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月蕴溪深呼吸说:“……对不起,我好像让你在应该纯粹的感情里,变得格外紧张它是否还纯粹了。”
鼻子骤然泛酸,鹿呦咬住下唇,才勉强抑制想哭的冲动。
“手机是被抢的。”
月蕴溪轻颤的声音里,洇出浅浅一层委屈。
鹿呦手顿了顿,已经贴完了减张贴,她放下月蕴溪的衣摆,仰起脸问道:“什么意思?”
视线对上的瞬间,月蕴溪说:“被抢的时候,我正在输入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打着那些想对你说的话……”
然而手机被抢了,那些话也就没能发给她。
月蕴溪眼里闪着眼泪的光。
“缝合后有点发烧,做了很多个梦……好几次,不是梦到手机没丢,就是梦到手机被我拿回来了……梦到那些话我都发给你了,梦到我们和好……也有梦到你跟我说……我们彻底结束吧……醒来的时候,一时庆幸还好都是梦,一时有遗憾怎么都是梦……”
鹿呦听她断断续续说这段话,坐在地板上,慢慢佝偻起腰背,垂下脑袋,整个人软塌塌地矮了一截,视线越来越模糊。
月蕴溪深吸了一口气,稍平和了些说:“我很高兴你来看我,我也窃喜你心里有我。你在乎我,是可以增加我们和好的可能性。但这不是我跟你道歉的决定性因素,而是我能当面跟你沟通的契机。”
鹿呦低垂着脑袋,眼泪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板上,“月蕴溪……”
月蕴溪跪坐到了她面前,在短暂的寂静里,等着宣判的结果。
等待的过程里,被台灯光亮熏到枯黄的空间,显得沉闷又压抑。
仿佛稍重的呼吸都能将它挤压变形,以至坍塌。
月蕴溪本能地,微微屏住了呼吸。
“……我喜欢你这样,喜欢你能够把事情都告诉我,把你心里想的都告诉我,喜欢你这样跟我好好沟通……”
停顿了一下,鹿呦微颤着声音,郑重地开口,“喜欢我和你感情是可以朝着很长远的未来,良性发展的……”
月蕴溪重新拥有了呼吸,轻而缓慢。
鹿呦双手捂住脸,抑制不住的抽噎声夹杂着间断的话音,从被眼泪打湿的指缝溢出。
“我总是害怕感情不能长久……而又渴望自己能够拥有一段可以长久的……你可能不知道,朝你踏出一步,几乎用尽了我在爱情上可以投注的全部勇气……因为在决定跟你在一起以前,我总会惶惶不安,幻想我们结束的那一刻,我会像之前一样无比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我会想如果你一直是蕴溪姐姐就好了。”
月蕴溪几乎发不出声:“呦呦……”
“听我说完。”鹿呦哽咽道,“可我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我跟你在一起,不是只想跟你度过秋天而已,我还想跟你一起看……看你跟我说的甜梦爆花……”
甜梦爆花,在四月下旬。
月蕴溪即刻便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想跟你从春天到秋天,一起度过一个无限的四季。
稍缓了缓,鹿呦说:“所以,以后……别再做锯嘴葫芦了,别再这样跟好多人一起瞒着我了,更不要再让我有你在为分手做准备的错觉了,好么?”
“……好。”月蕴溪喉咙微痛地梗了一下。
“如果哪天你不想——”
“没有如果。”月蕴溪打断她,“不要做这种假设。”
鹿呦抿住唇,点了点头,低声问:“那……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别再在那种事上还我了。”
鹿呦低垂着头,一边露出的耳朵漫上有热度的红,“不会了再那样了,我跟你道歉。”
“鹿呦。”
月蕴溪叫她的名字。
牵扯心口,生出满涨的痛意。
“我始终觉得,爱一个人是一种能力,我很羡慕你拥有这样的能力。”月蕴溪朝她那侧耳朵伸手,“在恋爱上,你也比我有经验,以后多教教我好不好?”
