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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想着，再跟岳朗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放软了一点，怕吵醒姜奶奶他们，顾双小小声地问：“你怎么还不睡啊？”
岳朗记得家里还有个冰袋的，却怎么找都找不着。他平时不怎么回家，生病的次数更是寥寥，翻了半天，只找出一兜冰块。
抽了张厨房纸随便一包，冰块就直接怼在了顾双脑门上。岳朗手抖多倒出来两块，他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假装没听见顾双的话，接过那兜冰块，在顾双脑门上没轻没重地揉着。
“喝了酒更容易睡不着——”
“这样好点吗？”岳朗懒得听他儿子教训老子，况且顾双说话声音都发飘了，估计是真难受坏了。岳朗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随口说道，“今天晚上在我屋里睡，我看着你，别烧傻了。”
顾双烧的稀里糊涂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他抬头看着岳朗，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一句，“…也行…就是觉得两个Alpha一起睡觉有点奇怪…”
岳朗又不理人了，他把细手细脚的顾双打横一抱，自顾自地往屋里走，心说，你是Alpha，老子又不是。
第8章
顾双睡觉倒是挺老实，就是有个小毛病，手里揪着点东西就不放了，岳朗给他换了一次冰块，再回来的时候被他的好大儿拉住了手，怎么哄都不松。
不松就不松吧，折腾到这个点，岳朗也是真累了。他这一觉睡到快中午，小崽子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滚进他怀里。
还是有点低烧，但比昨天晚上好多了。岳朗扭头看向顾双，挺大个人，睡觉时候就缩成一小团，自来卷的头发摸起来还挺软，像只小羊羔。
岳朗不往家里带人，平常在外面也不太碰，男的女的都一样，岳朗对活人压根就不怎么感兴趣。
也可能是装A装了太多年，总还是心虛，生怕上了床就被发现，不能标记，也问不着味儿，毕竟假的永远都真不了。
不像这小孩，岳朗逗狗似的又摸摸他脑袋，他身上流着顾家的血，真的也假不了。
顾双断断续续烧了两天，岳朗不放心，索性就在家陪他。顾双病得难受，加上太久没睡好了，这两天时间基本就是睡过去的。到点岳朗就叫他起来吃饭喝药，过不了多久就又开始犯困，
中间有一次，半夜里，岳朗被顾双喊醒了，顾双搂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地叫"爸爸〞
岳朗以为他醒了，拉着人坐起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给他倒了杯水。小孩眼睛也没睁，就着岳朗的手，咕嘟咕嘟把水喝完。岳朗转身放杯子的空，顾双突然蹭了过来，他从背后搂住岳朗的脖子，脸在他后背处蹭了蹭，嘟囔了一句，"爸爸别走。”
…做梦了。而且还认错人了。
岳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双其实很懂事，自从来到岳朗家，他再也没有主动提过顾侑。其实也不用这样，不用只在梦里想起他，岳朗不在乎。
那大概是个很开心的梦吧，过了几秒，顾双又撒娇似的叫道"爸爸〞。他的头发散下来，正贴在岳朗的脖子上，嘴唇开合时，又不小心蹭到岳朗后脖颈处凸出的颈骨。
顾双体温高，呼出的气热热的，他叫出那句"爸爸〞时，岳朗全身都麻了，手里的杯子都险些没拿住。
……不是，现在这小alpha都他妈什么路数啊？
岳朗被弄得还有点紧张，他试探性地拍拍顾双的手，还好没醒。就着这个姿势，岳朗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自己缓的差不多了，才轻悄悄地把顾双放到床上。
就着台灯昏黄的光，岳朗莫名盯着顾双的睡颜看了一会儿。从认识到现在，他还没见顾双笑过，睡着了倒是笑了，脸上有点婴儿肥，嘴角不太明显地扬起来，一副无忧无虑的漂亮样子。
盯久了岳朗也觉得自己有点猥琐，可就在他抬手准备关灯的瞬间，也不知道顾双梦见什么了，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
他嘴唇薄，舔过以后亮晶晶的，刚才那种全身酥麻的感觉又来了，岳朗低头一看，自己硬了。
第9章
岳朗小一个月都没回家。
起初真是为了躲顾双。
他好歹管自己叫声爸爸，又是个Alpha，还是顾家人，最可怕的是他还没成年呢，岳朗也觉得自己太他马不是东西了，想起那天晚上都忍不住要扇自己嘴巴。
躲过前两天，岳朗就忙起来了，也真没心思再去琢磨顾双的事儿。
岳朗来到海城的时候还没有现在的顾双大，那个烂人喝醉酒冻死在马路上，16岁的岳朗接到派出所电话让他去认尸。他卖了那人留下的破房子，还了那人欠的赌债，退了学，然后和顾太太告别，带着五万块钱离开了顾家。
他高中就念了小半年，除了卖力气也干不了别的。岳朗给人看过夜场，当过打手，走过货，也伤过人，靠着在违法乱纪的红线上蹦迪攒了一笔钱，还交到几个不错的朋友。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岳朗盘了家店。毕竟他在顾家待了那么久，顾家人养不出不争气的孩子，岳朗脑子不笨，生意做得还不错。现在海城最大的两家夜店都是岳老板的，他再捎带手干点副业，赚的都是辛苦钱，但日子也还过得去。
