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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谢谢。”
许从唯拿着卡，出门缴费，轻车熟路找到CT室，签到叫号。
“你好。”
“你……好？”他愣了一下。
里面坐着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医生，不是周聿。
不是说上班？人呢？他压下疑惑，心想等看完牙再问周聿吧。
结束已经快五点。
“大概一周后吧，牙冠做好就微信联系你。”医生说。
“好。”
“对了，上次有事离开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失责。”医生敲完病例，抬头认真和他道歉。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许从唯没放在心上，也示意他别多想，“没事，正好我和周医生认识。好了的话我就先走了，谢谢大夫。”
“不客气。”
出门，许从唯只顾着低头给周聿发消息，没走几步就被人半路拦住，阴影落下来，挡住一片射进来的夕阳。
他抬头，看见收信人好整以暇地站在对面。
“你不是说今天上班？”许从唯收起手机，上下打量他。
一套休闲服，和男大似的，这可不是上班的着装。
“上午上班。”
那还特意过来一趟……“钢笔给你。”许从唯说着，把手提袋递给他。
他俩站在门口，长相不俗，还都是大高个，盘靓条顺的，已经引来很多人侧目。
周聿赶紧接下，“走吧，一起吃饭。”
“不了，我牙刚补好，来之前吃过了，现在不饿。”许从唯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看牙，顺带还他笔，至于吃饭再约，没考虑。
周聿深深地看他一眼，像在检验他是否说谎。
许从唯这人真是占尽脸的优势，眼睛在暖金色睫毛下忽闪，一副无辜模样，偏偏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有的是自己的想法。
周聿心想，对面可不是头温顺鹿，倒像头倔驴。许从唯说定的事情，向来说一不二。
还好周聿有PlanB。
“好吧，反正也没有第二家新开的粤菜。那你要看大顺吗？他现在在我车上。”
大顺……新鲜的大顺！许从唯脑海里浮现出那块棉花糖，心里的天平微微倾斜。
“还可以摸。”周聿又加一句。
砰————
天平一侧落地。
“走吧！”许从唯痛快答应。没有人可以拒绝小狗。
周聿眉眼一弯，得逞地笑，学他，“那走吧。”
“你刚把他接过来吗？”
“嗯，正好下午休息，就把他从我爸妈家拉回来了，不能再待了，他俩太惯孩子了，昨天视频我看他都胖了一圈。”
“待会当他面可就不能这么说了，孩子要面儿。”
两人边下楼梯边聊天，丝毫没控制音量，完全没注意到经过他俩、听全他俩谈话的年轻小护士纷纷露出震惊的目光。
许从唯还没靠近车，就看见一抹雪白的身影。
大顺坐在后面，像团刚出炉的香草冰淇淋，银白色的绒毛被安全带勒出一道压痕，看见周聿他们走过来，激动地来回摇尾巴，鼻尖在车窗玻璃上挤成扁圆的粉红色，呵出的白雾全被他蹭花。
好大好白一团云啊。
“我可以坐后面吗？”许从唯试探问，毕竟只有他一个人，不坐在副驾驶会有种把周聿当司机的感觉，不太礼貌。
虽然周聿想偏头就能看见许从唯，但……他眼巴巴地看过来……问自己……好吧。
“他掉毛，你的衣服……”周聿提醒道。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好了。可以吗？”
又来了，那种目光……
“行，你不介意就好。”
“谢谢！”
大顺亲人，许从唯一开车门坐进去，他就如同炮弹撞进怀里，许从唯痛快地抱住他呼噜了一把毛，大顺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要不要一起遛狗？他刚从我爸妈家回来，现在精力旺盛得很，我一个人可能也吃不消。”周聿看后视镜，问后面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
“行啊。他的毛摸起来好软。”
“放心，他尾巴打人不疼，是吧大顺？”周聿伸手拍了拍他头，大顺开心地“汪”了两声。
周聿把车开到海边，停下，给大顺套上牵引绳，交由许从唯。
去往海岸有条必经的绿化小道，路窄，有电动车横冲直撞，理顺牵引绳的空档儿，周聿不漏声色地和许从唯换了一下位置，让许从唯和大顺走在里侧。
