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冬寄好像天生就会勾人一样,两天来把平常异常禁欲的江季恒搞得频频失态。
“回去吧。”商巍然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目光意味深长,“以后再说。”
江季恒的识趣实在是和商巍然相配。他走了之后,商巍然看着缪冬寄差不多清醒了,便想继续把房间收拾干净,而且还是忍不住数落了一下缪冬寄的能折腾。缪冬寄也不恼,把本子放在猫身上画调度图:“巍然哥,你真啰嗦。”
商巍然叹了口气,上前去掀沙发垫,成功把纤薄的缪冬寄和巨大的肥猫一起掀翻在沙发上,然后终于找到了那块珍贵的茶饼。商家大少爷气得要冒烟:“那还不是因为你能折腾!”
顺势跳下沙发的大猫暴躁地“咪”了一声,伸出爪子拍了商巍然的脚一下,然后慢悠悠踱步到自己的猫窝躺下了。
缪冬寄家的猫虽然粘人也乖,但似乎并不是很喜欢缪冬寄,通常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爱自己呆着的时候就不理人了,除非这个时候缪冬寄屈尊去请它。
缪冬寄不学自通地转移话题,“我昨天很开心。”他换了个姿势躺在了沙发上,盯着一阵忙碌之后开始泡茶的商巍然看:“我吃了一串冰糖草莓。”
“江季恒给你买的?”商巍然无奈地没收了缪冬寄的巧克力,他实在再了解这两个人不过了,“小缪,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盯着什么东西看,特别是你喜欢或者想得到的东西。”不仅仅是礼貌与否的社交问题。缪冬寄这个人处处透着奇怪和有趣,偏偏又长了一张过于漂亮的脸,以前就没少被人盯上,有了名气之后觊觎的人便更多。
商巍然往往想要教他学会收敛,可他依然用那双又亮又漂亮的眼睛盯着人看。
他们这个圈子不好惹的人格外多,而缪冬寄又是个活生生的漂亮的傻子。
他找江季恒,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电影服化道这方面的才华,更是因为依照江季恒的性子和家庭势力,他愿意也能够护缪冬寄周全。
但商巍然也清楚,这种作为与将缪冬寄送给江季恒没什么两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商巍然喝了一口茶,眼睛盯住那漂浮不定的茶叶,几乎要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个悲伤的神情。
“可是立檐说喜欢我盯着他看。”缪冬寄拖着下巴对他说,他的外貌实在太具有伪装性了,所以看起来如少年般无害。
商巍然本欲再说,但想了一下也知道缪冬寄肯定更听丁立檐的话,便叹了口气,端着茶杯坐在茶几另一边的地毯上,问他:“你喜欢江季恒?”
“喜欢啊。”缪导很自然地点点头。
“为什么?”商巍然有点奇怪,“你不是喜欢丁立檐那样的么?”放肆一点张扬一点的疯子。
“立檐漂亮。而他……”缪冬寄想了想,“给我买了冰糖草莓。”
商巍然被这个回复噎了下:“……你还真好收买。”他顿了顿,有点犹豫,但开口时却还是很坚定,“过段时间我就出国了。这段时间里,我会说服江季恒来做《残霜天》的美术指导,他是个信得过的人,也比我擅长现实风格的电影。”
缪冬寄闻言却没有马上接话,只是静静抬头看了商巍然一会儿,然后才开口,他声音很轻,说出的话听起来仿佛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只是想离开我。”
商巍然无数次痛恨缪冬寄这绝顶的聪明:“小缪,很多事情,你不应该直接说出来。”
“抱歉,我总是学不会你教我的好多东西。”这次他没有反驳,道过歉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我伤害到你了是么?”
