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离开的灰发警探也在此时干脆利索的站起身——
然后“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哈斯塔差点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情绪激烈,不慎污染了赛博同行,“警探先生?”
“低……”达斯汀半死不活地挣扎,迷瞪瞪地斜晲出去,惊得哈斯塔当场往下一降,以免趴在地上的警探先生发现有野生蛋黄水母凭空漂浮,“低血糖……早饭……没吃……”
他衣服上的酱料还是昨天吃午饭时留下的。
“……”哈斯塔陷入短暂的沉默,半晌迟疑地开口:“您要和我们一起吃早餐吗?”
达斯汀艰难地捋顺不听使唤的舌头:“麻烦……您了……”
系统提示适时地浮起:
【彩蛋任务:制作一顿极具个人特色的早饭】
“……”哈斯塔再度沉默。
……他就是礼貌性的问一问。
首先要强调的是,哈斯塔不是人,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进食。
其次,哈斯塔不是人。所以根本不需要给自己做饭,更不可能为他人做饭。
哈斯塔将达斯汀扶回座椅,颇有些慎重地飘向一楼的后厨房,并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出一顿能吃的饭菜,救达斯汀警探一命,防止这个他很在意的案件半道崩卒。
但整个孤儿院里现在只有三个人,达斯汀警探正在犯病,伊塔库亚又不方便露面,而且他也曾向新养子许诺,自己会尽力当一个尽职的父亲……尽职的父亲应当是会给孩子做早饭,而不是支使孩子做早饭的吧?
他打起十二分的认真,用履行承诺的慎重态度对待这个小小的“彩蛋任务”。经过一番酣畅淋漓的网上冲浪,他认为自己行了。
哈斯塔转向燃气灶。
一个小弹窗“啵”地蹦出来:【它不想被您使用】
哈斯塔:“……?”
什么意思?
他惑然看向旁边的其他厨具。
微波炉:【它恳求您不要触碰它的开关】
榨汁机:【它正在*颤抖*,如有必要,它将以自爆反抗您的使用】
哈斯塔:“……”
一群家具还搞起集体罢工,抵制主人来了!他会听一个榨汁机的自杀威胁吗?
于是,五分钟后。
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吞下,终于从低血糖的状态中缓过劲来的达斯汀警探,闻嗅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这味道陌生又熟悉,一般发生在他的单身同事们炸厨房之前。
刚喘了几口匀气的达斯汀警探:“……!!”
他猛然弹跳而起,差点再次晕回地上,撑着虚弱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气味飘来的地方:“停火!停火!不管你正在用什么厨具,总之把它关上!!”
哈斯塔还在蹲守鳕鱼派蒸熟,做事有始有终的习惯令他当然不愿听从达斯汀警探的喝止。
更何况,就差三十秒了!很快就——
“轰——”
烤箱痛快地炸了自己。
达斯汀警探差点没倒抽一口气晕过去。
直到看见一颗沾满灰尘、怀疑人生的黄色圆脑袋从烟雾里飘出来,他才猛然松了一口气:“——你去大厅歇着吧,我来做,好吗?”
“……”蛋黄水母沉默不语。
蛋黄水母持续性意志消沉。
以哈斯塔的能力和智商,很少有事是他全神贯注去学,还做不好的。
他认为烤箱爆炸并不合理,一定是在他使用之前,它就已经有某个地方故障了,才会发生意外事故。
这就是一个故意为难玩家的游戏设定,故意不想让玩家完成任务。
达斯汀警探连哄带劝,才将这朵蔫掉的蛋黄水母哄回大厅。而后系上围裙,开始进行一些适合活人的烹饪。
十分钟后,他捧着麦片粥和一些烤吐司出来:“我给伊塔库亚也准备了一份,病号不能吃的太丰盛。”
“……”蛋黄水母沉默着进食,看得达斯汀欲安慰又止。
想来想去,还是人命更重要。这时候说善意的谎言,实属教唆自杀了——而且院里还有一个伊塔库亚要照顾呢!总不能指望那些鹰帮的混混回来给这俩人做饭吧?