他们沿着海岸线一直走，路过很多人都停下礼貌地问可不可以摸大顺，大顺不语，只一味昂首挺胸抬头，左看看帅哥，右看看帅哥，叠在屁股底下的大尾巴扫啊扫，快把地扫干净了。
俩人陪着大顺玩了半小时球，遛了一小时，终于人和狗都遛累了，一齐坐在亭子里看日落，吹着海风发呆。
到饭点了，周围人逐渐变少。咸涩的海风切开暮色，许从唯百无聊赖地玩着大顺的毛发，静电在空气里炸开细小的蓝紫色火花。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周聿看了一会儿他的小动作，问。
“嗯？”
周聿伸手快速地搓了一把大顺的后背，又去碰许从唯的手指，“啪”一声，两人都被电得不轻。
“就是这样。”周聿揉捏手指，说。
“呵呵，傻逼。”许从唯笑骂道。
“我反正第一次见你这样，以前我觉得你挺高冷的，毕竟一直都是我先开启话题。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哪天我不找你，你就不会再主动找我？”周聿看着眼前渐黑的天幕，声音越来越低。
许从唯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竟然会这么想？不见面怎么聊？”
“你不是i人吗？不线上聊怎么见面啊？”
“笑死，”许从唯给大顺捋毛，说：“我虽然i，但是我这人实在不太会聊天，聊着聊着总是能把天聊死，还要绞尽脑汁开启新话题，我会觉得很辛苦，经常会词不达意，所以还是面对面，对方看着我的表情听着我的语气比较好。不对……我也经常约你见面啊。”许从唯不服。
“哪有？”
“怎么没有？要复盘是吗？”
周聿无奈，摇头苦笑，“酒店见面也算见面？”
“怎么不算？”
“这怎么能算啊哥。”
“那你要怎么样？”许从唯一脸疑问。
“我不想只和你在酒店见面。”周聿压低声音，“我暗示过你吧，我说最近新出的电影上了，我很感兴趣你也很感兴趣，结果你说你自己已经先看过了。OK。我问你平常下班都有什么娱乐活动，你说下班只想回家躺着，哪儿都不想去。OK。到最后都逼得我直说平常日子我们也可以约出来见面。”
“还有那个破衬衫，最后那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衬衫，我差那件衬衫吗？我缺的是那件衬衫吗？我当时真是要气炸了。你明白吗？”
“我只是不想欠别人什么。”许从唯说。
提起衬衫，许从唯难免回想起最后那次两人的对话。
“周聿，我还记得你脾气一直都挺好的，只有最后那次，第一次见你这么痛快地反驳我，开口说拒绝。”
周聿垂首，深呼一口气，说：“因为你说过，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我不想和你结束。”
海浪一遍遍拍打岸上的礁石，一如两人此时都心绪不宁。
“你当时还把我微信免打扰。”周聿的喉结在阴影里滚了半圈，把后面的话咽下。
“你怎么知道？”
“对不起，有次你去冲澡，手机没锁屏。但我发誓没看别的，仅仅看清那一眼就够我气昏的了。”
“我太忙了……你的消息太多闪太快我会觉得心烦，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才……”
“不怪你，”周聿打断他，没让他说完，“是我当时话太多了，还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想你。宝贝想你了。你在干吗……
“现在我上班了，上班之后也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了，分享欲比起之前下降不少。”
大顺安静地趴在许从唯的腿上，呼吸逐渐平稳，身子小幅度地上下起伏，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许从唯也降低音量，说：“可我也在空闲的时候回复你了。每一条。”
“所以啊，”周聿释然地笑笑，双手撑在后面，头后仰着，“所以我没办法真和你生气，你又敷衍又用心的。”
如此复盘下去两人都有错，周聿这次不是想来计较当初究竟谁对谁错的，他想解开绳结。
“许从唯，我当时是真想和你发展感情的，可你只想和我睡。”
这点许从唯不认同，反驳道：“是你整天想和我睡吧？每次给我发想你的是不是你？”
“是我啊，我真想你啊。”
“真想假想？”
