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漪澜眉头紧锁,心口发疼,一把扯过人,道:“皇兄驾崩,宫中和京中戒严。国丧之际,你作为摄政王竟要回府!你……”
秋兰见主子捂着心口,赶紧进去将人扶住。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进了主子嘴里。
顾晨竟然没有动作,只是木然的看着顾漪澜,好似一个三魂七魄不全之人。
顾清滢缓了过来,上前搀住姑母,将人扶到椅子上。确认人没事后,回身看向顾晨,平静的道:“我没有要动她。你不必急着回府。”
顾晨看着对自己来说无比重要的两个人,冷漠的道:“我会遵从先帝的遗诏,达成先帝的嘱托。我现在就去主持大局。等丧礼结束后,请安国公主殿下,不,应该是请安国长公主殿下,与本王和离。”说罢,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顾清滢看着那走远的背影,决绝的道:“这一世我都不会与你和离。”
顾晨没有听到,但跟在身后几步远的云逍隐约听到了。
顾漪澜皱着眉,看了眼外面,又看向身前透着阴狠的清滢,眼中晦暗不明。
皇帝丧仪,繁琐复杂,庄重严苛。百官服丧二十七日,百姓服丧二十七个月。四十九日内不准杀生,三月内不准宴饮享乐,一年内不许嫁娶。在摄政王的谏言下,新帝将一年内不许嫁娶缩短为三十天内不许嫁娶,让百姓能少受些影响。
丧仪按照礼制一项一项的进行下去,大国寺鸣钟三万下。北齐和南魏派来使臣瞻仰哀悼。最后是梓宫发引,百官穿着丧服奉辞,灵柩出殡,葬于皇陵,告太庙,祭神。
很快,礼部择了吉日为新帝举行登基大典。典礼上,摄政王本就地位尊崇,又有先帝赐予的可见君王不拜,但顾晨依然行了跪拜大礼。新帝发下旨意,摄政王以后不可再行跪礼。
顾昀意气风发的接受着百官朝拜,内心激荡,豪情万丈。从今日起,他便是大周的天。只是这天并不清澈,有乌云如墨,似利刃悬顶。每每想到,心中难安。
一切都结束了,百官长长的松了口气。但他们很是疑惑,当日瑞王怎会脸颊红肿,嘴唇破裂,一副与人厮打过的模样。之后,瑞王对安国长公主疏离得很,仿佛都不愿看上一眼。瑞王对宁国大长公主也是冷淡至极,见到人就借故离开。唯一能让瑞王显出一丝亲近的是康阳长公主。
瑞王整个人都变了,时时带着戾气,也不知这变化是如何来的,更不知这变化会对以后有何影响……
顾晨终于回到了王府,直奔书房,提笔下了和离书。命周叔和纪管事将安国长公主带来的人全都赶出去,东西全都丢出去。
周叔和纪管事惊愣的看着王爷,左右为难,迟迟不敢应下。
顾晨怒喝:“本王的话,你们是听不懂,还是要违命!”
二人直直的跪下,无措至极。
顾清滢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一直憋着,终于啊......
第257章
顾晨刚离开皇宫,顾清滢紧随其后,一路追了过来。
顾晨冷冷的看着安国长公主,那样的眼神让周叔和纪管事脊背发凉。
顾清滢使了个眼色,玲珑上前,请周叔和纪管事跟着出去。
二人看了王爷一眼,忐忑的随玲珑退了出去。关上门,二人擦着额头上的汗,赶紧轻声询问云逍。云逍看了玲珑一眼,只是让他们和安生先下去。
安生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那日他被灵犀赶到了外面,只看到王爷脸颊红肿的出来。事后他问过云逍,云逍不让他问。
这些日子他也是战战兢兢的,中间王爷让他回过一次王府,确认宋姑娘无事后,让女府兵全都去守着宋姑娘的院子,日夜不可离人。按照王爷的吩咐,叮嘱海遥和芜悠芜綠,宋姑娘的茶水吃食不可经旁人手,还要让吴先生验过,确认没有问题才可以让宋姑娘食用……
书房内,顾晨将和离书甩了过去。
和离书打着转,飘落到地上
顾清滢俯下身,捡了起来,仔细看过后撕了个粉碎,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顾晨盯着她,少顷,提笔要再写。
顾清滢温声道:“你写多少,我撕多少。”
顾晨气急,将毛笔折断。用力过猛,断裂的笔杆划破了手掌,流出了血。
顾清滢皱了下眉,“你何苦如此,伤了自己。顾晨,我们都太过熟悉彼此。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会怎么做。”
顾晨怒极反笑,“熟悉?我已不识得你,你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清滢。”
顾清滢也笑了,温声细语的道:“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其实是个怎样的人。虚伪做戏,冷血冷情,满腹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你从不揭穿我,故作不知。所有人,父皇、母后、姑母,都不及你了解我。你纵着我,护着我,甚至为我找借口去说服你自己。我可有说错?”