达斯汀抹了把脸:“你们真得聘个厨子了。”
他三两下将粥和吐司吞完,起身再度告辞,坐进他那辆几乎被当做宿舍用的巡逻车离开。
“……”哈斯塔继续多云转打雷地在大厅坐了片刻,听到伊塔库亚从楼上小心翼翼蹭下来的足蹄声。
“警探先生离开了?院长,刚刚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伊塔库亚不明所以地环视了一圈,看到焦黑的厨房。
为人父亲的承诺促使哈斯塔从失败的余韵中抽离出来,若无其事地偏过脸,佯装没听见问话,只将面前的餐盘往伊塔库亚面前抵了抵:
“过来吃饭。吃完之后,你去把鹰帮留下的制毒用品全部销毁,我去处理尼森。”
“然后,我们聊聊案件的事。”
他拎上枪,起身去地下层。
下楼的间隙,从黄袍中摸出之前的那份任务奖励。
特殊的瞳部构造让他能在一片黑暗中视如白昼,他仔细端详这张残页,发觉曾有某种金黄色的液体泼洒过,大片的字迹被水渍模糊,仅留下几句只言片语:
【……*黄金蜂蜜酒*,此时,躯壳与灵魂将陷入停滞,拜亚基将承载我们在空间中穿行……
…………
……手持*黄衣之印*,吹奏石笛,并大声念出如下祷词:】
祷词是什么?
哈斯塔下意识地翻向下一页,才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只是一张碎纸片,无法点击阅读下一章。
“……”蛋黄水母再次阴云密布,拖着沉重的电磁轨道枪,走进尼森的小黑屋。
纯粹的黑暗拥抱过来,令他感到如置身于羊胎水般的温暖舒适。
躁动不安的袍角渐渐平复,他将冰冷的枪口抵上尼森的下颌:“不要装睡。”
“回答问题:你是否听过摇篮教?”
空气里霎时多了几分恼火的味道,这个中年人类在为伪装败露而懊恼。
但哈斯塔的枪口令他不得不赔着笑:“摇篮教?听过,听过,那个邪教嘛,听说很多政客富商都会去祷告,寻求静谧,我本人也曾去参——啊!”
哈斯塔收回甩了尼森一拐的枪,继续抵着栽倒在地的人类后脑:“只说真实,不要说谎。”
尼森在枪口下颤抖:“……我,我也只是听些三道九流的消息,说、说摇篮教到处‘招商引资’,到处都有它的信徒……”
哈斯塔用枪口抵了抵他的后脑:“还有呢?”
“我不……不知道……”尼森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倒计时,开始努力而慌乱地自我辩驳,“我、我不是恶人,院长先生!我不是,我只是一时被赏金蒙蔽了眼睛!我想那位慷慨的先生既然愿意为一个残疾孩子付这么多钱,那哪怕只是把他买回去当个宠物养着呢?努里区的那些宠物,过得可都是天堂般的日子!”
尼森试图爬起来,哆嗦着抓住哈斯塔的黄袍:“院长先生,院长先生您一定能明白的对不对?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尊严、脸面……有什么用?!它们能为孩子换来救命的手术吗?换来锦衣玉食吗?不能!”
谎言、痛苦、悔恨、憎恶……复杂而浓烈的情感包裹住这个毫无尊严的男人,令他在未受拷打的情况下,痉挛着蜷缩起来。
似乎他曾因为天真的理想而失去了什么,于是他被痛楚击碎,最终重新拼凑出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
尼森仍攥着哈斯塔的黄袍,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他像恍惚似的喃喃:“不能……没有意义……”
代表“尼森”的圆点在地图上闪烁,在代表中立的黄色和代表敌对的红色之间来回变换。
哈斯塔考量了一下貌似被厨房抵制了的自己,枪口略抬了一点:“你会烹饪吗?”
尼森浑身一滞,而后欣喜若狂地猛然瞪大眼睛:“会!我会!”
属于尼森的圆点在此时跳转到了黄色上。
但哈斯塔习惯性的轻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狂喜、庆幸,还有毒蛇一般藏在一切情绪最深处的算计……
哈斯塔眼睛眨也不眨地对着中立黄名扣下扳机。
“嗡……”
蓝光撕裂黑暗,轰烂了尼森喜笑颜开的脸,和那张笑脸下盘算的一切阴谋。
哈斯塔没什么停顿地转身离开小黑屋,就像他在工作时,无数次转身离开那些试图在他面前耍弄心思,但永远难逃一死的任务目标。
他沿着狭窄陡峭的石阶,一层一层走向上方的光明。没有去想尼森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变成如今的模样。
而是在想:
这厨艺真的不能再救一救吗?他觉得自己离成功并没有那么遥远,也许换个新烤箱就成功了呢?
