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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玄幻灵异)——一丛音

时间:2025-03-19 09:12:53  作者:一丛音
  徐观笙又惊又怒,眸中全是血丝。
  可还未开口就见那人抓起一旁的断剑,干脆利落横在脖颈间。
  血倏地涌了出来。
  徐观笙一惊,后退数步怔然看去。
  度上衡站在断壁残垣中,裾摆处终于溅了一道狰狞血痕。
  他垂着眼注视着男人的死状,风呼啸而来将他的长发长袍胡乱吹起。
  四周一片死寂。
  徐观笙低声道:“师兄……”
  度上衡没说话,他缓慢上前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去将男人还睁着的眼睛一点点阖上,随后闭眼念起往生咒。
  徐观笙心脏狂跳注视着满脸宁静的师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度上衡好像早已经习惯被这般斥责谩骂了。
  明明他只是想救人。
  念完咒,度上衡起身,脸上没什么别的神情,只轻声说:“师弟,走吧。”
  徐观笙如梦初醒宇未岩,满脸复杂地跟上前去。
  上了俯春金船,徐观笙注视着已在打坐调息的度上衡,犹豫着道:“师兄……”
  度上衡睁眼看了一眼徐观笙,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是这个表情?”
  徐观笙坐在度上衡身边,蹙眉道:“师兄经常遇到说这种话的人吗?”
  度上衡想了想,道:“还好,不算多。”
  徐观笙皱眉。
  可能也不少。
  度上衡语调温柔,劝道:“好啦,只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下次还是不要跟着我出来渡厄,看你眉头皱的。”
  徐观笙眉头皱得更紧了:“师兄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度上衡道,“世人观念皆不同,我知晓他这话并非出自恶意就足够了。”
  徐观笙:“可……”
  度上衡比他小,却比他看透太多,笑着道:“天道恩赐衡德渡厄,无论遭受什么都是我的命数,不必强求。”
  徐观笙仍是不满:“师兄就不想要摆脱这命数吗?”
  度上衡垂眼:“其他人或许可以。”
  惟独他不行。
  看徐观笙还想再说,度上衡轻轻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一碰,眉眼带着笑:“不必多说,我心中有数。”
  徐观笙沉着脸不语了。
  轰隆隆。
  耳畔似乎有一道雷声微弱响起。
  有了这个小插曲后,之后度上衡皆是一人渡厄,不肯再带徐观笙了。
  离长生越觉得自己无趣,就越觉得度景河可怖,这样没意思的日常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过了没几年,度景河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离长生还没松口气,整个意识便被牵引着到了雪玉京的仙君大殿。
  通天阁阁主几十年如一日穿着那身道袍,恭恭敬敬地对着度景河行了一礼:“仙君召我前来,可有要事?”
  度景河垂眸注视着瓮中的水,许久才淡淡道:“二十多年前你说上衡的一线生机,在何处?”
  阁主一愣,反应了好久才记起来。
  他一言难尽地注视着度景河:“仙君,星象时刻都在变,这都二十多年了,那一线生机恐怕早就断了。”
  度景河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下:“重新卜算。”
  阁主脸都绿了,苦口婆心道:“崇君乃是天命所佑,年幼时我还能倾尽全力去算未来命数,可如今崇君修为几乎要破大乘,寻常人很难再卜算他的命数,一不留神恐怕要遭天谴。”
  度景河道:“算。”
  阁主:“……”
  敢情遭雷劈的不是你?
  阁主敢怒不敢言,只好苦着脸道:“那我只能一试,不能保证真的能算到。”
  “嗯。”
  度景河并未让他回通天阁,而是就地在大殿中卜算。
  离长生并不懂星象,皱着眉看着那阁主一阵鼓捣,一道灵力轰然降下,将偌大仙殿布置几乎震成粉末。
  男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奄奄一息地捂住胸口,差点骂人。
  度景河蹙眉:“如何?”
  阁主将唇角的血擦拭去,咳了几声才道:“那一线生机还在,但即将要断了,得尽快寻到。”
  “在何处?”
  “南沅。”阁主皱着眉看着手中扭曲的虚幻星象,道,“四灵讨奉,青蛇化龙。”
  度景河眼眸一动:“蛇?”
