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有多久?
他的这番说辞,无意勾起了谢瑾的另一块心病。
谢瑾心中愈乱,良久,他蹙眉轻叹:“阿珩,我累了……今夜,我先回弄月阁静一会儿吧。”
裴珩终究是未听得他想要的答案,不由受挫,胸口也闷得从未如此厉害。
可他知道也是自己操之过急,不应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一时冲动袒露心扉,于是默然忍耐了会儿,退了半步,先放开谢瑾,哑声哽咽:“好……那,明日朕再来找你。”
月影西斜,殿内的香已燃尽。谢瑾没有应答,就低头匆匆离开了陵阳殿。
……
谢瑾后半夜自然也没怎么睡着。
这段日子他本就累得心力交瘁,昏昏沉沉,一直快到午时才起身。
灵昭正好端来了膳食。
如今送到弄月阁的膳食规制已快赶上陵阳殿的了,谢瑾一人吃不完,便让她坐下一起。
他也实在没什么胃口,喝几口暖汤垫垫肚子,就没怎么再吃了。
他又看向灵昭,忍不住问了句:“皇上今日可有来过?”
灵昭专心用膳,面无表情道:“没有。奴婢听说皇上今日恢复上朝了。”
谢瑾喉间淡淡“嗯”了声,心想着他既是第一日恢复上朝,朝中应当累积了许多要紧事情要商议,弄不好便要到下午了。
可他忽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何必多问这个。
他便对她说:“我近段时日不往陵阳殿去了。我有几本书与几件衣物落在那,你替我传话给陵阳殿的人,烦请他们得空时,再将东西送回弄月阁吧。”
“是。”
用过膳,谢瑾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就整理起策论,尽力让自己不去回想昨夜之事。
可似乎很难。
裴珩昨夜的每个字、每个气息,他分明只经历了一遍,却宛如被烙在了脑海中。
以至于墨珠滴在纸上,他也浑然不觉,一时不知自己誊抄到哪了。
越写越乱。
就如同谢瑾的心,过了一夜,徒增烦忧。
已临近傍晚,就听得灵昭通传:“殿下,齐指挥使将您的东西送来了。”
谢瑾抬头,便看到齐光抬着箱东西走了进来,一脸殷勤道:“殿下,是否要清点一下?”
谢瑾眉框微低,淡漠道:“不必,没有贵重之物,你随意放屋里就行。”
“是,”齐光隐约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大同以往,略微尴尬,又行礼道:“那殿下没别的吩咐的话,卑职先行告退了。”
谢瑾思量踌躇片刻,还是将笔放了下来,眉间添了冷意,沉声叫住了他:“齐光。”
齐光忙回身:“卑职在。”
“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齐光怔了下,肃面躬身:“殿下指的是……?”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又何必对我隐瞒?”
谢瑾:“当日酒楼外虽有北朔兵设伏,可你手上有近四十名殿前司精锐,就算没有脱身救驾的机会,为何不放出鸣镝?为何坐以待毙,让皇上独自面对险境?”
若当日殿前司及时救援,裴珩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
齐光慌神跪下,拧眉支吾道:“鸣镝……弄丢了,卑职与刑部大人回话时,都已说清楚,事后,他们也确实在酒楼后的水沟中发现了卑职丢失的鸣镝。”
谢瑾听他拿旧话辩驳,失望道:“你最清楚,身为领队指挥使出宫随驾,鸣镝当与佩剑一样重要。”
齐光承不住他失望的眼神,暗中攥紧了拳:“殿下明察,当日卑职的确疏忽,未能救皇上脱险,可绝非是同谋!”
“是,我信你没有参与。否则,刑部早该查到你的头上,但事实是无从可查,最多只能判你一个渎职罪。可你也确有私心,对不对?”
“殿下为何会突然……”
谢瑾无奈一叹:“是你告诉老师的,对么?”
他与裴珩的床笫之事,除了他与裴珩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人,无人知晓。宫中也没有传开。
可偏偏被康怀寿知道了。
思来想去,只能是齐光。
齐光知道已无从再辨,只得咬牙承认:“没错!卑职的确有私心,得知皇上遇险,反正拼杀不过,不如坐视不理,还故意丢弃鸣镝,事后好为自己开脱……可就算是私心,也是为了殿下!他折磨凌辱殿下,殿下又怎能渐渐心甘情愿受他摆布?日子一久,倘若殿下真对他动了心又该如何!?”
