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开车最为致命,而且这车速实在是太快了。江季恒花途沈颂全都沉默了,只有柳阕这个不怎么要脸的还一气尚存,捂着脸残血挣扎着打断了他:“哎呦天呐我的缪导啊,我求求你了你可赶紧闭嘴吧……”
缪冬寄一脸无辜地看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闭了嘴。
不过这么一场闹下来,沈颂小演员倒是放松了不少。缪冬寄又趁热打铁,通过讲戏增加了小演员这场戏的信念感,最后拍摄下来还是挺顺利的。拍摄完的时候整个剧组都松了一口气,整个电影上半场最难搞的一场戏总算是搞定了。
缪冬寄为人矜贵,在这么令人作呕的环境里面呆了这么久,被搞得精神都有点恍惚,拍完之后还在盯着场景中布置的某一块霉斑发呆。
倒是柳阕看着辛辛苦苦拍出来的镜头差点喜极而泣,当即约了花途请剧组的人吃饭。缪冬寄平时是不怎么参与这种聚会的,连带着江季恒也不去。不过今天剧组的氛围实在不错,缪冬寄不忍心拒绝,到底还是同意了。
缪冬寄上大学的时候还是经常和朋友去后街聚会喝酒的。他刚刚开始学习时,接受的就是“众生相”的世界观,他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的感觉,一起喝酒一起搞创作,哪怕是写剧本的时候他也感觉自己和笔下的人物是在一起的。但是毕业之后他开始搞电影,却又开始学着从不曾入戏的外人角度分析一切,也就自然而然地更适应旁观者这个角色。
剧组的聚会说到底也没什么意思,他还惦记着江季恒家阁楼里小黑板上的小红花,所以没法吃他们点的菜,也不能喝酒,只能喝着水吃人家营养师送来的晚饭。
从后街姗姗来迟的林歇小演员坐到缪冬寄旁边,却也不吃饭,趁着全场闹哄哄的时候小心翼翼凑过来,嘀嘀咕咕话痨一样一直跟缪冬寄说话。缪冬寄估计也就听清了五六成,一脸茫然地懵懵叨叨地点头,最后在散会之后拽着执行导演说:“明天只拍养父的那场戏。”
“知道了我去安排。”执行导演有点纳闷,“沈颂林歇的戏呢?”
“挪到后天。”缪冬寄说,“后天一天够了。”
缪冬寄也没故意藏着说,全桌的人几乎都听见了,一时之间就有些安静。
柳阕举着自己的毛肚迟疑道:“妖妃当道……”这人戏多地大喊,“我大残国!亡了!”
第 27 章
第二天缪导和林歇小演员通电话,众人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沈颂小演员的生日,林歇小演员请她去印城市里玩了——有一个剧组今天在市中心举办快闪活动,有个演员是林歇小演员的同学,送了他们一日同行的票。
讲完电话缪冬寄就拎着演员去临时搭出来的化妆间讲戏了,徒留剩下的剧组的人在这边叽叽喳喳。
“还是小孩儿好啊,缪导就是宠那帮小崽子。”柳阕趴在地上陪着摄影师找拍摄角度,地上为了真实搞得坑坑洼洼的,他动一下骂一声,简直愁得要死,“而我们还在这变态剧组拍变态戏。”
“庆幸吧今天就这一场戏,而且沾了这帮小孩的光,《残霜天》用不着像《广寒月》一样每天熬到下半夜。”花途蹲在他旁边嚼超辣薄荷糖提神,“拍完收工,我要回去睡觉。”
“你每天都说要回去睡觉。”柳阕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结果最后还不是叫我出去喝酒?”
“没办法,我还是个敬业的作者,创作需要夜色和酒精。”花途耸耸肩,“大学后街这种地方,即便我不说,你放心我自己去喝酒?”
柳阕:“……”那还真不放心。他没办法了,真是被这个小丫头吃得死死的。
“花途你现在写什么呢?”江季恒刚去缪冬寄那边拿了个道具,回来闻言不由问道,“缪导说他《残霜天》拍完之后还要拍一部电影,剧本也是你写吗?”
“那可不行!”花途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可没法陪这个小混蛋待下去了,我要去国外享受我轻松愉快的创作环境了谢谢,请缪冬寄导演不要再捆绑吸血我了好吗?”