  “四灵早已消失三界,能化龙者少之又少,且往往命数多舛,很难久活。”阁主犹豫着道,“蛇化龙更是艰难,如同死一次痛苦难当。若二十年前就将它养起来,也许能让它化龙后心甘情愿讨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怕是困难。”
  度景河低下眼看向瓮中的水面。
  度上衡正在云屏境的桃花树下抚琴,五官昳丽好似仙人,浑身上下带着本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神性。
  这样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更何况一条卑贱的蛇。
  度景河没有多言,起身离开雪玉京,朝着南沅而去。
  在南沅乱糟糟的夜市中,离长生见到了年少时的封讳。
  小蛇保持着半人半妖的模样,眉眼五官俊美,腰部之下却是墨青色的蛇尾,他蜷缩在笼子里怯怯注视着人来人往,袖口中隐约瞧见小臂上被打的鞭伤。
  蛇尾盘在身边,尾巴尖处的鳞片已翻起被猩红的血染红。
  离长生一怔,呼吸下意识屏住,朝着前方走了几步。
  虽然在封讳告状的只言片语中知晓年幼时的小蛇过的并不好,可亲眼所见仍然觉得刺眼。
  封讳脸上稚气未脱,耳朵脖颈到脸侧隐约泛起几片鳞片,衬着墨蓝竖瞳越发诡异瑰丽。
  他浑身都在瑟瑟发抖,人来人往却觉得他随时都能暴起伤人,大部分离得远远地看着他,还有些人会拿着石头往里砸,见他受惊蜷缩得更厉害后哈哈大笑。
  摊主不耐地在笼子上踹了一脚:“连个笑脸都没有吗?晦气的畜生。”
  那笼子狭小逼仄,封讳缩着连蛇尾都伸展不开。
  他发着抖将脸埋在双臂间,似乎在哭。
  离长生的心倏地像是被针轻轻刺了下,明知道这只是幻境却还是想伸手去摸他的头。
  很快,笼子被打开,小蛇本能想要往外逃窜,只是刚一动便被一道灵力击中,身体重重跌了回去。
  离长生心口一沉,却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度景河面无表情地将封讳的内丹击碎,把重伤的小蛇随手扔在储物袋中,御风回了雪玉京。
  离长生心脏好似缩成一团,无声吐出一口气缓解那股酸痛。
  被这样对待,怪不得初次见面时小蛇要死要活地想吃了他。
  通天阁卜算,封讳未来可得机缘化龙,为度上衡讨奉留下一线生机。
  度景河就是为了这个而来,随意将蛇丢给度上衡后便没再管,放任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
  度上衡这种性格看着心怀苍生,哪怕陨落也甘之如饴,但却是个绝对无情之人。
  度景河笃定这条蛇迟早有一日会心甘情愿为度上衡讨奉,却从不认为度上衡会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愫。
  离长生注视着“自己”和封讳从南沅回雪玉京,眉头越皱越紧。
  离掌司一向接受能力极强,单单他被暗中窥视时只觉得有些不适,如今连他同其他人相处的一举一动皆在度景河的注视下,他却觉得一阵作呕。
  四周的雷鸣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回到雪玉京后,度上衡还未停留就被一道金光召去仙君大殿。
  度景河坐在云端,四周的云雾萦绕却非寻常的安宁柔和,反而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般,风雨欲来。
  度上衡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颔首行礼:“师尊召我来,可有要事?”
  度景河低着眼注视着他,忽然没来由地问:“你的山鬼呢?”
  度上衡一怔,规规矩矩地道:“三界厄灵肆虐,我用山鬼镇压了一只厄灵。”
  度景河笑了,眸底却没有半分笑意:“什么厄灵如此强大,非得你用本命剑才能镇压?”
  度上衡总觉得师尊话中有话,他却懒得揣摩,淡笑着道:“不过一把剑罢了,劳烦师尊操心。徐师弟前些年送过我一把灵剑做生辰礼,用那把就好。”
  度景河漫不经心敛了敛衣袍:“那只半妖……”
  话还未说完,度上衡就温和地道:“师尊,他叫封讳。”
  度景河眸瞳一动。
  度上衡继续道:“他也不是半妖,如今已修炼出内丹化为人形。”
  度景河注视着度上衡眉眼处情不自禁露出的笑意,也轻轻笑了。
  这只半妖留不得了。
 
 
第94章 雪玉京妖族结界
  雷声越来越近。
  度上衡回到云屏境时,封讳正化为大蛇在桃花林中翻江倒海,将地面花瓣搅和得漫天乱飞。
  瞧见度上衡回来,大蛇高高兴兴摇着尾巴过来,爬至度上衡身边时在花瓣拥簇下化为高大俊美的人形轻巧落地。
  “崇君!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我都等无聊了。”
  度上衡笑了:“生气了?”