“没感情我为什么要说想你？”周聿侧头看过来，一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可我们一开始说好的，还是你先说的，我们只是约炮，是fwb，是只可以发生性关系的朋友，况且同性圈这么复杂，你要让我短时间怎么相信呢？”许从唯轻声说。
像飞蛾一样扑向炽热的火焰，然后呢？被灼伤还是化为灰烬？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也不能再犯第二次蠢错。许从唯想。
“我当时想，你应该找你的同龄人，去认真地谈场恋爱，而不是和我，误以为这种短期的上头就是真爱而忽略了其他。”
“所以你不主动，一直在等我。”
“嗯。”
“你不主动，我感受不到被爱，以为你只是玩玩。”周聿低下头，额发扫过睫毛，丧气地说：“你招惹了我，但又完全不幻想和我的未来。”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错过就是错过了。
“可是你明明……”
周聿还欲再说，被乍响的电话铃打断，大顺跟着一抖擞，醒过来。
“你的手机。”许从唯提醒。
周聿才如梦初醒，接电话，是周漾打来的。
“小孩儿，忙不忙？”
“怎么了？”
“那就是不忙。哎我问你，这锅热到什么地步可以倒油啊？教程上说的适量盐到底是多少啊？它怎么也不写清楚，到底是一勺还是两勺？”
周漾自嫁给陈思勉就从没做过饭，陈家的传统都是家里男方做饭。
“你怎么突然开始研究做饭？别把厨房给烧了。”
“今天是我和你姐夫结婚纪念日，你姐夫出差，赶今晚的飞机回来，我这不是想给他露一手。”
周聿叹气，给她解释了几句，周漾没听懂，无奈，他撂下一句“你别惊喜变惊吓，等我过去”就挂断电话。
许从唯只能听见对面是个女声，还很好听，可以随意指使周聿，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忘了周聿还有个姐姐。
“我姐打来的，今天是她和我姐夫的结婚纪念日，想下厨庆祝，我得回去看看，不然厨房可能会炸。”周聿匆忙解释。
这么恐怖吗……不至于吧。“那你先忙，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
“不差这点儿时间，晚上降温了，走吧，送你。”
周聿到周漾家的时候，锅里正在冒火，周聿来不及换鞋，把大顺往地上一放，一个箭步就冲过去先把锅盖盖上，关闭煤气阀。
“姐，你可悠着点吧，家里还有小楠在，注意安全。”
“放心吧，小楠今天在咱爸妈家。”
“行。算我多嘴。你打算炒什么？”周聿走到玄关处换鞋，洗手。
“红烧排骨，西兰花炒虾仁，香辣鱿鱼须，再来个牛肉丸粉丝汤吧。”周漾边说着，边把拖鞋用脚甩到远处，看着大顺屁颠屁颠再叼着跑过来。
“能力不大，理想倒挺大。”
“不然我打电话给你干啥？”周漾递给他围裙，“菜谱我上上下下研究好几遍了，倒背如流，你就负责在旁边稍加指点就行了，懂？”
周聿另起灶，烧油，退至一旁指导周漾下肉。
“姐，下次我也不能随叫随到，我也有事。这是最后一次。”周聿伸手拧了下煤气，“火可以稍微小点儿。”
“行了吧你，你有什么事？又没谈恋爱。”
“呲啦——”油瞬间在锅里爆开。
周漾退后一步，挥舞锅铲，不忘数落他，“我今天回家，咱妈可又催我了，意思是让我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介绍给你。”
“我喜欢男的她也催啊？我在家的时候她怎么不和我说？倒点料酒。”周聿递给她。
周漾接过，沿着锅沿倒，“呲——”
“够了。”
“她当面催你也怕你应激啊，只能和我说，妈也是好意，你知道的吧？他们这个年纪能理解你出柜已经很不容易了，比起其他老头老太太这可是文明一大步！你以为他们平常看着别人家抱孙子带孙子不羡慕？只不过是现在还有小楠调剂着。不过小孩儿，同性恋不会是幌子吧？这么多年也没动静，什么男同性恋，哪个男的和你恋了？人家都是有对象才出柜，你倒好，你呢？你对象呢？”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周聿现在还不想说。
“以前那是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我有自己的节奏。你别管了，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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