”路银塘笑着过去搂了下徐女士的肩,“谁让我碰见的人都让我折腾呢。”
“无赖。”徐女士忍着笑拍了他一巴掌,出去给老路帮忙了,临走还嘱咐路银塘把他这堆破烂从家里带走,碍事儿。
破烂们的成色都可好了,路银塘拖开椅子坐在书桌后面,挨个把相机包打开看了看,都还能打开,几台数码相机成色还特别新,还有两个微单和拍立得,拍立得里还有相纸。
路银塘挨个试了试,都能用,就是一会儿就没电了,旁边还有一个黑色小相机包,路银塘都站起来了才发现,又坐回去,拿起来打开了。
竟然是个dv,非常新,看着都没怎么用过一样,路银塘来回看了几遍,没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买过dv,他对这东西根本不了解,摆弄了一下发现没电打不开了,他找出充电线充上电,出去了。
“爸,你找出来的那堆相机里有个dv不是我的啊,我没买过。”路银塘啃着李子低头看手机,随口跟老路提了一嘴。
夏槐序刚下班,给他发了后天的车次,让他去接,生怕他忘了,特地提醒他。
夏主任:我明天还提醒你。
夏主任:别忘了我。
路银塘扔掉手里的核正想回复,结果手机电量告急直接黑屏了,他啧了一声,去客厅充上电,老路打开厨房门把做好的菜端出来了。
“肯定是你的,就你买过。”老路推了推眼镜,“就是那个和你现在用的很像的是吧,那就是你的,你高考完的时候往家搬东西就在你装书的大箱子里我找到的。”
路银塘愣了一下,怪不得他看着眼熟,好像就是和夏槐序送他的那个一个牌子,也像是一个系列,颜色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完全一样的型号。
“是吗,我没记得用过啊。”路银塘嘀咕了两句,跟着进去帮忙盛饭了。
明天姥姥要回家了。晚饭做得很丰盛,边吃边聊了很久,后天夏槐序回来。路银塘心情很好,话都多了,姥姥挺惊讶说谈上恋爱谈开窍了,嘴都甜了。
“一直甜啊。”路银塘给姥姥剥着虾说。
吃过晚饭三位老人要出去散步,路银塘懒得去,留下收拾,这个活老路放心他干,把锅碗瓢盆放洗碗机里再擦擦桌子就行了,不会的是弱智。
“他在过日子上不就是弱智吗。”姥姥在门外说。
但我男朋友不是,路银塘心想,我男朋友是高材生。
高材生的消息他还没回呢,收拾好厨房后路银塘回客厅把手机充电器拔下来,边回消息边往书房走。
已上路:忘了你也会再记起来,别害怕。
夏主任没回,估计在洗澡了,路银塘把手机放书桌上,拔下dv的充电线打开看,充了一半的电,能打开了,功能也都正常。
路银塘打开设置看了看,没有内存卡,录的视频可以直接储存到机器里,不知道是没买内存卡还是丢了,路银塘根本想不起来高中他什么时候买过这个,直接打开相册看过往视频,结果就只有五个,时长最长的才二十多秒,下面显示的日期确实他高中那几年。
他按照时间,点开了时间最早的那个视频,有声音,很吵,是在学校操场上录的,路银塘觉得场景眼熟,结果下一秒只穿着校服短袖的自己飞一样从镜头前一闪而过,镜头毫不犹豫地追过去,录上了他的背影,结束了。
还真是他的,路银塘记得这应该是高一刚开学学校体测,他们好几个班一起,他那时候还不懒呢,五十米跑了小组第一,别的就忘了。
第二个视频更短,只有十秒,一点开就是镜头正在拉近焦距,视角好像是对面的教学楼走廊,拉近了对上焦,还是路银塘,倚靠在走廊阳台上只有一个侧脸,在跟同学聊天,这会儿是冬天了,高一下学期,他穿着很厚的冬季校服棉衣,领子拉到下巴上,皱着眉听得认真,露出的侧脸非常帅。
顺着时间往下看,第三个是高二上学期,差不多秋天了,一点开镜头对准的还是路银塘,敞着怀撸起袖子在学校课后的兴趣班写毛笔字,低着头非常认真,这次是隔着窗户拍的,路银塘太专注,这次拍的时间最长,二十多秒才停下。
都是偷拍,但又不算是让人不舒服的偷拍,镜头角度都很正向,只有很欣赏镜头对准的人才能拍出这种视频,路银塘心里感觉挺微妙的,倒没生气,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
第四个是高二下学期,镜头里路银塘像忽然变了个人一样,前三个视频转换得太快,这样一对比就看着格外明显,路银塘高二下学期末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一点没有前几个视频里肆意张扬的气质,就算只有一个背影也很明显,他非常懒散地单肩背着书包,双手插兜,慢吞吞地沿着路灯下面的路边走,鞋子踩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响声也录进去了,路银塘一直走到校门口,没有了。
这些路银塘已经都不记得了,这都是他高中生活里最普通的一天又一天,他自己都没印象,偏偏有人一直在默默在意,甚至记录下来,像笃定自己要进行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仅有的几次拍摄也都匆忙结束,像路银塘的高中生活,没有结果地结束了。
