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他望一眼紧闭的主卧门,从昨晚回来后奚云初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晚饭都没吃。
他想敲敲房门,说一句“我走了”,又怕奚云初还没醒,踌躇半天,最后还是叹气离开。
而在他关上大门的三秒后,主卧的门,“嘎吱”开了。
奚云初慢慢走出来。
今天天阴,早上没有阳光,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视线从门口缓缓移开,环顾向阴暗冷清的客厅。
四周沉寂,又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和以前许多个日夜一样。
奚云初有一瞬的恍惚。
好似这半个月的热闹全是他幻想出来的假象。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信了。
他自我安慰,不就是一个人,总该习惯的……
“咔嗒——”
忽然,大门从外打开。
奚云初猛地偏过头,本该去上班的人又出现在了门口。
凌逸寒眉头紧蹙,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奚云初忍不住后退一步,心跳砰砰加速,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尴尬、惶恐,或是连他自己都不愿察觉的……惊喜。
眨眼间,凌逸寒已经走到他跟前,素日里温柔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却深邃凌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身上的柑橘香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这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奚云初被他看得心慌,退到门框边上,紧抓着睡衣下摆,低头躲闪他的视线:“你怎么……”
一片黑影投下。
所有的话被一个紧紧的拥抱打断。
凌逸寒趴在他的肩头,委屈地说:“我想了想,上班前不能没有男朋友的抱抱。”
第十七章 猎物反杀猎人无从招架
男朋友……奚云初险些怀疑自己听错。
可吐在颈侧的气息滚烫,男人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直往他耳朵里钻,掺杂一股黏糊糊的委屈劲儿,是凌逸寒没错。
是那个一直让他心绪不宁的人没错。
后知后觉,他面色一点点涨红,眼眶一酸,双手推拒在凌逸寒胸前,斥责声中是比他更浓的不情愿、不认输的倔强:“胡说什么,谁是你……唔。”
凌逸寒顺从地被他推开来,却是低下头,在这人说出否定的话之前重重啄了一口微微嘟起的唇。
还很理直气壮道:“上班的人听不得男朋友说这种话。”
“?”奚云初捂住嘴巴,一双黑眸朝他瞪得溜圆。
“噗。”凌逸寒见他家小刺猬快气成河豚,紧绷的脸瞬间破功。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那头乌黑柔顺的发揉得更乱,眸子里笑意温柔,轻声道:“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我走啦。”
说罢,逃也似的奔出门外。
独留下奚云初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良久,他恍然回过神,羞愤转身扑到床头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的置顶聊天,发过去一句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的话。
“凌逸寒你有病啊!”
凌逸寒在人流拥挤的地铁上收到这条消息时,在周围人怪异的眼光中笑出声。
他费力从人群缝隙中抬起手,隔着网络不要脸皮地大胆表白:“嗯,恋爱脑+相思症,需要奚医生以身相救。”
“!”屏幕的另一头,奚云初脸色爆红。
他烫手般地扔了手机,卷起被子把自己在床上滚成麻花,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
“好烦啊这人。”他埋怨道,声音小到自己都未必能听清。
却在隐蔽的角度里,嘴角不自觉扬起微小的弧度。
*
凌逸寒在没收到奚云初的消息后,知道是他老婆又害羞了。
但困扰他一晚的心事总算得以解决,早上临出门前还偷了个香,因而凌逸寒今天心情十分美丽,浑身充满干劲,到了新公司后见到新同事打招呼音量都高一些,活脱脱一个热情小伙。再加上他不俗的样貌气质,组里的前辈们对他第一印象都很好。
带教老师对他说:“今天第一天来,不用你做什么,先把这些文件看一看,熟悉下业务。”
“好的老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您跟我说。”凌逸寒笑着应下,办好入职并一一和周围同事认识加了微信后,便在工位上认真看起业务文件。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得体真诚,帅气的外表和优秀的社交能力引来不少实习生侧目。
于是,在中午组里实习生聚在一起用餐时,有外向大胆的女生率先展开攻势,积极问道:“逸寒,我可以叫你逸寒吗?你现在是大四保研对吗?”
凌逸寒礼貌笑道:“嗯,是的,保研后有时间来实习。”
女生又说:“哇,你们学校能保研的很厉害啊。那你每天学校到公司通勤要多久呀?远吗?”
