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抱怨,其实得意着呢。
“都是为了您老好。”霍星河耐心地陪老头聊天,他听到车上Alex滴滴的提示音,“老爷爷,我现在要走了,再不走就真的要扣分了。”
“我看着这么老吗?!”老头儿不乐意了。
老人家精神很好,身姿挺拔不输年轻人,可满头华发,七八十肯定有了。
霍星河收回视线,立刻改口说:“伯伯,我走了。”
“走吧走吧,我随便转悠转悠。”老头满意地摆摆手,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个年轻人,看走路的姿态不是普通人。
上车的霍星河发动了车子,他朝着一直盯着自己的年轻人点点头,脚上用力给了油,加速离开了这里。那个年轻人的一只手一直揣着兜,如果霍星河有什么不好的举动,他毫不怀疑会有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这里,是东州市的军区大院。
···
老城区为了排水排涝,城建改造的时候开挖了人工河,把市内大大小小的自然河道贯通在一起,最后汇入南湖。河边种植了许多树木花草,沿河的步道是红色塑料的,霍星河沿着河跑,步道边一只小橘猫喵叫了一声,蹿进了蔷薇花从。
一群白鹭从宽阔的水面掠过,也有白天鹅在天色蒙蒙亮时来到了河中央,几只灰毛水鸭子扎进了水里,扑通水声后又在河的另一头冒了出来。
霍星河放慢了脚步,他略显烦躁地摘掉了耳机,汗水浸透了他身上的白T,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上下起伏的胸膛上覆盖着精壮的肌肉,拥有几块腹肌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黑色的运动裤抽绳有些松了,裤子懒懒地搭在跨上。
他把衣服掀开,露出紧窄柔韧的腰,拿起抽绳重新打结。
“我去,我说谁家好人大早晨不睡觉,跑到河边露腰,原来是你。”
霍星河拉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摘下的眼镜片上都挂着水,“你也不睡觉到这里做什么?”
江淮迈着被丧尸吃了脑子的颓丧步子挪到了霍星河跟前,哀怨地说,“您老说稀释比例不对,我们这些牛马就要辛辛苦苦重做实验。”
霍星河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不苦的老板,记得奖金多多的有。”江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是红血丝眼睛再睁开发现霍星河竟然走远了,他赶紧追,“你等等啊,腿长了不起,走这么快。”
霍星河没走多快,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等江淮赶上了两个人就这次的比例做了讨论,江淮不是太抱希望,“林友之教授当年记录下来的数据是不是错误的?我们按一个错误的方向走,推导一个不存在的数据?”
霍星河摇头,“林教授离世前我和他聊了很久,他的思路没错,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找到得到这个数字的正确路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信。”江淮朝着水面大吼了一声,“啊啊啊,行,老子就跟着你走了,把南墙撞塌了也要继续走!”
霍星河戴上了眼镜,一如往常般冷静的眸子藏着焦躁,心底深处似有一头困兽,不断扒拉着爪子下的大橙子,碰不得伤不得舍不得。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发现江淮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霍星河,“……”
江淮苍蝇搓手似的嘿嘿笑了几声,“你不对劲啊。”
霍星河继续往前走,“我挺好的。”
江淮从身后过来揽着霍星河的肩膀,“给你的数据觉得咋样,我那儿还有不少好货,这一批你不喜欢,我给你换一批。”
“还行。”
“啧,理论要结合实践啊,不然怎么能够提高。”
霍星河不愿意说,江淮就没有刨根问底地问他喜欢的是谁、那人咋样、你们进展如何之类之类,虽然他好奇得抓心挠肝的。
霍星河顿了顿,迟疑地问,“第一次不是太美好,会有心理阴影吗?”
江淮眨眨眼。
霍星河心虚地挪开眼睛,“当我没问。”
“你让我消化一下。”江淮喃喃,“我以为你是要提高战术,没料到战线都没有拉开。我去,霍星河你这三十年和尚没白当。”
“闭嘴吧。”霍星河脚步匆忙地往家里面走。
“啊啊,我的好大儿,你有雏鸟情节,加油啊。”江淮追上去,几次要和霍星河勾肩搭背,都被霍星河甩了出去,一直到霍星河家门口。江淮一脸严肃地说:“求收留,让我眯一觉,醒了回研究所再战。”
“随意,你放在客房的东西都在。”霍星河抓着领口单手拽掉了衣服,肌肉起伏,充满了力量。
江淮感慨,“估摸着以后我没法蹭你家的客房了。”
江淮从厨房冰箱里翻出了霍星河妈妈送来的牛肉包子热了几个,就着冷牛奶吃完后简单收拾就去睡觉,霍星河洗澡出来,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了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外套小心放在沙发上 ,免得起褶子,他和秦枂约好了中午吃饭。
用咖啡机简单做了杯咖啡,拿走蒸箱里剩余的包子,吃完早饭后霍星河出门,他今天没课,直接开车去了学校旁边的东华研究所。作为国家重点科研机构,东华的各项经费是不缺的,里面人才济济,许多人鏖战一路杀到的终点只是进入东华的基础条件罢了。
在办公室坐下,看着叶片透粉的秋海棠,他没有如往常那般静下心来开始沉浸式工作,不到约定好的时间就出门。
“霍博士,你上次那篇论文……”拿着平板的同事眼睁睁看着霍星河大步流星走了,喊都喊不回来。
“咋啦?”
