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马车颠簸,只道载的是哪家有情人。
第43章 秋猎大典
今年的大虞秋猎,不可谓不盛大。
且说朝廷也是下了血本,要于此秋猎大典展现大虞朝廷之威严,一改对外国库空虚的传言,以期重启或加强对西域及邻国的贸易,盘活大虞的经济命脉。
秋猎开启当日,万民朝拜,礼部一路从城隍庙唱祝词到紫禁城,沿街小巷金纸纷飞,坊间欢声笑语,好一番热闹景象。
姜离早早便守在了明德帝的轿撵前,随明德帝一路走上了午门。初升朝阳华光四射,个子小小的明德帝穿着一身明黄龙袍,扬手唱着礼部给的祝词,一句“普天黄土,世代绵长,春种秋盈,万民归心。”随着四周编钟声乐齐鸣,倒将这大典仪式推到了高潮。
姜离长身而立,看着面前这盛大的景象,一时间竟已无言。
也许,这便是现阶段,姜党执政的朝廷,对外的一又次挣扎罢了。
礼部和工部为秋猎大典大兴土木,国库的赤字红了又红,之所以最后能办成,这其中的银子,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几个月前冯柒垄断了盐政的原因。
但盐乃社稷之本,民脂民膏。如此肆意涨价,拆东墙补西墙,百姓买不买账先不另说,光是这四起的民怨,便如同即将烧红的烙铁,随时可以在这岌岌可危的朝堂上印下一个可怖的印子。
“离哥哥,你心情不好么?”
前往陇山猎场的路上,明德帝悄悄扒开马车的竹帘,冲骑在马上的姜离眨了眨眼睛,道:“朕教于德瑞特地备了桂花酥,离哥哥上来吃一个罢。”
姜离瞧了瞧他,失笑道:“皇上,现下赶路呢,微臣还不饿。”
明德帝却不依不饶,从马车里拿了一个桂花酥,伸着小小的胳膊递给姜离道:“放心,你吃快些,没人瞧见的。”
“这……”姜离犹豫。
一旁的萧秀明也乐了,道:“指挥使,快吃吧,可别让皇上举久了。”
姜离内心一软,他笑了笑,伸手接过那块桂花酥,轻轻一口,便是满嘴香气。
“好吃。”姜离道:“多谢皇上。”
“嘿嘿。”明德帝趴着马车的窗子,咧嘴傻笑。
“哟。”身后打马走上来一人,语气轻蔑道:“没想到锦衣卫指挥使,喜欢这些吃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呵。”
一听到这声音,姜离便皱了皱眉,一勒马绳,眼睛也不去看他,只抱拳沉声道:“曹将军。”
曹汀山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姜离,转头冲明德帝道:“皇上,还有没有桂花酥,本将也想尝尝。”
明德帝眉毛一压,气道:“曹将军不是说是女子吃的么?那曹将军别尝了。”
曹汀山勾唇道:“看来皇上也觉得是女子吃的了?”
明德帝这才反应过来:“你——!”
姜离忽地冲明德帝摇了摇头,抬起手,示意驾车的太监继续行车,只留下自己和萧秀明与曹汀山对峙。
姜离道:“曹将军,锦衣卫负责维持车马顺序,您应该落在百官之列,可别走错了。”
曹汀山听罢,嗤笑一声,凑到姜离耳边道:“百官?这泱泱百官,有谁敢与本将平起平坐?”
话语如此狂妄,姜离一听,脸上神色便沉了下来。曹汀山像是极满意他的反应,垂眸又道:“恐怕也只有姜指挥使,觉得本将是那百官了罢?”
“曹将军。”姜离抬眸盯着他,道:“你既如此自负,就不怕此话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你我可是唇亡齿寒之徒。”曹汀山哼笑,坐下马匹适时打了一个响鼻,只听得他说道:“怎么,你要去说啊?”
姜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冷笑了一声。
“指挥使有空在这里与本将饶舌,不如去瞧瞧那北都世子在做甚?”曹汀山忽道。
姜离被他说的心下一紧,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寒声道:“曹将军说笑了,我做什么要去瞧他?”
“不去?”曹汀山还不嫌事大,继续道:“那世子不是前些日子为你挨了些板子?”