路银塘点开最后一个视频,这个只有八秒钟,这次打开没有对焦的过程也没有拉焦距,镜头从地面晃了一大圈举起来对准了操场上人山人海里的其中一个,非常准确地找到了穿着和所有男生一样白衬衣的路银塘,正微微仰着头看着天发呆,恰巧有风吹过来,他的头发动了动,镜头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们那一届的成人礼,高三上学期刚开学就举办了,天气还热着,这件事路银塘记得,他不想让爸妈去参加,那时候他刚转班,和爸妈已经一个暑假没说话了,但爸妈还是去了,而且两个人都去了,很开心地给他系上了领带,甚至老路还买了一个很贵的领带夹送给他做礼物。
但路银塘已经无心在意这些了,他又把最后这个视频重新点开看,很有耐心地从一数到了六,视频也从一秒到了第六秒,然后他又听到了刚才一闪而过,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的声音。
第六秒有人问了句在拍什么,声音莫名熟悉,第七秒,他听见离镜头很近的声音,有些低地说了句:“随便拍的。”
路银塘听清后手迅速抖了一下,dv掉在桌子上哐当一声,他没动,盯着又开始重复播放的屏幕,难以置信地僵住了。
太熟悉了,这个声音,是他每一天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过想他,也说过爱他,客气地和他打过招呼也叫过他最亲密的称呼,是把他浑噩梦中叫醒让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在这么这么多年里,把路银塘三个字在心里反复念过无数次的人——但在二十年后电梯门口又一次见面,夏槐序愣住的那几秒里,还是没能把路银塘的名字叫出口,像高中时期每一次和他擦肩而过,以及再次重逢时下意识想要叫住他的那一声。
夏槐序面对路银塘这个人的时候总是犹豫再三,仍然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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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个小伏笔吧关于暗恋的
第52章 52
这次外派交流结束前照例要开研讨会,夏槐序上午结束了一台大型手术,匆忙吃了午饭才去会议室,这种会一般要开更久,不吃口饭受不了。
明天就走了,回去后有两天的休息,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夏槐序天天除了手术病号脑子里琢磨的就只有路银塘,琢磨他最近有没有好好抹药,有没有正常吃饭,情绪怎么样了,有没有搬回去……有很多值得他认真想想的事情,连开会都在走神。
夏槐序能猜到路银塘应该是去看过医生了,昨天给乔心远打电话问这事儿,乔心远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把电话挂了,他不会撒谎,一下就露馅了。
想到路银塘一个人去看心理医生夏槐序心里就闷闷的疼,他后悔那天晚上多嘴问了那一句,又不是很后悔,他问与不问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没有这次的事也有其他事引出来,他不愿意看路银塘难受,也不想他一直藏在心里消耗自己。
这是个没法两全的问题,偏偏这个时候夏槐序出差,事情变得僵持不下,是让他最不舒服的一种状态,但他更怕路银塘不舒服。
路银塘忽然跟他说对不起那天晚上夏槐序几乎一夜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路银塘那副样子,有点小心,乖得不行,夏槐序越想心里越钝钝的疼,他总是非常容易心疼路银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以前没有心疼他的机会,他见不得路银塘难过,哪怕路银塘偷偷搬他走也不愿意说重话,怕路银塘伤心。
他想了一天一夜回去怎么跟路银塘谈谈,想到最后还是不愿意强迫路银塘去干什么,只在心里决定,无论之后路银塘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舒服,怎么都可以。
夏槐序只默默给路银塘划了一道底线——不可以分手,也不能搬走,问题是可以在以后慢慢解决的,他不能把人逼得太紧。