“霍博跑了。”
“可惜,等下次遇见了再问吧。真奇怪了,以前霍博来了研究所能够一屁股坐到深夜,今天怎么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有事吧。”
把车停进地库,霍星河坐直梯到商场五楼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来的太早了,他们约好了十一点半见,现在十点钟才过了一点点,约定好的餐厅刚营业不久,站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看到踌躇的霍星河,笑着迎了过去,“先生几位?”
“两位,约的十一点半六号桌。”
服务员保持微笑,“先生可以进去等呢,可以先看看菜单,今天的白玉蜗牛很肥嫩。”
6号桌靠窗又不会阳光直晒,能够看到街景,霍星河落座后就开始翻开皮面的菜单,里面纯法语,点餐会有看台的服务员过来服务、介绍。好在霍星河学过一点法语,菜单勉强能够看懂,谢绝了服务员的帮忙他开始研究菜单,心想秦枂喜欢吃什么,如果他想尝尝蜗牛,自己也愿意尝试一下。
几次拿起手机看了时间,等十一点的时候,他发了信息:我到了。
另一头秦枂秒回:你等等,我马上来。
配了个猫猫快跑的表情包。
霍星河莞尔,他发:不用急,我也刚到。
秦枂:ok。
霍星河放下手机,忽然就想到了H&Q盛典时自己穿的那双红底皮鞋,妈妈说他闷骚……
甩了甩头,霍星河只需要再等会就行。
商场就在虹彩大厦旁边,是写字楼众多配楼中的一幢,中间有天桥相连。秦枂走过去只需要十二三分钟,他收到信息,免得霍星河等太久,就一路小跑着,七八分钟到了餐厅门口。随着服务员的引领,站在餐厅大堂里的他,一眼看到了那个他,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霍星河穿着黑西装、白衬衣,他身边的落地窗外是空中花园的蔷薇摇曳、是湛蓝天空和白色的云。秦枂低头看了看自己,老爹鞋的鞋头尴尬地碰了碰,和霍星河一比,休闲的他像个唱嘻哈的潮男,牛仔裤搭配绿色薄款针织套头衫,左边胸口有个撞色的粉色口袋。
临出门洞洞鞋换成了老爹鞋,要不然更加没脸见人了。
正当秦枂尴尬得准备逃回去换衣裳时,霍星河看了过来,秦枂看到,霍星河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第24章 024
花花娇滴滴地跳上了秦女士的腿,用大眼睛撒娇希望得到一个罐头,秦女士抚摸着花花蓬松柔软的长毛,叮嘱丈夫今天别出门下象棋,“上午小王过来给你检查身体。”
贺长明点头,他正在看早间新闻。
听到拖沓的脚步声,老夫妻两个一致看向了楼梯口,张大嘴巴伸懒腰的秦斯忙收起了懒散的样子,乖巧地喊人,“爷爷,奶奶,早啊。”
“昨晚几点回来的,我怎么三点多听到了开门声?”
秦斯站在地中央蔫头耷脑的。
“别说孩子了,年轻人作息能和你一样嘛。”秦女士嗔怪丈夫的严肃,招呼秦斯去吃早饭。
秦斯熬了大半夜,要不是被电话吵醒他是准备睡到下午的,把“我要出门”几个字给咽了下去,他乖乖地坐到餐桌边没滋没味地吃起了油条。
“枂枂怎么还没下来?”贺长明再度看向了楼梯间。
“小叔在试衣服。”秦斯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擦着眼泪说,“他一开始穿了套黑色的双排扣西装,我说他像是去开董事会的。然后他换了一套灰色的休闲款西装,我说他像是去卖保险的。我建议他穿得休闲时髦点,牛仔裤薄毛衣,他拿出一件驼色的鸡心领毛衣,我说像送孩子的高中生家长。”
贺长明问,“他准备去干嘛?”