“谁捆绑吸血你了。”缪导从造型室出来,带着演员过来看走位,闻言学着柳阕的样子对花途翻了个白眼,“快点把这组拍完,我们找个地方讨论剧本。”他皱着眉,有点担心的样子,“马上就要拍到林歇沈颂谈恋爱的戏了。”
“谈恋爱就谈恋爱呗,跟谁没谈过恋爱一样。”柳阕终于确定好了角度,从地上爬了起来,“行了行了快拍快拍。”
这场戏说来也挺难拍的,差点拍了一整天,磨完散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他们核心拍摄组的四个人四个人定好了天黑之后去后街哪家店集合,然后就各自回去先休息一会儿。
今天晚上天气降温格外明显,缪冬寄急着回公寓换衣服,江季恒看他冷得哆哆嗦嗦的,就把自己的风衣披他身上了。
缪冬寄体虚,属于自己暖和不过来自己的那种,所以经常穿得挺多但依然觉得冷,披上江教授的风衣之后感受到那点传达过来的暖意才好了点。他下意识地把江季恒的风衣拉紧了一点,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一点运动功能,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江季恒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他看着缪冬寄就忍不住想笑:“回家之后睡一会儿?”
“嗯好。”缪冬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去看那个剧组的活动。”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两个小演员走。
“林歇带沈颂去看的那个?”江季恒问。
那个剧组属于常印城的一个话剧剧组,演沉浸式的话剧,在本地算是赫赫有名。江季恒也去看过他们的戏。只不过相比起话剧,他们倒更像是游戏。
“嗯。”缪冬寄叹气,“我大学毕业之后就没看过他们的戏了。”
“缪导大学的时候经常去看他们的戏么?”
“嗯,有一次一学期就看了七场。”缪冬寄说,“那时候我们学校有一个戏表的学长在那演戏,他叫米米。我看完他的戏之后总是梦见他,所以就想要再去看一遍。”他一本正经地评价自己道,“为色所迷啊。”
江季恒听着他说“为色所迷”竟还是感觉好笑:“他现在还在那吗?”
“应该不在了吧,我不清楚。”缪冬寄摇了摇头,“应该被调走了吧,该去演更好的戏了。”
江季恒想了想:“那我们晚上去看吧!”他想了想,“他们今天的最后一个活动就是回剧场演戏,而且是特别场,晚上九点半才开始演。”
缪冬寄愣了一下:“晚上还要讨论拍摄……”
“早点开始,讨论到九点就足够了。想看了就要去看不是么。”江季恒转头朝缪冬寄笑了一下,“我们就是这么任性的人不是吗?”
缪冬寄简直被他笑得呆住了。
江季恒已经把风衣给了缪冬寄,现在穿得纤薄单调,可笑容温暖得一如既往。让缪冬寄身心都顿时处于一片温暖和煦。
缪冬寄愣愣地看了他两秒,刚刚反应过来想要兴致勃勃地说好,余光却忽然瞥见一个让他本能畏惧他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一转头,看见了前几天奇奇怪怪的那个叫楚和风的少年。
楚和风应该是下午第一二堂课刚下课,正拎着自己的单反赶往工作室这边。本来正单手举着单反看照片,看着看着似乎有点烦躁,一个抬头正好看见愣在了原地的缪冬寄。
“怎么了缪导?”江季恒有点奇怪地看向忽然不走了的缪冬寄,没有得到回复之后皱了皱眉,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不舒服么?”
缪冬寄恍然回神:“没事。”他这样说着,却忽然拽着江季恒的袖子绕到了离楚和风远的那一边。
江季恒有些莫名,楚和风却被他给逗笑了:“缪学长,这大白天的我能干什么呀?”
缪冬寄抱着江季恒的胳膊不说话,贴着他的身子都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得哆嗦。
江季恒瞬间察觉出不对来,直接抬起另一个手把风衣的帽子给他扣上了。帽子够大,瞬间遮住了缪冬寄的视线,缪冬寄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然后竭力控制着自己平静下来。
江季恒维持了甚久作为老师的温文尔雅,这下却被缪冬寄的反应刺激出几分脾气。他冷着脸看了那个男生一眼,然后直接揽着缪冬寄往公寓走。
缪冬寄被搞得茫然而无措,挣扎着想要摆脱帽子带来的阴影看路。但江季恒却又狠狠往下拉了一下帽檐:“别看。”他的动作甚至已经带上了几分罕见的强硬和火气,但安慰着他的声音却依旧是按捺下焦躁的温柔,“闭上眼也没事,什么都没有,我带着你走。”
楚和风一向没把他这个老师放在眼里,被不冷不淡地扫了一眼之后却不由自主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便被他这态度激怒了,怒极反笑地快速跟了几步:“江副教授!这样可不大为人师表。”
江季恒自然不会被这三脚猫功夫绊住。他没搭理他,只顾得上把缪冬寄一路带回公寓。
缪冬寄这应该算是PTSD,在看见楚和风的那一瞬间几乎是除了逃离做不出任何反应的,不过他还是马上在江季恒明显的保护姿态下回到常态,却因为刚才那激烈的反应而失去所有力气。
一直在爬楼方面欠缺的缪导总算是彻底爬不上楼了,他的腿还完全是软的。而江季恒压根就没想在缪冬寄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停下来安慰他——缪导如今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是他公寓的小阁楼。于是江季恒直接一个弯腰把他背了起来,快步往五楼走。
缪冬寄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但神志还是慢慢清醒过来,他趴在江季恒肩上,轻声说道:“我没事了。”
江季恒脚步没有放慢,只是安抚地说了一句:“没事儿,马上就到家了。”
缪冬寄不知道被这句话的那个地方触动了,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在他背上轻轻嗯了一声。
……
江季恒将缪冬寄放在阁楼的懒人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把Power拎过来给他盘,最后才坐到缪冬寄旁边:“还害怕么?”