“不算是。”商巍然从来不在缪冬寄身上用那些哄人的把戏,“但和你待在一起让我感觉疲惫。”他看着缪冬寄漂亮又没有丝毫情绪可言的眼睛,竭力摆出不曾摇摆的冷酷坚硬来,“你很容易让人心软,哪怕我知道我根本不会伤害到你。”
“抱歉。”这种纤细的感情他可以放在电影里面抽丝剥茧,现实之中却只能茫然地说着对不起的话。
“总之……我们先把明天的事弄完吧。”商巍然叹了口气,起身拿自己的本子,回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在缪冬寄的头发上揉了揉。
缪冬寄抬头看他,依然不知道隐晦和躲闪,好像一只与人类格格不入的无辜的动物。
商巍然眯了眯眼睛,坐到缪冬寄旁边,开始心无旁骛地想片子。
缪冬寄收到了这个暗示,垂眸消化了片刻,然后才重新摆回导演的姿态。
他们明天要拍的依然是几组配角的外景,因为他们之前研讨剧本时更为关注主角的部分,在这些配角戏里面反而没怎么费心,所以讨论起来还稍微有点费劲。商巍然的手机连接了摄影指导柳阕,好一会儿明天的拍摄流程和细节敲定完了。聊完这个,又不得不聊一些更重要的问题。
《残霜天》里面最重要的男女主角,现在都处于空缺位置。
“我以为缪导你不会接《残霜天》呢……”柳阕在视频那边边刷牙边怼他,“情啊爱啊啥的,你又不懂。”
“你懂哦?你又没交过男朋友女朋友。”缪冬寄皱了皱眉,看着柳阕这幅懒散怼他的样子十分上火,干脆上手把商巍然的视频电话给挂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来演林歇和沈颂?”商巍然皱着眉问道,“说白了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都是意象而已,你不会找到和他们一模一样的人。”
“花途在写他们的时候,也是根据原型创造出来的。”缪冬寄在某些事情上的诡异和固执实在让人不解,而且没有人能够阻止,“等看到他们的时候,我会认出他们的。”他收好自己的工作本,揉了揉眼睛,“我要困死了……”
“明天下午的演讲,你知道要说些什么么?”商巍然还是皱着眉,“我回去帮你写个稿子……”
“不用,反正就是和小朋友们说说话而已啦。”他嘟囔着往沙发上一倒,也不知道睡没睡过去,但反正是不和商巍然说话了。
商巍然却喝完最后一口茶,转身去将杯子洗干净,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边上,盯着缪冬寄清瘦干净的侧脸看了不知道多久。
他想,缪冬寄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道别。
离别是属于他自己的。
商巍然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已经睡着了的大猫抱过来放在发旁边的猫窝里,转身离开了。
黑暗里面的缪冬寄慢慢睁开了眼。
“谁说我不会难过呢?”他捂上心口,慢慢蜷缩了身子,最后喃喃自语,“你们都在如何判断我?”
第 9 章
一大早起床,江季恒出门被Power溜,顺道去后街买早点。
Power可能是随了主人,在外人面前总是很听话的那种“腹黑型暖男”,江季恒从不担心这小崽子乱跑,可今天不过是付了个钱的功夫,Power已经消失在江季恒身边的方圆两米了。
江季恒连忙转头寻找,却看见Power正叼着自己的牵引绳往别人手里送,一边塞一边拱人家还一直“呜呜呜”,那哼哼唧唧不要脸的样子着实很强买强卖。
至于它往谁手里送……干!缪冬寄!
缪美人虽然昨天睡得晚,但今天竟然还醒得挺早——准确说是被自家大猫泰山压顶压醒的。缪冬寄顶着一头乱毛面无表情地撸了会儿猫,直到他那可怜的胃苏醒之后开始反抗。缪导大清早起床反应能力尚在重启,难受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应该是饿的,便打电话叫了柳阕出门去后街吃饭,也算是回忆一下青春时光。
缪冬寄大学时常常待在后街,对后街的任何一家老店都很熟悉,拽着柳阕就去了一家自己魂牵梦萦好久的灌汤包店。
柳阕这厮选择困难症犯了尚且在店里面艰难选择时,缪导已经吸着豆浆包在门口发呆了。
印艺后街是个很乱的地方,毕竟艺术家和年轻人多的地方实在在所难免。缪冬寄看起来清清冷冷不爱说话的样子,其实大学的时候很能“舞”,参加的活动很多——学生会、话剧、音乐剧、微电影、摄影大赛、陶艺社甚至于辩论赛。他当时本就是个感觉什么都有趣的好奇宝宝,而且还有人拉着他玩,导致他时常混迹于后街工作室、甜品店、酒吧、KTV,大半个后街都是和缪导有“一人定律”的铁粉。
缪冬寄从来都不是看起来那样的乖孩子,他吸烟嗜酒还能打架,但好在是个好艺术家。
后街大佬缪冬寄正喝着甜豆浆追忆往昔,想着之前好像还在这家店前面打过架……如今已基本从良的社会知名人士缪导正打算摸根烟出来冷静一下,放在身边的手就已经疯狂传来奇奇怪怪的触感。
缪冬寄愣了一下,下意识活动了下手,绳子就已经被心机Power趁机塞到了他手里。
缪冬寄一转头:“……???”为什么手里忽然多了只狗子?
江季恒看着Power得逞之后,趴在缪美人腿边蹭来蹭去强装乖巧的样子,内心满满的:“这傻狗啊我日!”
江季恒只能被迫无奈地走过去:“缪导。”
缪冬寄一抬头看见他,立刻放下豆浆包来:“老师。”
“嗯……”江季恒满脸尴尬,“给你介绍一下。”他指指曾在缪冬寄身边装不认识它的狗子,“这是我家的Power,小名松花。”
“哦。”缪美人也一脸莫名其妙,伸手把牵引绳递给江季恒,过了一会儿又问,“它为什么叫松花啊?”