姜离倒吸一口冷气,双手将马缰攥的死紧。可还未等他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萧秀明便先发了话,道:“回禀曹将军,咱们指挥使自幼与那北都世子结下梁子,到现在都没还找那厮算账呢,怎么可能还与他有其他的牵扯?再说了,那北都世子是自己在司礼监闹才挨的板子,跟咱们指挥使可挂不上边。”
“是么。”曹汀山听着萧秀明说,眼睛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姜离,似乎是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曹将军此话何意?”萧秀明也察觉出来两人的微妙,他想了想,连声道:“那世子自己挨的板子,曹将军怎可泼指挥使脏水?”
曹汀山“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下巴,咧嘴道:“本将还以为凭着你俩年少的交情,就算他挨了板子,你也会去看上一看呢?”
“曹将军。”姜离忽的出了声,他声音寒冷如冰,竟骇得一旁的萧秀明抖了一抖:“今日是吃了腐肉么?说话这般恶心?若是你风凉话说完了,便请辞吧!”
曹汀山本就怀了些戏谑人的心思,却不想姜离直接骂了过来,当即箭眉倒竖,喝道:“姜离,你这死兔崽子——”
“这位将军。”一声清润的声音打破二人僵持,一辆马车不知何时行驶到几人身侧,竹帘微微撩开,一陌生男子正坐于车内,他一身月白长袍,墨发如瀑,简单用一根玉簪在脑后挽着,抬起清冷的眸子瞧了瞧几人,道:“官道狭窄,马车过不得,还请让让道。”
几人皆是一愣,那男子眸子在几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于姜离脸上,忽道:“小官爷,气色倒是不错,动什么怒?”
姜离一愣:“?”
“本将道是谁。”曹汀山笑道:“原来是邻国的伯南公子。”
名叫伯南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用那清冷的声线道:“曹将军。”
曹汀山一拉马绳,让出一条道来,连眼神也不给姜离一个,只冲着那男子道:“公子,请吧?”
直到人走远,姜离才转头看了萧秀明一眼,道:“那人便是此次天雍国来的特使赏伯南?”
“应该是罢。”萧秀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姜离道:“指挥使,您可是与他识得?”
姜离皱了皱眉,也疑惑的摇了摇头道:“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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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紫禁城到陇山,不过一个时辰,很快,众人便入了陇山行宫的地界儿,姜回雁带着一干官员和外国特使入了行宫,其余参加秋猎的武将和特使,便随着禁军和锦衣卫之列,一同去了猎场。
本次秋猎围猎,因着声势浩大,足足围了两个山头,陇山内树林连绵不绝,猎物众多,端的是一片好猎场,随着明德帝一声箭下,众将及世族子弟们便齐齐入了林,誓要先拔得头筹。
明德帝年纪小,见着这阵仗,自然也是兴致勃勃,拉着姜离便策马入了林子。
明德帝自幼由禁军教导箭术和骑术,后又有姜离辅助,小小的身子策起一人高的马儿倒也得心应手,一甩马鞭,便窜出去老远,连身后的锦衣卫和禁军都被甩了些距离。
“皇上。”姜离连忙跟在他身后,督促道:“莫要一个人骑的这般快,等等身后护着您的人。”
明德帝早已换了一套骑射的衣裳,他高高扎着马尾,一仰头道:“离哥哥,你可知,蕴儿许久没有这般策马了。”
姜离笑了笑,道:“是了,皇上政务繁忙。”
明德帝道:“在紫禁城里,太傅整日让朕念书,太后整日觉得朕这不好那不好,今日出来了,才觉得这天地广阔,万般心事都没了影。”
姜离默了默,心下赦然。
明德帝说的对,生在帝王家,哪有什么快活自在,就算是这般大的孩子,整日里也是被束缚着的,压在那小小的宫墙里,受着权术的颠来倒去。
“皇上。”姜离忽的唤了一声,笑着问道:“想不想拿个头筹?”
明德帝眼睛亮了亮,使劲点了点头道:“想!”
第44章 暗箭难防
且说要用什么猎物拔得头筹,自然是要寻个山中最烈最强的猛兽。
姜离在准备秋猎的时候,便早早有打听,都这陇山之中住着一丛虎群,年年秋季便会活动频繁,狩猎过冬的食物,只是那虎群行踪不定,陇山地域广阔,要在这茫茫深山里寻到,要废上不少力气不说,更多的,便是运气。
姜离循着路线,带着众人往山中走了一个时辰,他足下定了定,抬头四望。只见头上日头高照,四周深林幽邃,尽管明德帝身边有锦衣卫和禁军护着,但再要往深,总归是不太安全。
姜离想了想,便与明德帝商量,说不打虎了,寻些野猪打也是好的。
寻虎没寻到,明德帝整个人厌厌的,伸手拽着姜离的衣服,道:“离哥哥,我们真的不再走了么?”