“你……!”谢瑾气得脖颈涨红,不由厉声:“殿前司是守卫天子最后的一道防线,亦是天子死士,你凭一己私心,要拿大雍的社稷江山玩笑,还不知错?”
齐光神情一震,实在抬不起头了:“卑职……”
谢瑾偏头置气,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珩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了院门外。
“皇上……”
齐光顿时吓得噤声,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裴珩走得很慢,冷睨了眼地上的齐光,说:“朕不杀你。你自己去内府领棍八十,罚俸一年。”
齐光又死死愣住,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
裴珩威严:“再不退下,朕反悔了。”
齐光重重叩首:“是……卑职谢皇上恩典!”
待齐光走后,灵昭就关上院门。
天色已暗了下来,谢瑾故作无事地收拾起桌上策论集,试着先平复情绪:“热闹看够了么?”
“奇怪,你逾矩教训朕的手下,朕怎么就这么幸灾乐祸呢?”
裴珩面生得意之色,从后背轻轻环住他,含情低语:“哥是为我出气。”
自昨夜之后,谢瑾不得不对他的言行极端敏感,蹙眉一怔:“……做什么?”
裴珩浪荡轻笑,便挽起了自己的一只袖子,拿到谢瑾面前展示。
但见龙袍下的腕骨白皙分明,上面却系着一串红绳铃铛,摇晃两下,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淫靡之声。
“朕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讨哥哥欢心了——”
第70章 助兴
谢瑾一见到那串铃铛, 霎时耳廓通红。
他先前为收集谢云翻案证据,常去芸街和挽春楼,或有听闻这种铃铛是行风月事的助兴之物。
而且, 那日在北朔使团的接风宴上, 谯丽公主也正是想用此物, 令自己当众难堪……
可此刻却戴在裴珩手上……
谢瑾面颊滚烫,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
裴珩察觉出他的异样,微微勾唇,大胆在他耳廓上舔了一圈湿热, 低声撩拨说:“朕绑了可不止这一处, 哥还想不想看别的?”
谢瑾拧眉替他觉得羞耻, 可耳边一阵酥麻,红潮又止不住蔓延至全身。
见识过裴珩的离经叛道, 知道他在那事上心性野, 喜欢玩花样儿,可没想到他这次居然直接扮成了小倌……
“不想。”
谢瑾直截了当拒绝,无端有些恼愠:“你是一国之君,如此……成何体统?”
裴珩好久没听他说这些体统之辞, 坏笑一声:“哥, 朕今夜在你面前不当皇帝了,好不好?”
“你……”
谢瑾话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 双眼就猝不防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阿珩……!”
他还未及惊恐,身子就被裴珩很好的承拖住了。
裴珩趁他迷失方向之际, 抱着他,吻着他,一路进了屋内。
正因谢瑾看不见, 此时他的其他感官触觉顿时都被放大了几倍:黏腻细密的吻,温柔涩意的抚摸,还有那铃铛动人之声……
裴珩一如既往地占据着主导权,可他当下使用的每件器具,每个动作,每一处敏感的落点,都是他事先费了心思,精心设计的。
甚至白天上朝那会儿,他就已在心里默默操演了无数遍。
而且这些是他十一二岁时学的伎俩,不算熟练,但也是前人的经验之谈,没人能扛得住。
就连神仙菩萨也不行。
谢瑾紧促的眉宇间满是隐忍抵触,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被裴珩牵着走:“阿珩,不要……”
他看不见,也站不住了。
裴珩便捏着他发烫柔软的后颈,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习惯性将他所有的反应当做欲拒还迎,气息急促地哄道:“哥,这次换我先帮你,好么?”
谢瑾双瞳骤然放大:“你、你要做什么……?阿珩!”
谢瑾眼前的黑布忽被一把扯下,落在地面那些零散的衣物上。
他原本至少不用直面自己的不堪,可如今只得亲眼看着裴珩腕上的铃铛剧烈不正常地晃动,发出更加急促吵闹的动静。
太吵了……
他做不到心无旁骛,咬着牙,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又止不住地战栗颤抖起来。
谢瑾顿时羞耻到了极点,脑中不由想起康怀寿说的那句“他若要讨好一个人,就有千万种虚情假意的法子哄你”,又气得睫羽一阵乱颤。
“阿珩,松手……!”