江季恒皮笑肉不笑:“因为它是个皮蛋。”松花皮蛋!
缪冬寄愣了一下,然后短暂地笑了一下,还伸手摸了摸Power的头:“多乖啊,还挺粘人。”
“自己在家的时候可能闹腾了,不过的确挺粘人。”江季恒有点无奈,“缪导可以带着你的猫来找松花玩啊。”
“妙可可懒了,不爱出门。”缪冬寄很认真地说,“不过回头我会问问它想不想要新朋友。”
“陛下!你也不等等我!”这时柳阕咋咋呼呼地从店里面冲出来,伸手捞住他的肩,“我买好了!走吧。”
缪冬寄点点头,然后对着江季恒说:“老师再见。”
柳阕缺心眼,这个时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他毕业得早,没见过江季恒,但还是随着缪冬寄的话说:“缪缪的老师啊,你好。”
“什么缪缪……”缪冬寄皱着眉极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正色道,“这位是江季恒副教授。”
“啊……”柳阕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江教授,商哥的师弟是吧。”柳阕伸出手来,“我是《残霜天》的摄影指导,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就要多多指教了。”
“当然。”江季恒随手放开Power去握手。然后Power又拎着自己的牵引绳去纠缠缪冬寄了——妈的好完蛋一狗子,江季恒被这厮噎得青筋都要暴起来了,“松花!回来!”
当然没什么卵用,江季恒先生从来都没有什么威信可言。
最后Power是被缪冬寄重新送回到江教授手里的。
这个时候的天依稀透出要亮的意思了,江教授要回公寓收拾一下去上课了。缪导和柳摄影指导也忙着要拍一场日出的外景,只得急急忙忙地往摄影地赶。
导演和摄影指导风风火火出现在剧组。缪导咬着豆浆包打着哈欠,摁着柳阕的头布置场景。
柳阕身高187,比还差一点才到一米八的缪导高出老大一截,不过此时还是乖乖地任由导演大人趴在他肩上调设备。
缪导心情好的时候,搁在剧组里面那就是团宠,谁都想也敢趁乱上去摸摸小猫咪的毛。
当然,当缪导摔了剧本指着鼻子骂人的时候,那就是阎王,谁敢上去摸毛都能直接被叨上一爪子。
整个剧组浩浩荡荡,收拾完了所有东西,然后蹲在地上等这场日出的景。
缪导整个人又开始犯困,和柳阕几个人站在角落里面抽烟——跟剧组的平时又困又累,哪怕没有烟瘾,基本上也会有抽烟的习惯。
拍“外景”除了累就是累,往往要等很长时间才能盼过来一个合心意的景。但是正是因为这个景来得太来之不易,演员们实在是紧张,一不小心就演砸了,演了三遍都没演好。
缪冬寄摇了摇头叹气:“明天吧。”
这个剧组一早上的准备算是白费了。
几个小演员怕得要死,但缪冬寄从不对不可挽回的事情生气。他拽着人整好下一个场景,然后开始给别人讲戏。
一看着缪导开始讲戏,众人立刻放松下来,悄咪咪凑过来盯着看。
缪导大学的时候的确有影视表演课,但他的表演更多的是在话剧社里面学的,所以表演方式更倾向于舞台方向。想要塑造一些非常重要的角色时,他相对于技巧的表达更倾向于“信念”——相信自己是人物本身,以及相信演戏时周边的情境。
缪导十项全能什么都会,演戏这方面也并没有比拍片子写剧本差到哪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全职演戏,因为他的那种演法对他自己来说过于伤筋动骨。
不过无论是靠演戏吃饭的,还是靠拍戏吃饭的都喜欢听他讲戏,而且缪导平时要么清冷要么暴躁,也就讲戏的时候温柔又耐心,甚至《广寒月》时期为了帮演员入戏给予过一个长达两分钟的拥抱。
那本就是一场“红衣的愤怒”蛊惑人心的戏,他也就抱着演员踮脚在他耳边低语,一声一句都在说服他麻痹他甚至蛊惑他,直至演员成功入戏。
林光霁在接受音乐剧界的采访时总会有人问起《广寒月》时的事,有次便无意间说起了这个事,弹幕飞过的都是因欲求不满而暴躁的“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羡慕谁。
导演的个人魅力强是件好事——《残霜天》的男女主角招人时,别说是一些小演员了,大明星都往缪导工作室这边跑得特别勤。
穷到窒息的缪导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人穷志不穷,看见一堆大明星联系着试镜,跃跃欲试地已经把下一次跟谁借钱都想好了——哪怕是付最贵的片酬,也一定要找到他心目中的男女主——林歇和沈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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