缪冬寄摇了摇头。
“那就没事了。”江季恒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先睡一觉吧。”
缪冬寄点点头:“你能不能别出公寓。”
“我就在阁楼待着。”江季恒说:“放心,我绝不对你说谎。”
缪冬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抱着Power放心地打算入睡。
江季恒依言待在阁楼里,在他闭上眼睛之后才敢不隐藏自己目光地盯着他看。
他温和优雅太久了,温善无害的老师模样似乎已经深入人心。现在的学校里面似乎都不知道印艺戏文系的江副教授是蒂城哪家的少爷,现在手底下又有多少自个儿的资本,商业上的消息网几乎不逊于江家自己的。江季恒待在学校里面,自己都快忘记当初的狠厉,才猝不及防被一个毛头小子激出火气来。
他闭了闭眼,先冷静一下心情。
他在刚回国的那年就认识了缪冬寄,年轻漂亮才华横溢。他甚至一直觉得缪冬寄是“白日球猎夜拥掷”的“少年游侠客”,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始终透露出现实生活格格不入的清澈与古怪。
那年冬天他们趁着学校寒假没人举办印城汉服日。缪冬寄不懂这些,却因为觉得有趣给印城的一家原创汉服店做了广告,在那天鲜衣怒马折梅花,一度和校里的其他人一起引爆了当时网络。
所有人都爱他,都在问那位骑马的少年是谁。
倒也奇怪,他平常看起来长得似乎有点过于精致带出来的女气,戴上长发穿着衣袍反而不觉得像女孩子了。
大概是因为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份英气非凡。
缪冬寄学骑马学得快,而且玩心重胆子也大,在学校里面玩得特开心。江季恒头天晚上在办公室睡了一晚,白天醒了打着哈欠擦了擦窗上的冰花,身着款式各异汉服的少年少女们擦亮了整个沉默无趣的学校,而缪冬寄恰在其中,转头看向叫他的人。
那人是狄德罗社团的学姐,对他有知遇之恩,那次回校也是为了看看如今的狄德罗,学姐拥着披风问他:“探花郎,能给我摘枝红梅花吗?”
缪冬寄闻伸出手去,干净利落摘下一枝梅花来。他举着梅枝策马转身,弯腰将梅花递给那个学姐,梅花上还带着白天刚洒下的些微霜雪。学姐可能是有点喜欢他的,接过梅花之后想要去拍他靴上的花瓣。他却直起身来,对着学姐露出了个极为罕见的笑意后没有任何停留地策马离去,一如古时艳冠京城的却不会属于任何人的探花郎。
他笑得让人意乱情迷,却只会摘枝梅花给你而已。
江季恒从未意识到这个自我到极致的人能有多脆弱,哪怕好欺负到任剧组的人瞎开他的玩笑,或者当初因为胃疼缩在他怀里,但他也总是一副无所谓的坚定样子。江季恒总觉得缪冬寄是个“真爷们”,年纪轻轻清澈明白,敢搞敢想清楚真挚。他肯定自己绝对没又缪冬寄这么“爷们儿”,遑论这芸芸众人。
大多数人都应该有自己脆弱的地方,再“爷们儿”的人也不例外。让江季恒意外的是,这件事竟然如此严重宛如不可触碰的逆鳞,缪冬寄抱着他的胳膊颤抖,畏惧到精神恍惚。而让他这样的那个人什么都没做,看起来只是个学生的样子。
江季恒这个教授当得一向很冷漠,除非他刻意想去在意一个人——比如当年的缪冬寄,否则即便是在他班里面上了几学期课的人他都记不住脸。所以他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但应该是个学生,年纪轻轻的样子,按理说不应该在缪冬寄那段“难以启齿的曾经”里留下这么严重可怕不可忘记的伤害。
不过也说不定……
江季恒皱了皱眉,拿起手机,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联系了徐荣刻。
江季恒为人谨慎,相比于手底下的其他人来说,徐家和江家属于世交,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无论何种关系都很亲厚,利益相关也最大。江季恒虽也有安排人制衡与他,但二人彼此彼此,端的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理性手腕罢了。
如今事关缪冬寄的事情,江季恒一般都是交给徐荣刻去过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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