“松手!!”
“忍一下就好,哥……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裴珩也彻底沉溺其中,忘情地吻着他,偏执地哄着他,温柔地要挟他:“你也会喜欢我的……对么?”
毕竟之前谢瑾都能次次对自己服软,何况今夜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只是为了让谢瑾也感受一番。
其实是除此之外,裴珩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取悦谢瑾,博得他的青睐,讨得他的欢心。
毕竟过往十年除了针锋相对,便只剩下一幕幕的纠缠。
裴珩眼底泛着勾人楚楚的涟漪,又逼着他看着自己:“哥,喜欢吗?你看看我……”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阿珩……!”
谢瑾几乎要被裴珩刺激得晕厥过去。
他觉得自己如脱缰之马,又如失舵之舟,都只能在裴珩掌心愈陷愈深。
一度令他死去。
顷刻间,与眼泪一道决堤而出。
铃铛响声也变得悠缓沉闷,谢瑾终得以活了过来。
下一刻,“啪!”的一记耳光就重重落在了裴珩脸上。
屋内那股潮湿闷热的气息此刻还未弥散。
谢瑾面色虚浮,又红得如病重一般,立刻羞愧地一把扯过被子遮挡,气急难遏。
裴珩当即一懵,后知后觉面颊生出一阵火辣疼痛。
他没想会弄巧成拙,也不想谢瑾竟生气到如此地步,一时有些无措。
他一回神,先反省起方才是哪一步出了差池,懵懂放低姿态:“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你高兴而已,哥,是不是哪弄得你不舒服了?你告诉我……你若是不喜欢玩这些,以后我们再也不玩就是了。”
谢瑾清楚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心思。
裴珩纵然行事荒唐,可稍稍冷静下来,他会就发现他真正恼的其实是自己。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裴珩直白笨拙的示好,因此不得不抗拒,不得不懊恼,不得不去回避那些欲望。
何况一旦动了真情,谢瑾顾虑太多,也就没法再一味心软。
他愠色未消,望见裴珩湿漉漉的眸子和鲜红的掌印,到底不忍苛责,深吸一口气,冷冷说了句:“罢了……你走吧。”
裴珩心头一恸,面有不甘:“可——”
“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谢瑾垂下睫羽,哪怕语气平和,也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彻底将裴珩的话给堵死。
裴珩心宛如一绞,呼吸也隐隐作痛。
他确认谢瑾的神色不会再动容,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出弄月阁,裴珩就扯断了那串铃铛,狠狠摔掷在了地上,瞬间将之砸得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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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裴珩都没再出现在谢瑾眼前。
听闻近来前朝事忙,于震洲平定两州后,朝廷重新商议制定了定北路线,将大雍五十万大军划分为四支,可似乎推行得不大顺利。
不过,应当也还有别的原因。
谢瑾也能明白。
满怀期待地讨好一个人,费心思、花力气,还委曲求全收敛起锋芒,结果却是挨了一巴掌后,被无情轰走。
正常人都经不住,何况他还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不过如此也好,没准就慢慢淡了。谢瑾想。
很快,便到了新科进士启程往北随军的日子。此次进士中,共有五十名随军文职,各分到四军之中。
风萧萧兮,孤雁南飞。今日建康北城门外多是送别饯行之人,令这片江南景致都添了几分凄苦之意。
康家人将康醒时送到城门外,与他一一送别叮嘱。
待到家人离开,康醒时独自在城门旁又徘徊了许久,始终没有到随军队伍中去报道。
直到一辆蓝色马车停下,他见到那人,眼前顿时亮了一截,忙将行囊丢给小厮,大步跑了过去。
“瑾哥!”康醒时激动招手,圆圆的眼睛还有几分沮丧:“瑾哥,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谢瑾摘下帷帽:“出宫路上耽搁了下,还好赶上了。既然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来。”
康醒时欣慰一笑,心中又牵扯出一股歉疚,垂丧着脑袋说:“瑾哥,我事先不知父亲与北朔勾结,险些害惨了你,是父亲执念太重,犯了大错。这次,若不是你在御前求情,康家上下几百口人,还不知会是什么下场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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