鹿呦像被什么击中心脏,疼得厉害,而又软得不像样。
她总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好的恋爱经历。
于她而言,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一段,她甚至不想将它归类进自己的恋爱史里。
对于月蕴溪,更是“不可说”。
可现在,月蕴溪告诉她,那段经历并不是是一根让人介怀的刺,它只是一段来时路而已。
那段路留给她的,不只有泥泞,还有将下一段路走得更稳当的经验。
鹿呦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一下抓住月蕴溪的手,而后,将她的手贴向自己心脏的位置,“……你总是会让我这里感觉到疼。”
“是么。”月蕴溪感受她着那处的跳动,隔着衣服传递到她的掌心,顺着鼓噪的血液,淌入深处。
她闭了闭眼,在一行清泪从一侧眼落下时,柔声说:“那我们也算是共享同一种感受了。”
鹿呦潮湿而沉重的眼睫重重一颤,缓慢地掀起来,抬头看向月蕴溪。
昏黄的光晕里,月蕴溪眉目如融雪后的远山春水,静静望着她。
目光里有着扯天连地的潮湿与柔情。
鹿呦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当下,她只想与她,一起踩空台阶坠落到夜的怀抱里。
鹿呦身体坐直、前倾、凑近,仰起头,亲了一下月蕴溪总是单边流泪的那只眼,用唇轻抚她的泪痣,用鼻尖似有若无地磨蹭她高挺的鼻梁。
撩拨的每一下,犹如在给心脏通电,让那处柔软随之悸动,一下又一下地跳动,跳得越来越快。
快到电流感流窜全身的一霎,温热的触感实实在在落到了唇上,衔着微咸的眼泪。
从短促如细雨的碰触,到越来越凶猛的疾风骤雨,将从唇角渗入的咸涩都熔化。
月蕴溪抚摸着鹿呦的耳朵,指腹与微微汗湿的掌心柔抚到她的后颈,在感受到她舌-尖自唇间侵入时,融化在她主动释放的爱意里,慢慢用力,紧紧搂住她,热切地回应。
很软,很好亲,在柔滑的触感里,香甜的气息越发浓郁,她们互相勾缠、吮。吸、占据、掠夺彼此的氧气。
行将不能呼吸。
血液仿佛在沸腾叫嚣,神经在跳动。
而心脏、肺部甚至是伤口都在因为缺氧隐隐作痛。
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内外生命的颤动。
因而知道。
自己终得救赎,彻底活了过来。
鹿呦平复着呼吸,睁开迷离的眼睛,目光掠过月蕴溪流露几分媚态的眉目。
视线轻撞的瞬间,月蕴溪有着泪痣的那只眼睛滑落下一行清泪。
鹿呦指腹轻轻抹上去,视线沿着又一行泪下坠,定格在她被吻得又红又润的唇上。
看见被她亲得更加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听见月蕴溪在重重喘息下鼻音很重地问:“现在……算和好了么?”
也感觉到她攀在肩头的手,与声音一致,都在微微颤抖。
鹿呦捕捉她话音里透露的低安全感,眼眶一热:“不然呢?”
她轻轻抿上的唇,再度碰触月蕴溪的唇,吻得缠绵而用力。
体温在热吻里节节攀升,浑身发软,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分开时,她脸烫得厉害,微张着口,喘着气:“够明显了么?”
“怎么办,还是觉得不太够。”月蕴溪话音里染上笑意,紧紧环着她的后颈,近距离地盯着她。
视线里有得偿所愿而满足,也有几分欲望贪恋显露,复杂地交织在她身上。
说眼神会开车,原来不是夸张。
就这么被看着,都让鹿呦面红耳热,她有一下没一下亲这月蕴溪,在间隙中说:“来的路上我有联系你,在微信上,但你没回我。”
“冤枉,我是没有手机。”
鹿呦破涕为笑:“云竹让我给你带了一部新手机,还给你补办了手机卡。”
“不知道能不能同步消息。”
“也不是不可以当面说。”
月蕴溪柔软的唇亲擦她的耳廓,流连在她侧颈,落在耳后,诱哄的语气都敛在气音里:“给我发了什么?”