顾侑是天上的星星，岳朗就是脚下的泥，这是命，谁都改不了，岳朗也没想过要改。
那时候他去跟顾太太告别，想把自己那层皮扒下来抖落干净给她看，可是顾太太只问他，小朗，你一定要走吗，你不等侑侑回来跟他说声再见吗？
岳朗是怎么说的？他说阿姨，你们这辈子被他赖上就只是倒霉，他死了，我再不会麻烦顾家，也不会再跟顾家有半点关系，你们对我的好，我只有这一件事能报答了。
岳朗把他16岁之前的人生叫“上辈子”，顾双就是在他难得想起上辈子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那时候岳朗说，有事给他打电话，顾双倒是真的听话，大半个月了一次都没找过他。岳朗正在饭局上装孙子，一看到来电人是顾双，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匆匆跑到走廊里接电话。
顾双老老实实地叫了句“爸爸”，然后问他，“后天学校报道，你去送我吗？”
“去，”岳朗没事儿人似的答应下来，“你明天让姜姨帮你收拾じ11兰37兰54じ东西，需要什么就去买，我明天晚上回家。”
“知道了，那我先挂了，明天见。”
顾双电话挂得太利索，岳朗听着那边嘟嘟响的忙音，心里竟然还有点不是滋味儿。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岳朗在心里骂道。
第10章
岳朗临回家前店里出了点事儿，处理完他又被拉着喝了几杯酒，等他醉醺醺地到家时，又是后半夜了。
他推门进屋，客厅里的灯还亮着，顾双竟然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岳朗吓了一跳。
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事，就算回来也多半是喝了酒，但他从来不让姜姨等他。
电视上放着球赛，静音了，遥控器被顾双抓在手里。岳朗走过去，刚要把遥控器抽出来，顾双倒是先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在沙发上坐直，伸手搂住面前人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含糊地说：“爸爸你回来啦…”
叫的不是他，等的自然也不是他。
岳朗垂下眼睛，看着顾双那头软踏踏的卷毛，说不好自己到底什么感觉。
是挺心疼的，顾侑刚没了还不到一个月，小孩就是小孩，肯定不习惯。但除了心疼，他又觉得好笑，都是顾侑惯的，要是换成自己那个烂人爸爸，顾双也不会快17了还是个小屁孩。
其实还有点别的感觉，岳朗说不清，也不愿意想，他身上在顾双头上揉了两下，应道：“醒了就上楼睡，明天上午走，你早上再把东西收一下。”
顾双这才真的醒了。他和岳朗并没有那么熟，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回过劲儿来想想还是有点尴尬。他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盘拌好的西红柿，撕了保鲜膜，献宝似的端给岳朗。
“姜姨说你喝了酒回来爱吃点酸的和凉的，快吃吧。“
从把人接回来到现在，快一个月了。顾双看着长胖了点。他套了件岳朗的旧T恤，人看着也不像在殡仪馆时那么瘦削。当然了，就是长胖了也没多少肉，还是小男孩的身板，瘦瘦薄薄的一只，年轻时候岳朗一个人打五个都不是事儿。
“以后也不用等我，”岳朗扒拉了几块西红柿，糖放多了，一点都不酸，“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我不，”顾双有点馋，脸凑到盘子跟前，眼巴巴地瞅着，认认真真地说，“进门家里要是没人等，那和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岳朗其实想说，小屁孩才信这种蠢话，况且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但岳朗没说，他只是夹了块西红柿塞进顾双嘴里——表示他撤回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第11章
其实这小一个月的时间里，顾双一直就睡在岳朗那屋。他有点认床，在那屋睡过几次就习惯了，后来岳朗一直没回家，他也懒得再搬。
顾双之前还有点好奇岳朗信息素的味道，岳朗说了可以随便穿他的衣服，顾双就把他衣橱里每一件衣服都闻了个遍。
但那些衣服上，枕头上，被子上，都只有烟味。顾双也不知道那味道是岳朗天生的还是被染上的，毕竟他简直像是自杀一样地在抽烟，浑身上下永远是那股呛人又难闻的味道。
这会儿正开着车的岳朗又在抽烟，车里太闷了，顾双被呛得咳嗽起来，岳朗扭头瞪他一眼，却还是把烟掐灭，又打开了车窗。
夏天快过完了，风里已经没有那种黏糊糊的暑气，岳朗穿着一件皱的不像样的黑衬衣，袖子随便撸起来。他昨天回来太晚，没怎么睡够，早上胡茬都没剃干净，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加上他一边两三个耳钉，领口处还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纹身，看着的确不像个好人。