顾清滢拉下一点衣裳,指着脖子上的青痕,道:“所以你才会下这样的狠手。因为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但你却没有真下死手。”
顾晨握紧断裂的笔杆,木尖扎入肉中。
顾清滢继续缓缓的道:“也许,正是因为你太了解这样的我,才会生怯退步,选择了本性良善的她。”
“我分得清心悦的是谁!你将雪儿说成了什么!又将我看成了什么!”
顾清滢沉默片刻,道:“好。你分得清。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秋狝时救下了我?”
顾晨眉头紧锁。
顾清滢上前一步,道:“你为何会舍命护下我?因为我是公主?因为我是你的‘亲妹妹’?将我抱在身下的那一刻,你想的是什么?对我说‘莫怕’的时候,你想的又是什么?你什么都没想。你心里有我。你已经将我刻进了你的骨血里!”
顾晨松开了笔杆,道:“清滢,你病了。心,病了。那日如果是汐泠,我一样会用命护下她。”
顾清滢表情不变的道:“当你得知我要去南魏和亲的时候,你甚至动了要私用怀朗军的念头。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是汐泠,你也一样会那般?”
“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你的心中,我与汐泠是一样的,对吗?”
顾晨没有回答。
顾清滢又上前一步,道:“你不回答,又是何意?”
顾晨满是无奈的坐在了椅子上,疲惫的道:“我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清滢,和离吧。”
顾清滢冷声道:“你说你会遵从父皇的遗诏,达成父皇的嘱托。你可还记得父皇最后将我们的手放在一起,说了什么?你不记得?我记得。父皇留下话,让你好好待我,让我们两个要好好的在一起。所以,和离,永远不可能!”
顾晨已经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和清滢再说什么都没用,根本就说不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说清楚。
“清滢,你好好的听我说。我对你的情谊,不是你所想的情……”
顾清滢终于变了神色,提高了声量,“你不必再说下去!任你如何说,我都不会信。”
顾晨烦躁得要死,“那你到底要如何?”
“我说过,我要你!”
顾晨要疯了,真的要疯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
二人直视着彼此,似是恨不得将对方吃了。
顾晨深吸一口气,道:“我已与你无话可说。你不愿和离,好,不和离。但你必须搬出王府。你不要再逼我。我重诺,可若是将我逼急了,你知道,我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清滢盯着顾晨,沉默良久。
“好。我搬出王府。”说罢,转身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得顾晨冷然的道:“清滢,雪儿是我的逆鳞。”
顾清滢没有停顿,打开了书房的门。宋雪就站在门外。以友相待的戏已经演够了,也忍够了。她看了宋雪一眼,与之擦肩而过。
宋雪得知顾晨回府后就赶了过来,玲珑欲要上前阻拦,却见云逍脚下动了半步,神色冷峻的盯着她。玲珑斟酌了下,没有再动作,任由宋雪走了过来。
宋雪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必是出了事。她走到书房门口,正听到里面传出顾晨的怒吼,说她分得清心悦的是谁。
宋雪安静的听着,越听越心惊。安国长公主这是不再遮掩,话语中将顾晨当成了她的东西。这已不是霸道,而是强烈的霸占。每句话都不似失了理智,却带着令人不安的癫狂。
门被打开,顾清滢看过来的那一眼,像是在看地上的蚂蚁,随便的抬脚落地就能轻松碾死。
宋雪看着她的背影,心提了起来,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顾晨。她们二人算是彻底决裂,但凭着顾晨最后的那一句话,安国长公主不会动自己。她太了解顾晨了,知道顾晨真的会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可安国公长公主怎会罢手,怕是会将心机都用在顾晨的身上。顾晨最重情,心里……是有她的,可会是她的对手?