姜离摇了摇头,道:“这陇山林深树密,内里且内有沼泽环绕,皇上安危为重,此番还是回去为好。”
“可若是这样回去,头筹是不是便不是朕的了?”明德帝道。他在紫禁城内处处受制,此番秋猎,本就是想着搏一搏名头,如此便放弃,孩子心下很是失落。
姜离叹了口气,哄道:“皇上不要太失落了,我们打不到虎,其他人也未免打的到。”
明德帝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姜离,一双眼睛亮亮的:“离哥哥,不若我们再走一段路罢,就一段。万一就能碰到了呢?”
“可……”姜离看了看眼前愈来愈深的林子,道:“前面的路怕是不好走,这么些人,过不去的。”
“那离哥哥你陪蕴儿去好不好?”明德帝拽着姜离的袖子,央求道:“蕴儿答应离哥哥,就走一盏茶的功夫,若还是没寻到,我们便回去。”
姜离想了想,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打破他的期待,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再走一盏茶的时间。”
前方路窄,怕惊到猎物,众将士原地待命,由姜离背着弓,带着明德帝步行入了林子。
要说真真还是运气好,两人还未走上几步路,姜离便听到了林子里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他循着声音转头去看,正巧看见一只通身花纹、体型近丈的猛虎躺在一棵长满青苔的树下休憩,在它的身侧,有一副已经被吃干净的野鹿骨架。
“离哥哥——唔!”
“嘘!”没想到走几步路便能真的发现老虎,姜离连忙捂住明德帝的嘴,低声道:“皇上,此虎体型巨大,你我二人不是对手,我们快回去找其他人。”
明德帝攥住姜离的手,道:“离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若是现在回去,它跑掉了怎么办?”
“那也不行!”姜离罕见的异常严厉,喝道:“皇上,您的安危永远都是重中之重,怎可如此轻怠!”
姜离极少对明德帝说过重话,孩子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抱住姜离的胳膊,低声嚷道:“好,离哥哥,蕴儿听话,你不要生蕴儿的气。”
姜离轻叹了一声,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伸手拽住明德帝的胳膊,便打算起身。
谁知下一刻,耳边突然便传来破空的箭啸声,姜离心下一惊,他猛地回头,只见一支箭不知从何处袭来,直直插入面前那只猛虎的大腿上。
“吼——!!!”
震耳欲聋的一声虎啸,那老虎吃痛,一个猛子翻起身,如深渊般的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锐利可怖的獠牙,竖状兽瞳四下张望,最后直直盯在了躲在树后的姜离和明德帝的脸上。
“吼——!”又是一声虎啸。
姜离登时面色惨白,背上霎时间起了一片冷汗,说时迟那时快,姜离几乎是下意识地捞起明德帝,大喝一声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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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
一支箭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宛平延猛地一拍马鞍,指着手下的几个侍从嚷嚷道:“哎!远了远了!近一点儿!”
几个侍从听罢,连忙走了去,将绑在远处树上的活兔子解了下来,寻了个更近的树干绑着。
“好!就这样。”宛平延朗笑了几声,搭弓又射。
一支箭应声而出,在空中扭来扭去,最后总算是射中了那只兔子的耳朵。
小兔子惊叫一声,红色眼瞳睁地老大,双腿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吓死了。
几个侍从狗腿子似地跑了过来,拎着那死兔子道:“少爷好能耐,一箭射中不说,还叫那兔子直接吓死了。”
宛平延仰起头,鼻子快要翘到天上去:“哼,那当然,当小爷是谁?”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宛平延被夸的心情大好,转头冲一旁斜躺在软垫上吃着葡萄的边子濯道:“子濯兄,别光盯着吃了,你也来试试。”
边子濯不以为然,又丢了一个葡萄到嘴里:“本世子腿上伤还未好呢,射不得箭。”
宛平延翻身下马,几步走到边子濯面前,拿了几个葡萄吃,道:“你好歹来了陇山,哪能一箭不射?你若是腿还疼,小爷叫他们几个绑的更近些,诺,就绑那。”
边子濯烦躁地摆了摆手,道:“不射不射,拉弓手疼,不如吃葡萄。”他说着,又冲一旁的人道:“这盘吃完了,再拿些来!”
见边子濯不愿意动,宛平延一个人也觉得没甚意思,遂一屁股坐了下去,嚷嚷道:“光吃葡萄怎么行,再拿些瓜子和茶来!”
底下的人领了命,匆匆跑出林子,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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