耳朵发痒,鹿呦呼吸在她撩拨下加重,直听到她的问话,勾起唇角。
好大的阵仗,就为了个好奇心。
鹿呦双手捧住她的脸,摆正她的脸,轻抚了两下她的头,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
那样柔情的目光,有着像要将全部的她都吸纳进去的深邃。
月蕴溪心里一震。
而后在激烈的心跳中听见鹿呦湿润温软的声音,含着笑意与微微的哭腔,精准地落拍在她的心脏上。
“我爱你。”
第95章
月蕴溪眼底涌上潮热。
她曾引诱鹿呦说过很多次“喜欢”,蛊惑她逐字增加“喜欢”的份量,唯独不敢引导鹿呦说“爱”。
唯独“爱”,是她极度渴求想要,而又不敢亵渎越界的线。
而此刻,鹿呦说了出来。
温软的嗓音仿佛在拨弹着那根线,在月蕴溪心里,奏响一个永恒的弦音,有着掀起惊涛骇浪的效应。
鹿呦原本是想说完这句便退开,她还顾虑着月蕴溪的伤,没想到伤患自己是一点都不在意,抚在她后脑勺的手用了力,让唇与唇之间毫无空隙。
这一次的吻,不似先前的激烈,更加绵长温柔。
尚未熄灭的火苗在不断加深的吻里,重新被焚燃。
像是把接连半个月的冷静都作了燃料,将这么多日里的栖栖遑遑都焚烧殆尽。
已经不能只满足于亲吻。
很怕月蕴溪扯到伤口,鹿呦完全处于被动,顺着力道,手撑着地板往后倾倒,情不自禁地扬起脸来。
月蕴溪的吻随即落在了她下颌褐色的小痣上。
鹿呦眼睛乱眨了几下,感受着月蕴溪的唇顺着脖颈轻抚的轨迹,同时也感受到她温热的掌心从耳后逡巡道脸颊,沿着侧颈不断往下,停在了腰上。
揭开的毛衣下摆里蹿进冷空气,而后,又被微凉的指腹调升体温。
鹿呦感觉自己像在被一点一点地温煮,热气团积得越来越多,在身体里乱窜着找不到出口。
心脏如同被重重敲击的琴键,跳跃在高亢与空白之间,完全失去了正常的节奏。
随着月蕴溪的手又往下滑了一截,鹿呦心跳漏了一拍。
耳边是月蕴溪沉重的呼吸,有难耐的意味,不知其中成分有几分为情。欲,又有几分为伤口隐约的疼。
不可以再继续了。
鹿呦睁开眼,找回理智,用力拽了一下月蕴溪的衣袖。
于是,温热的掌心蓦地停在了她内。衣边沿,没再继续为非作歹,但也没收走。
鹿呦手指抵在月蕴溪唇上,气声犹如靡靡之音:“想要我?”
“……”月蕴溪喘着气,不说话。
想到之前自己怎么撩拨这人都坐怀不乱,现在倒是急不可耐了,鹿呦唇角上扬,笑得狡黠,“不可以哦,这位伤患,你得回床上躺着休息了。”
月蕴溪意犹未尽,蹙起眉头,仍旧不舍退开。
鹿呦推开她先起了身,再伸手将她也拉起来。
月蕴溪惯性往前挪了两步。
两人靠得很近,鹿呦的气息都拂在月蕴溪唇瓣上,“谁叫你受伤了呢。”
说话的调调恍如灯泡里钨丝,弯弯绕绕,散发着柔黄的光,调动昏暗的气氛,而又有灼人的热度。
月蕴溪一下眯住眼睛。
“早点恢复哇。”鹿呦轻笑,“我还想在你生日那天,跟你一起去看翡冷翠的日落呢,女朋友,听话。”
半哄半撒娇的语气,让听觉犹如在蜜碗里过了一遭。
一声“女朋友”,就足以让人妥协。
“知道了,女朋友。”月蕴溪亲昵地蹭她的鼻尖,“我听话。”
“给我看看伤。”鹿呦掀起她衣摆检查了一下缝合处,松了口气,“还好。”
没被拉扯到再渗血。
鹿呦将她按坐到了床上。
月蕴溪进了被窝商量说:“睡不着,我看会儿手机行么?”
“行叭。”鹿呦挪步到床头柜前,敞开包,在里面翻找手机。
拿出手机时,注意到月蕴溪从床另一边拿了个靠枕垫在身后。
而靠枕原先的位置上,有她录音的小鹿玩偶没了支撑,歪倒下去趴在了床单上。
余光里,月蕴溪伸手过来。
鹿呦回过神,正要递给她手机,却见月蕴溪将床头柜上的乐谱花束拿了过去。
月蕴溪指腹摩挲过“花瓣”,看清夹在层层叠叠缝隙里的橘色字迹,微微一挑眉,“‘借’走乐谱,就打算,这么还我?”
“哪里是借,分明是你存心上赶着给我看你那些……”鹿呦咳了两声,含混不清地糊弄了过去。
月蕴溪唇边的弧度倏然僵住,目光落到乐谱花上,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知是因为感到社死,还是为她说的“上赶着”。
鹿呦有意要惩罚她给看乐谱的目的不纯,调侃道:“说起来,真是没想到,月老师你有这么特别的——强化谱面记忆的方式。”
月蕴溪不动声色。
鹿呦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将它翻过来倒过去,“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拖腔带调,好似话里有话。
月蕴溪抬眸朝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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