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潇知道我在气头上,没敢凑上来扶我,只轻轻叹了口气,提出送我回家。
他这时候看起来比较正常了,像一条烦人的金毛,跟平时给我的感觉没有区别。
但我心有余悸,不愿跟他待同一辆车,宁可自己去街头打出租。
所以我冷着脸,让他带着沈溪那冒牌货的头发滚得要多远有多远,DNA检测报告什么时候出结果,我什么时候见他。
……
这当然是骗他的。
等他带着报告过来,我只会收下检测结果,绝不会再跟他和好。
我离开酒吧,在外面随便找了个餐厅,先坐下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点开大哥还是没有任何回复的消息框,出神地看了好久。
会议真的要开这么长时间吗?
期间就连简短的一句话都不能回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把嘴里的吸管咬得扁扁的,然后食指指尖点按左上角的返回键,切换聊天对象,给备注为小心眼还设置了免打扰的那人发去一条消息——
你还会管我吗?
对面倒是回得很快:发什么神经。
怎么又凶我啊?
我来了脾气:你就说管不管!
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我才看到祝羽书发出来的新回复:要不是越山叫我照顾你,你当我想管?
我接着问:那他有说接下来不用了吗?
祝羽书那边沉默了。
就在我等得想骂人的时候,他的电话居然过来了。我正烦着呢,本想挂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晃荡也很无聊,没什么事做,于是就接了。
“纪青逸你又在琢磨什么东西?”祝羽书声音低沉,似乎在竭力压制着不耐,“是要假借越山的名义,骗我答应让你今晚搬出去?还是你想做别的什么?我警告你,别耍什么手段。”
跟预想中差不多。
大哥果然没跟祝羽书说不用再照顾我。
我握着手机轻哼了声,悬着的那颗心稍微放下来一点点,听着那边时而遥远时而稍微贴近一些的交谈声询问:“你是在开会吗?”
对面极为冷淡:“本来是,现在我暂时从会议室出来了。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我就先挂了。”
看嘛,开会明明也是可以打电话的啊。
所以大哥为什么不理我?
我顿时有些委屈,情绪跟过山车似的低落下来,没有心思跟祝羽书吵架了:“……嗯。”
可能是我老老实实回应的行为过于罕见,祝羽书没像嘴上说的那样立刻挂断,而是犹豫了下:“到底怎么了?”
我垂下眼,没有立刻回答。
我跟他关系又不好,当然不能说自己刚被贺子潇欺负了,也不能很直白地问他说大哥是不是要认沈溪当弟弟了。
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我丢脸的样子。
而且,就算我跟个傻子似的愿意把委屈全讲给祝羽书听,他肯定也只会拿我当笑话看,觉得解气,不会想着帮我出头,陪我一起解决问题的。
所以总结下来,我跟祝羽书……
就是无话可说的状态。
我闷闷地挂了电话:“你先忙吧,我回去休息下,不太舒服。”
第二十章
我本以为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下去了,可等我回到临时住处,熟悉的燥热感又冒了出来,难受得我脱掉衣服扔在沙发上,去浴室冲了十余分钟的冷水澡。
然而体温不仅没降,反而升得更高。
……好怪。
我没什么力气,抬手摸了摸自己过于滚烫的额头,只觉得现在口干舌燥,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站立着待在淋浴间,都有种头重脚轻的不真实感。
这是发烧了?
我很茫然。
我在家里一直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有什么事情都找大哥就好,生病了更是什么都不顾虑,可以在难受或者不想喝药的时候朝任何人发脾气,然后坐等被哄。
可现在,我居然沦落到有家不能回,有兄长还联系不上。
我委屈极了,上网搜了搜感冒发烧怎么办,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找到祝羽书家中的药箱,对应着名字勉强咽了几粒胶囊。
冲剂太苦,还要准备热水,我就直接略过了。
等做完这些事,我迷迷糊糊地走进主卧,随手扒拉了件睡衣穿,然后啪嗒一下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窝里,立刻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皱了皱眉,硬生生被渴醒。
喉咙里像是吞了好多沙子,又干又疼。
我现在一睁眼就头晕,闭着眼摸向床头,不死心地摸索了好一会儿,结果什么都没找到,这才想起在家里之所以能随时随地找到水杯,是大哥为我作了准备。
醒来没能立即喝到水的委屈其实很小很小,小到只要我现在站起来去客厅,给自己接一杯温水就能消散掉。
可是,这就是压垮我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积累了两天的难过,在我不得不抽回手的这一瞬间遽然爆发,几乎要把我吞噬掉。
我鼻腔一酸,咬住牙关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委屈地哭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还没滴到枕头上,我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下一秒,灯骤亮,刺得我立马躲进被窝深处,声音直发抖:“眼睛疼……”
轻微的开关声响起,灯又被关掉了。
静默了一会儿后,被子从外面被人掀开,一只比我此刻体温低上许多的手探了过来,贴按在我额前。
“怎么了?”