“小叔说中午和朋友约了吃饭。”秦斯撑着下巴,咬着油条含糊地说。
贺长明和秦雪孺对视一眼。
·
时髦的秦枂在霍星河对面坐下,难掩尴尬地笑了下,“让你等了。”
“没事。”霍星河摇头,他脱掉了外套放到椅背上,又多松开了一粒衬衫的扣子,挽起衣袖时他说:“坐在窗户边晒着太阳,有点热了。”
秦枂噗嗤笑了起来,“霍星河,你太善解人意了,不用这么在意我的脸色。”
霍星河笑了笑,“也不是所有人需要我这么认真对待的。”
说话间,那点尴尬和生疏消失殆尽,霍星河展开菜单问秦枂要点什么,秦枂喝着柠檬水,绘声绘色地开始介绍起自己探店的心得,“中午不忙我就下来吃饭,周围一圈基本上都吃过,这家店的烤羊肋排味道不错,马赛鱼汤很正宗,红酒烩牛肉值得尝试下,一定要点培根蔬菜汤,没有加一滴水的蔬菜汤很鲜的。”
“那都点。”
“等等,我们吃不掉这么多啊。”
霍星河说,“我应该能吃完。”
秦枂挺心动,“要不再加个可露丽做甜点,可惜了你要开车,我要上班,不然这里的金标龙舌兰可以当做佐餐酒。”
秦枂撑着下巴看着霍星河,空气中就有着淡淡龙舌兰的气息,他已经有了银标的纯净清新,经过橡木桶陈酿的金标龙舌兰便更适合佐餐的时候抿上几口。
柔软的阳光里,浅淡的微醺。
霍星河闻言顿了下,他试探地说:“下次有机会,可以试试。”
“好呀。”秦枂一口答应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霍星河心里面计划起下次的约会。
约会啊,挺美秒的一个词,不像是“见一面”那么敷衍潦草,是有目的的为了未来携手共进的一个过程,他和秦枂共同确定了一个研究方向,组建了属于他们二人的课题组。霍星河觉得有必要为此写一篇论文,入手点他都想好了:论信息素障碍患者感受到信息素后的人生攻略。
餐点上的很快,霍星河找了个很安全的话题切入,他说:“牛肉的味道真的不错,很嫩。”
“用的牛腩肉烩红酒,用小火慢慢煨着,算是低温熟成的做法吧,我问过服务员的。”
“你对吃很有研究。”
秦枂耸肩,“我只是喜欢吃,一点也不会做,我妈说我天生就是炸厨房的命,小时候在岛上我把鸡蛋扔进了灶膛里,说是吃烤鸡蛋,结果鸡蛋在火里面炸了,差点把照顾我的小战士吓哭,他以为我把炸药塞进去了。”
“你那时候多大?”
“三四岁吧,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星河想到自己三四岁的时候妈妈给他请了许多家教,他早晨起来要写大字、要背诗、要学琴、要学英语……为得到霍家的认可做准备。
这些枯燥的过去,没必要拿出来讲。
反而是秦枂生动活泼的幼年时光令他向往。
“都是我在说,你呢?”
霍星河坐直了身体,他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你想了解什么,可以问。”
秦枂的叉子戳了戳羊肋排的骨头,眼前温文尔雅的面孔与昨晚小公园里独狼似的样子没法重迭在一起,他问:“昨晚那人,是谁呀?”
“就是我说的同父异母的哥哥。”霍星河推了下眼镜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身世是他的一部分,现在不说,未来也要面对的,“我爸妈年龄相差比较大,我妈认识我爸时他刚离婚不久,她那时还不到二十,高中毕业跟着同乡一起来东州打工,在山水居里做服务员。”
山水居早已关门倒闭,但里面的一个小服务员榜上了贵公子的事儿依旧在坊间谈资上有着一席之地。
“爸爸与前妻是青梅,很早就结婚生子,我出生时大姐九岁、双胞胎哥哥七岁,他们认为是我妈的介入爸爸才会移情别恋,让他们父母没办法复合,他们妈妈最后负气离开,遇到山体滑坡遇难。”
霍星河藏得很好,但他眼底深处的慌张泄漏了不安,出生就和原罪一样,哪怕他是正儿八经、走合规程序出生的婚生子,在有些人眼中,他就像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样。
妈妈为了保护他,他七岁之前一直被养在外公外婆那儿,直到霍老爷子点头承认了才能够踏入玉韫园那座大宅。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受他们欺负?”秦枂皱眉问。
霍星河愣了下,他绷紧的表情柔和了下来,“一开始挨过几顿,后来我都还回去了。”
16/65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