说到底,*他*的巢穴里,为什么要放那么多抵制他的厨具?这合理吗?
耿耿于怀的哈斯塔楼还没爬一半,就拉开建筑界面,对厨房进行了一个“一键清理”的大动作,随后按照商城推荐,购买了“初级厨房套组”。
从雷蒙德医生那儿扫荡来的14万建筑资金,瞬间就剩下11万。
但哈斯塔认为这个钱花得值,他的巢穴只允许对他友好的厨房用品居住!
怀揣着一雪前耻的期待,哈斯塔快快地飘上一层。进入因为一键清理和改装而焕然一新,窗明几净的厨房。
原本种类繁多的老旧器具(高危款)都被清空了,初级厨房套组并没有提供过多的烹饪用具。
只有一个崭新的、据称“绝不会发生消防事故”的燃气灶,外加容量更大的冰箱、冷暖水可切换的水池。
这让哈斯塔很容易便能找到他想看的弹窗:
燃气灶:【它不会爆炸,但它可以闭嘴熄火。它决定如果您执意要使用它,它就会对您实行冷暴力!】
冰箱:【海纳百川的冰箱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投喂,除了您】
水池:【或许您只是来洗手的?不是来洗菜的?对吗对吗对吗?】
“……”哈斯塔摇摆的小波浪渐渐顿住。
这3万块钱算是打水漂了。
——不。还有别的办法能让这笔投资不白费。
哈斯塔做了三分钟的心理建设,步履沉重(他漂浮时心情沉重地向下降了3厘米)地回到办公室,打开老旧到点击一次,顿卡一小时的电脑,发布招工信息。
为了不让厨具白费招聘一个厨师,和为买1块钱的商品支付12块的邮费有何区别!
但身为家长,哈斯塔绝不会在伊塔库亚面前暴露出自己冲动消费的失误问题,只状似冷静地询问伊塔库亚:“我和警探先生的对话,你有没有听见?”
伊塔库亚看着矮了3厘米、明显心情欠佳的养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您很在意这个案子?”
他早已不在乎父亲的生死,那个男人将他丢弃在孤儿院门口时,就已经彻底斩断了这份亲情。
哈斯塔没有遮掩:“我对摇篮教很感兴趣。”
“但想继续追踪这个案件,需要你能够恢复人类的样貌,我会在接下来的几天,试着对你进行进一步的转化,看能否为你捏出类人的伪装。”
变回人类种族是肯定不可能了,输入的精神污染越多,伊塔库亚只会越非人。捏一个人类伪装倒还有些盼头。
游戏的防沉迷提醒在此时再度上线,哈斯塔快速将已经没用的小黑屋卖掉,又对伊塔库亚叮嘱了几句,留下1万块的紧急支出费,而后登出游戏,下线工作。
漫长的,漫长的八小时法定工作时间,和三小时“自愿加班”时间,有如蜗牛逛街般缓慢过去。
当最后一个案件处理完毕,哈斯塔立即以看似不急不慢,实则急不可待的速度冲回H-1区,登录诡计多端的游戏。
——游戏的登入PV居然换了个画面。
哈斯塔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看见一张老旧的黑色石碑,碑文上刻着大片的文字,因表层剥落而只剩零星的单词:
[Hastur][Azathoth][Xada-Hgla]……
哈斯塔、阿撒托斯、撒达-赫格拉。
哈斯塔的态度由等待的不耐变得专注起来,迅速扫了一遍整片缓缓转动的碑文,最终在最低端,找到一句尚还完整的句子:
[H' ephaisurely nafl'fhtagn]
祂必将苏醒。
PV的画面骤然熄灭。
【9月29日·11:00p.m·凤凰区·孤儿院】
属于院长办公室的朦胧灯光投映入眼。昏黄带红的灯泡像一枚罩在灯罩里的落日,再有一颤就会彻底落下地平线,将大陆彻底交还至黑暗手中。
“……”哈斯塔的思绪仍处于震颤中。
他没想过现实中仅有自己会说,被研究中心判断为“某种返祖母语”、“目前未找到同类觉醒案例”的语言,竟会出现在游戏中。
这是游戏策划设计的吗?策划是他的同类吗?
为什么不在现实和他见面,只在游戏中设计这些剧情?
对方是否是想通过这些,向他表达什么?
他思绪繁杂地考虑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间,手就搭上了建筑界面,将孤儿院再次改成自己的审美。
筑巢行为逐渐平复了他的心绪,令他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向敞开的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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