“我不住学校,前不久刚搬出来和我男朋友租房子住,离公司也就半小时地铁,不远。”
凌逸寒坦然说道,仿佛意识不到他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有多炸。
“男朋友?”不仅是问话的女生,其余的实习生们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是的,是我师兄,明年研究生毕业。”提起奚云初,凌逸寒的笑容明显真实许多。要不是顾及是一群不熟悉的人,他真想好好吹一通他老婆有多优秀多厉害。
“啊,真好,真羡慕。”女生短暂愣过后,很快调整面部表情,打消了钓一钓这个新来的男实习生的念头。
唉,可惜,长那么帅,是个gay。
但很快,包括她在内的在场的女实习生,刻进DNA里名为“嗑CP”的本能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当这对CP长相优越,是同门师兄弟,还都是名校学生时,更好嗑了有没有!
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按捺不住的好奇。再看看一边吃饭一边甜蜜笑着回微信的凌逸寒,更加肯定这人是在和男朋友聊天。
唉,可惜,他们还不熟,没法多问些细节。
凌逸寒的确在给奚云初发消息,问他吃饭没有。
彼时,奚云初正坐在饭桌旁,吃着自己做的或咸或淡反正就是不好吃的饭菜,稍微有一丢丢地想念凌逸寒在家的日子。
手机屏幕亮起,他一看到凌逸寒发的消息,本来些许沮丧的心情忽而雀跃起来,他拿起手机就要回复。可是在他瞄到早上凌逸寒那句不着调的“以身相救”时,发热的面颊又强迫他冷静下来。
他努努嘴,决定晾一晾这个三番五次放肆的家伙,可想了想,又觉得视而不见不太好。于是斟酌之下,他回了简单的一个字:“嗯。”
凌逸寒没多想他的冷淡,又问:“吃的啥?外卖还是自己做饭呀?”
“自己做的。”
凌逸寒舔了舔腮,嘴里似乎已经回味起上次吃到一大块盐的齁咸。
呜呜,老婆受苦了!
他忙回道:“我下午五点下班,今晚想吃什么?”
“都行。”奚云初顿了一下,想起一件事:“下午我有个面试,要是回来太晚不用等我。”
面试?凌逸寒问:“什么面试?在哪里呀?”
放在以前,他绝不会多问,可他现在有意无意以人家男朋友身份自居,总是想多了解一些。
奚云初也没觉有什么不妥,如实告知:“云禾集团,在金云大厦。”
“金云大厦……”凌逸寒当即点开地图,查看当前位置和金云大厦的距离。
步行十分钟,还挺近!
他想,如果面试五点以后结束,他可以顺路接师兄回家。
“你忙吧,我去准备面试。”奚云初吃好饭已经是十二点半,怕耽误凌逸寒午休。
凌逸寒回他:“好哒,师兄面试加油!”
抬起头又重新加入同事们的聊天。
……
午后的时间一晃而过。
但不妙的是,奚云初面试完从写字楼大厅里出来时,一楼大堂门外哗哗挂起一幕无边无垠的水帘。
下暴雨了。
奚云初皱眉,他错信天气预报今天只是阴天,而没有带伞。
这可怎么办?地铁站离这里有五分钟,要打车也要走两分钟到马路边,大厦旁边也没有便利店,唯一能借的共享雨伞早被人拿光了。
一起来面试的学生不少都面露苦色,唉声叹气这鬼天气。
“等等吧,等雨小点再走。”有人说。
奚云初和大多数人一样,在一楼的咖啡店找个位子坐下。
时间指向四点,他估计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会持续太久,或许等个十分钟雨势就能见小。
但他这次又想错了。
在他用APP刷完一小时题目后,门外暴雨还在下,天灰蒙蒙的仿佛要塌下来,地上的积水已经没过汽车轮胎的一小截。
和他一起等雨停的面试者多半都走了,有的是心急等不下去冒雨往外冲,有的是喊朋友来接。
五点了,奚云初见写字楼的员工纷纷下班打卡过闸机,三三两两撑开雨伞离开,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寂寞凄凉感。
朋友吗?唯一能冒雨来接他的朋友……
微信消息“叮”地跳出。
“师兄!你回家了吗?”