下午的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夏槐序上去简单讲了次话,后面的内容一直没听,会议一结束他就站起来出去了,到卫生间洗了洗脸才觉得脑袋里没那么不清醒,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回办公室。
还没到下班时间,科里挺忙的,夏槐序在自助售货机买了瓶咖啡喝,刚坐下趴在桌子上休息了没多久,办公室门被敲开了,他抬头看了眼,是科里护士。
“夏主任,外面有个病人找您,有什么事也没说,要不您过去看看。”
平时病人和患者家属找到办公室来的事情也不少,夏槐序嗯了声,让护士先走了,他喝了几口温水后才穿上白大褂出去。
刚才的护士站在护士台那里和一个人在说些什么,夏槐序往那边走过去抬头看了一眼,拿口罩的动作当即顿住了,在原地愣了两秒才继续走过去,脚步快了很多。
路银塘笑着跟护士道了谢,一转头就看见夏槐序一脸惊讶地往这边走,目光紧紧盯着他,没有错开,一直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来了。”夏槐序还没站稳就问出来了,也没等路银塘回答,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办公室走。
路银塘跟着他走,故意说:“哎,主任就这么对待病人啊。”
夏槐序把他推进办公室,反锁上门脱了白大褂然后才回头看着靠在门上的人,“你是病人?”
“不是。”路银塘笑了,过来抬手在夏槐序瘦了一些的脸上摸了摸,“我是主任家属,来探亲。”
说完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一左一右捧着夏槐序的脸认真看了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想你想得都受不了了。”
夏槐序没说话,任由他看,伸手搂住他的腰,看了很久后,路银塘才放下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冲他笑了笑,夏槐序没笑,垂着眼把嘴唇贴在他的额头上。
贴了很久,温热的呼吸都撒在路银塘的脸上,他用力喘了口气,到处都是夏槐序身上最熟悉的味道,很久没有闻到了,闻到后却变得更加想念。
夏槐序很久才放开路银塘,又亲了亲他的眼睛,才去把东西收拾好下班,带路银塘回酒店。
酒店离医院很近,走着过去就行,出了医院大门夏槐序直接牵着路银塘的手,“你吃饭了吗,我先带你吃点儿东西。”
“不饿,高铁上吃了。”路银塘捏了捏他的手指,“回去吧,我想跟你待着说说话。”
路银塘这么说了夏槐序拒绝不了,他知道高铁上的饭难吃也不顶饿,在路上给他点了外卖,让他再吃点儿。
到了酒店路银塘换上夏槐序给他找的新拖鞋,把外套脱了,“我先洗个澡吧,坐一下午车呢。”
“去洗吧,洗完出来再吃点饭,把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
夏槐序跟在他后面进了卫生间,把他脱的衣服收拾起来,明天就回去也不用洗了,回去再洗,夏槐序也换了衣服,把两人换下来的叠好放进袋子里,然后打开浴室的门进去了。
路银塘正仰着脖子洗头,听见他进来睁开一只眼回头看他,也没看清,有点疑惑地出了个声儿,“嗯?”
“闭眼。”夏槐序过去接了点水给他冲掉脸上的泡沫,手指伸进被泡沫覆盖住的头发里给他洗头。
两人一块儿洗完澡出来路银塘去沙发坐着吃饭,夏槐序坐在他旁边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吃。
“这个挺好吃的。”路银塘夹起一个虾饺递到夏槐序嘴边,“尝一个。”
夏槐序也没吃晚饭,但他没什么心情吃,没觉得饿,路银塘喂他他就张嘴吃了,吃完在他下巴上亲了亲,继续靠在他肩上看他吃饭。
路银塘飞快地把一碗面给吃完,拿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转身抱住夏槐序,把水吞下去后才说:“这么想我啊。”
“没你想,都到这来接我了。”夏槐序抱着他往后靠了靠,搂着他的肩倚在沙发背上,手指勾起衣领看了看他的脖子锁骨,“怎么忽然来找我。”
“我没事儿,吃了药来的。”路银塘让他看,然后握着他的手腕捏在手里蹭了几下,“你说不让我跑,我就来了。”
“这么乖。”夏槐序看着他低声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路银塘被他盯得心里动了动,问他:“要是我真跑了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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