书房里传出声响,宋雪回过神,进了里面。笔墨纸砚,书案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顾晨双手撑着书案,盯着地上被撕碎的和离书,浑身发抖。
宋雪匆匆进去,停在书案前,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发现顾晨的右手流着血,立时慌了,急忙拉起她的手。
“这是怎么弄的?云逍,快叫吴先生来。”
武阳大君那事之后,顾晨见吴先生的闭口禅修的甚好,阿笙也不在王府了,便将吴先生留在了王府。
云逍进来瞧了一眼,立即让海遥去把人叫来。
顾晨怔怔的看着宋雪,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紧到宋雪不能呼吸。只听她颤抖着道:“我被她算计了。我被她们算计了。他们算计了我。她们算计我……全都算计我……从一开始就算计了我……”
这般语无伦次,宋雪只能明白个大概。她忍着被勒紧的疼,一下一下抚着顾晨的后背,柔声道:“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吴先生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见王爷坐在椅子上,宋姑娘正用帕子压着王爷的右掌心,帕子上沾着血。他行了一礼,赶忙从药箱里拿出止血的药粉。
宋雪让出了地方,紧张的看着。
吴先生好一番弄,又是清洗又是撒药粉又是包扎,总算是弄好了。
见王爷闭着眼,他躬身对宋雪道:“宋姑娘,王爷这手不能沾水,要格外注意。以后每日都要换药,手最好不要大张大合,不利于伤口愈合。大概半月便能好。”
“好了之后可会影响王爷动作?”
“不会不会。划的那一下不算深。扎的那一下才重一些,不过伤口小,也没有伤到骨头。”
宋雪松了口气,道:“有劳吴先生了。海遥,带吴先生去领赏吧。”
吴先生谢过,跟着海遥出去了。
宋雪走到椅子后面,拥住顾晨,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宫里忙着,这会儿定是累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先沐浴,然后好好歇一下。我陪着你,可好?”
顾晨没有说话,宋雪牵起她的左手,将人领出了书房。
京里又炸开了锅,大行皇帝丧礼刚过,新帝方才登基,安国长公主就搬出了瑞王府,回了公主府,好似一刻都等不得。二人这是不想继续做戏了?后面是不是就要和离了?可先帝命二人共同摄政监国,她们却马上分道扬镳,以后还如何共同监国,岂不是要闹起来。她们这一闹,朝局可能稳得住?新君登基,若是朝局不稳……
官员们是人心惶惶,担心不已。丞相倒是松了口气,和儿子魏源有了一番长谈。
国公府。
二老和甄明理夫妇是愁眉不展。二老再次询问儿子,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甄明理便又讲了一遍发现晨儿不对,去找了安国长公主和宁国大长公主,然后就见晨儿脸颊红肿,嘴唇沾血的出来主持大局。之后就更不对了,晨儿满是戾气,对两位殿下疏离得很,强维持着表面。谁知刚一出宫,安国公长公主就搬出了王府。
国公夫人询问,汐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婉摇头,她已经问过汐泠,汐泠是忧心不已,但什么都不清楚。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
赵婉心思百转,不断理着头绪,决定去一趟王府。二老和甄明理都颔首认同。
马车刚动,赵婉下令,去大长公主府。
随着先帝驾崩,宁国长公主成为大长公主。赵婉看着还没有来得及更换的匾额,让人叩响了府门。
顾漪澜正躺靠在床上,阿笙一边给她喂药,一边叨叨叨。
顾漪澜烦了,把阿笙的手往外一推,药汤撒在了阿笙的身上。
“你!”
“我什么我!我都要烦死了,你还在这念叨个没完没了。”
阿笙气得起身要走,顾漪澜真是无可奈何,伸手将人拉住。
“我就是心口突然不舒服,吃了一粒你那药丸就没事了。宫里还有太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府了嘛。你说你都在我耳边念叨多久了,就是个死人都能被你给念叨活了。”
阿笙皱着眉,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再这样来个一两次,人就得没了。我说的话,你为何就不能记在心里?”
顾漪澜将人拉了过来,“好好好,我以后都听你的。快给我喂药,吃了药才能好呀。”
阿笙直接将药碗递给她,“我看你挺好的,不用人喂了。药也不烫了,都喝了吧。”
顾漪澜翻了个白眼,接过来一口都喝了。
“看,我多听你的话。”
阿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顾漪澜故作委屈的伸出双手。
这意思是要抱一下。
这人都多大了,偏阿笙最受不得她这般,扭扭捏捏的刚要俯下身,门外传来了秋兰的声音。阿笙一下站直了,还往旁边退了一步。
顾漪澜轻笑出声,她们二人什么没做过,秋兰也没少撞见。这脸皮薄的呀!不过,也就是这样才有趣,床上床下都有趣……
秋兰得了允许,垂首入内,道:“主子,国公府的甄夫人来了。”
194/239 首页 上一页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