他跟顾侑一点都不一样。顾侑成熟稳重还温柔，生活里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他不抽烟，也很少喝酒，不工作的时候喜欢看书，也喜欢陪顾双一起看电影踢球，他还会给顾双做饭，小时候会给他讲睡前故事，还要给他晚安吻。
可岳朗总是凶巴巴的，一副有今天没明天的样子，顾双没见他笑过，也没见他开心过，他哪里像个爸爸，他才像是需要被照顾的小孩，仿佛只要没有人盯着他，他就不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和生活一样。
车在校门口停好，岳朗下了车，正靠在车上抽烟。顾双磨磨蹭蹭，出门的时候都快两点了，岳朗一路超速，才赶在入校时间前到地方。
顾双背着书包，在岳朗身边晃来晃去，似乎是有话要跟他说。岳朗把烟拿远一点问他，他又说不急，等他抽完再说。
陆续有认识的同学走过，跟顾双热络地打招呼，也对岳朗投来好奇的眼神。岳朗懒得搭理高中生，他急着嘬了两口，把还剩大半截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冲顾双抬抬下巴，问他要干嘛。
顾双往他身边走近一步，小声说，“爸爸来送我上学的时候…总会抱我一下。”
他还试着要形容一下那个动作，平时挺伶牙俐齿的小孩，想起顾侑的时候眼眶都红了，伸手比划了两下，又哽住了。
岳朗人还靠在车上，他伸手把顾双拉进自己怀里。顾双被拽了个踉跄，紧接着，岳朗一只手圈住顾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后脑勺，捏了捏他细瘦的脖颈，脸颊在顾双额头上蹭了两下。
他不说话，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除了身上那股烟味，其它所有细节都和顾侑一模一样。
顾双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去想爸爸了，就从现在开始吧，反正这个姿势没有人能看到他流眼泪，顾双趴在岳朗肩膀上，最后哭了一次。
所以顾双不会看到，岳朗也闭上了眼睛，有一滴泪，也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
这是岳朗曾经相信顾侑哥也喜欢他的证据，就是这个拥抱。因为它太亲密，又太依赖，从很小的时候，顾侑每天和他一起去学校，到大一点了，顾侑假期回国时偶尔送他上学，或是跟他告别，他总会这么拥抱岳朗。
岳朗甚至曾经想象过那是一个吻，顾侑不是在用脸颊蹭他的额头，顾侑只是隔着头发在吻他。
直到今天岳朗才明白，或者是直到今天他才不得不面对和接受，其实在顾侑心里，自己和顾双没有任何区别。
顾侑爱他们，顾侑也只是那么爱他们而已。
岳朗紧紧抱着顾双，有那么一秒，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许自己和顾双真的注定相依为命。
第12章
刚开学那两周，岳朗每个周末都去接顾双，虽然也是接回来往家一放就不管了，但是周五接周日送的好爸爸戏码演的还挺来劲。
只是后来有一个周末，顾双说要留在学校复习，岳朗没去，紧接着他出了个差，再后来碰上点意外，忙了十几天，自己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天了，捡来的便宜儿子当然是忘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顾双的班主任打来电话，岳朗怕是要到下辈子才能想起这个小孩。
岳朗前一天晚上喝大了，被电话吵起来的时候还晕着，他接过电话就开始骂街，没想到顾双的班主任脾气更大，上来就质问他是怎么管的孩子，顾双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都把人打进医院了。
挂了电话，岳朗抓起车钥匙就往学校赶，车开到半路天上开始飘雪花，他这才恍恍惚惚地想到，自己好像有几个月都没见过顾双了，而顾双一次电话都没给他打过。
在外面玩疯了吧，心野了吧，把自己这个便宜爸爸忘了吧，岳朗在路上还自我安慰，心想就顾双那个小身板，能把人打成什么样？他最多就是赔点钱道个歉，问题不大。
可是等岳朗到了学校，看见顾双，他才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这里比海城还靠北一点，雪下得更大，顾双就穿着件校服外套站在校园里，岳朗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看到顾双那副样子又舍不得了。
“不进办公室？”
顾双不说话，就抬起头瞪他，嘴唇都冻得发紫了，人还是一动不动。
岳朗也没逼他，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他脑袋上一罩，撂下句“回来再收拾你”，自己去挨骂了。
顾双的班主任没想到他的养父这么年轻，岳朗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又皱又旧的衬衣和一身的酒气跟班主任老师赔礼道歉，一顿好话说完，却又忍不住跟了句，“我们家孩子错归错，这大冷天的您让他在外面罚站，是不是也有点不合适啊？”
“顾双爸爸！”班主任也火了，抬高嗓门怼道，“是顾双自己坚持要在外面等你来的！你养的儿子使性子，你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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