奚云初眸光微动。
“还没,雨太大。”
“好,等我。”凌逸寒回完这三个字就再没音信。
奚云初却似乎已经预见到结果。
顿时,一颗心鼓涨起来,像是填满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暖暖的、痒痒的。
有人来接他回家了。
这个认知让他没来由地开心,而这份开心在他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厦门口时达到顶峰。
“师兄!”
灰暗的雨幕下,凌逸寒一脚踏进大堂的暖光里,收了伞,卫衣、头发湿淋淋的,滴答滴答往下落着水,却似无所觉,挥手笑着喊他。
奚云初嘴唇嚅动。
他撑起身,拎起一旁的书包从咖啡桌走向门口,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一小段距离几乎是小跑过去。
却在离来者半米处缓缓停下。
“你……”奚云初想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快来到,但对上那双弯起的桃花眸的刹那,一时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凌逸寒不无炫耀道:“想不到吧?我公司离你这里只有十分钟步行路程呢。”
奚云初不解:“那你怎么还淋湿那么多?”
他瞧凌逸寒身上,几乎没有干的地儿,全被雨水打湿了。
凌逸寒撇撇嘴,随手把湿发向脑后拨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我也忘记带伞了,是来找你半路上在便利店买的。”
他给奚云初展示手里的黑伞:“这伞超大,够容纳我们两个人了。”
奚云初疑惑:“为什么不买两把?”
凌逸寒:“……”
好问题!他确实没想到,买伞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得买一把大点的情侣伞,能和老婆在雨中搂搂抱抱。
凌逸寒深感自己陷入智商盆地,支支吾吾给出一个没底气的答案:“这不性价比高嘛。”
奚云初“哦”一声,点点头:“也是,你花钱买的伞,省点儿是应该的。”
凌逸寒:“?”咋说的他跟个抠搜的穷男人一样?
“不是,我就是……”
“好了,走吧。”奚云初打断他苍白的辩解,却在瞥向他的时候抿唇压下嘴角的浅浅笑意。
这样坏坏的老婆,凌逸寒哪还有不懂的地方。
他无端生出股甜蜜的懊恼,干脆自暴自弃,反过来质问:“对啊,我就是想和师兄贴贴,不给吗?”
奚云初:“?”
“走啦。”凌逸寒才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牵起手就往外走。
雨天道路堵塞严重,他们选择坐地铁回家。黑伞撑起,雨滴砸在伞面的声音格外响,两人肩并肩在雨中穿行,没走几步,凌逸寒将奚云初往伞中央拉了拉,在呼啸的风声中附在他耳边说:“别出去知道吗?”
奚云初转头,看见他半个肩膀都在伞外,担心道:“你进来点,你都没打到伞……”
“没事,反正本来就是湿的。”凌逸寒不在乎,右手搂在他肩上,提醒他看路:“别踩到水坑。”
“……”奚云初渐渐收紧握在伞柄上的力度。
忽有强风吹来,他一时没拿稳,眼看伞就要随风掀翻。
“小心!”一只更有力的宽厚手掌握上他的,沾湿水迹的冰冷手背传来温暖的热度。
奚云初眨眨眼,只觉这股热度仿佛无穷无尽,迅速从他手背散开来传到身体各处,即便裤子衣衫被雨水打湿冰凉难受地贴在身上,也是暖烘烘的。
去到地铁站的五分钟路程,因暴雨的狼狈袭击显得极其漫长,却又在有人的悉心呵护下,短暂得稍纵即逝。
待两人进到地铁站,凌逸寒收伞倒拿,伞面滴啦啦倒下一大片水。
“这雨太大了,撑伞都没用。”他看到奚云初还是淋湿了,担忧催促道:“快回家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奚云初盯着他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沉默跟在后面。
心里却在想,这人从头到尾都没顾得上自己,眼里只有他。
冒雨来接他是,撑伞只撑半边把中间位置让给他是,包括现在到了地铁上,用身子牢牢护住他,也是。
正值下班晚高峰,车站客流量大,又是雨天,大家手里都提着湿淋淋的雨伞,谁都不想挨着雨伞沾一身水,因而地铁内部格外拥挤。
凌逸寒好不容易开辟出车厢门旁栏杆的一块小角落,把奚云初拉到那里,面朝他站着,主动做起人肉屏障将他和外面的接触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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