  封讳一听立刻摇头:“没有,我喜欢等,等三百年都没关系。”
  度上衡走在仙气缥缈的长廊,神识一扫,偏头问道:“谁来了?”
  “什么来着?”封讳亦步亦趋跟着度上衡,“裴玄?裴皎?分不清,他俩越长大越分不清,根本都长一样。”
  度上衡“嗯”了声:“你自己玩儿去吧。”
  封讳下意识就要去玩,但他方才见裴玄还是裴皎穿得人模狗样的过来,一副有正事要和崇君商议的样子,莫名觉得酸溜溜的。
  他也想和崇君商量正事。
  封讳咳了声,往前挨了挨:“云屏境都玩遍了,没什么可玩的,我随崇君一起去吧。”
  度上衡不疑有他,抬步进了云屏境大殿。
  裴玄已等候多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见过崇君。”
  封讳本来不想搭理他,但转念一想又盯着裴玄行礼的姿势,试探着在那交叠手学礼数。
  度上衡余光扫见封讳在那玩手,眉眼露出点笑意,转瞬即逝。
  裴玄行礼后直起身,刚要说话,度上衡像是发现什么,朝他一招手,温声道:“来。”
  裴玄不明所以,但还是温顺上前。
  度上衡和裴玄数年未见,刚要说话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在裴玄眉心一抚,蹙眉道:“你的功德怎么少了这么多?”
  裴玄一怔。
  寻常人是无法看到自己功德多少的,度上衡却是一眼就能瞧出裴玄身上的不对劲,明明做的是超度厄灵的事,为何功德会少呢。
  度上衡眉头越皱越紧,问道:“最近你的气运如何?”
  裴玄“唔”了声:“倒是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只是会觉得些许疲惫。”
  前些年度上衡都是孤身渡厄,裴玄为了替他分担将这事揽了过去,仔细想来,诛杀吸食功德的厄灵,就如同杀了有大功德的凡人般,会损害气运。
  度上衡伸出手指往裴玄眉心一点,将他缺失的功德补了回去,轻声叮嘱道:“刑惩司之事你莫要管了。”
  裴玄愣了,没料到好不容易来云屏境述职一回,连差事都丢了。
  他忙道:“属下哪里做的不对吗,我可以……”
  “不是。”度上衡放轻声音道,“是我的疏忽,寻常人超度厄灵恐怕会损功德,好在这些年你遇到的皆是不成气候的小厄,这才没伤了根本。”
  裴玄这才松了口气:“那厄灵……”
  度上衡:“不必操心。”
  看着裴玄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度上衡摩挲着手指若有所思。
  正想着,忽然感觉一个东西窜到他腿上,垂眸一看,封讳正趴在他膝盖上歪着头看他:“崇君。”
  度上衡垂眼和他对视:“怎么?”
  封讳忧心忡忡地问:“您超度厄灵这么多年,也会损功德吗?”
  度上衡似乎愣了下,没想到封讳会问出这句,毕竟他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其他人更是当他天生就该渡厄拯救苍生。
  度上衡眉眼越发柔和,摸着封讳的额头:“我是天命之人,不会有事。”
  “天命之人?”封讳疑惑,“那不也是人吗?受伤了也会疼的。”
  度上衡眸瞳轻轻颤了颤,却只是笑了没说话。
  封讳撇嘴,不太喜欢度上衡这种什么事都忘心里藏的样子,他不满地将脑袋往度上衡掌心蹭,小声道:“我长大了,裴玄做不了的事,我能为您做。”
  度上衡笑起来:“你能做什么,吃一口厄灵你功德就没了……唔,别动,你头上是什么?”
  封讳不高兴道:“不要转移话题。”
  度上衡没有转移,他伸手掰着封讳的脑袋放在腿上,示意别乱动,指腹轻轻拨开封讳额间的发。
  本来苍白的皮肤上隐约鼓起两点青,有种蘑菇顶开土壤的感觉,瞧着像是……
  长角了?
  度上衡在那长蘑菇的额头轻轻抚摸了下。
  封讳本来还在咬着他的袖子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乍一被碰整个人像是化为原形,直接从度上衡膝上秃噜下去,啪叽趴地上了。
  封讳:“?”
  封讳浑身骨头好像都麻了,一点力气使不上,呆呆注视着度上衡:“崇君?”
  度上衡拽着他的衣领将人拎着半躺在旁边的连榻上,另一只手放出一道灵力往外一放,如同焰火似的轰然炸开。
  不到片刻,在外的徐观笙匆匆回云屏境,还未落地便焦急道:“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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