内容听起来是在关心我,语调却是往下沉的,刻意显得冷淡,摆明不想跟我多交流。
可我已经烧得完全迷糊了,只想留住这份凉意,根本不在乎他什么态度。
于是我在对方发出一声“啧”,准备把手移开之际,努力拉住了他。
对方更烦躁了。
我不管,闭着眼蹭,滚烫的指尖反复触摸来人凸起的腕骨,妄图把我的燥热传递给他,好让自己获得解脱:“你摸起来……很舒服……再让我摸摸……”
本来是真的很难受,好像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炙烤,最后一丝水分都要残忍地从身体里被蒸发掉。
可是跟体温略低的对方触碰到的那一刹,我感觉自己真的好了许多,忍不住更主动地靠近,双臂环抱住那人僵硬的腰,红通通的脸颊也昂起,贴上去不知羞耻地轻轻磨蹭:“别走……”
然而我越主动,对方就拒绝得越坚决:“松开,我去给你倒水。”
察觉到那人是真的想把我推开,我赌气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决定报复对方。
我假装没力气了,松开胳膊乖乖躺到床上,任由那人仓皇离开。
等对方再度折返,扶起我准备喂水,我忽然发难——
先是死死搂住对方的脖颈,不准他挣开,然后抬起脑袋,额头狠狠撞过去。
疼死他。
谁让这混蛋不准我贴着的?
杯子里的水洒了我满脸。
而在这过程中,我的嘴唇好像擦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他的瞬间僵硬,肌肉紧绷的程度也比我之前蹭他腰时严重许多。
恶作剧的心理开始作祟。
我没有终止这场闹剧,而是继续搂着对方的脖子,然后呼着热气伸出舌尖,在那道紧抿的薄唇处,浅尝辄止地舔了一下。
他说过会管我的。
不能扔开我。
“羽书哥。”我睁开湿漉漉的眼睛,虚弱又挑衅地看向上方脸黑到极致的那人,“我生病了……所以睡一下你的床,借你降一下温,你不会生气吧?”
第二十一章
祝羽书应该挺生气的。
我猜。
虽然他眼瞳里一片深沉,什么情绪都看不出。可他扶着我后腰的那条胳膊正越收越紧,掌心几乎是勒着我的脊背往上抬,以至让我有了几分喘不过气的受压迫感。
我没有真的把祝羽书惹毛的打算,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然后很乖巧地松开环在他颈后的双手,舔舔自己干涩的唇:“我只是太渴了。”
这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吧。
他再去帮我倒杯水,然后我就不捣乱了。
可我没想到,祝羽书在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以后,突然按住我的后脑,然后用比我刚才亲他时重好几倍的力道,俯身含住我的嘴唇:“……骗子。”
怎么忽然骂人啊?
果然小心眼。
我不满地挣扎,膝盖费力地支起来,想把沉甸甸的他从我身上顶开。
可祝羽书紧捏着我的后颈,牙齿磕撞上来的架势也很凶,亲得我确实有点怕了,被迫慢慢放弃反抗:“唔、呜呜……”
见我瑟缩着不敢造次,祝羽书没放过我,而是变本加厉地咬了下我的嘴唇,再顺着脖颈一路往下亲出水声,咬住我的喉结。
他的手也撩开睡衣摸了进来,在我腰上按来按去。
上下同时产生的麻酥酥的感觉让我猛地一颤,发出的喘息声重了好多,呼吸不稳。
我不禁往床头躲,怕得发抖,哑着嗓子求饶:“我喘不上气了……不要……不要摸也不要咬了……”
祝羽书显然不怎么乐意。
但他皱了皱眉,在又咬了几口后还是勉强放开了我,替我重新去拿了水和药:“出门前还好好的,你自己在家睡了个回笼觉,就发烧了?”
我哪敢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灌,一不留神喝了个精光。
我看了看他掌心还没动的药,又看看空了的水杯,怯怯地把杯子重新递过去:“羽书哥……”
祝羽书深吸一口气,视线在我染上水光的唇边转了一圈,然后才冷着脸,接过杯子起身往外走。
什么啊,就连再倒一次水也要生气?
这么怕麻烦,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大哥帮忙照顾我。
我不满地看着他的背影,决定把祝羽书的备注改得再长一点。仅“小心眼”这三个简短的字,不能描述他讨人厌程度的万分之一。
可我实在好累,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更痛了,吃完药便蜷成一团,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我不记得自己到底重复了多少次醒来、喝水、醒来、喝水的循环,只知道体温越来越高,在额头上放了冰袋也没用,于是软磨硬泡,抱着祝羽书来降温。
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我听到身侧的祝羽书接了个电话,压低声音沟通项目合作。
一连串的数字和专业名词让常年专业课逃课的我头晕脑胀,正要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就听得电话那边的人忽然开始八卦,说从没见过祝羽书表情凝重冲出会议室的样子,问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才会让他这种工作狂心里的天平倾斜向另一端。
祝羽书没回答。
我有点好奇,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可这人就像个锯嘴葫芦,直到我再次睡着,也没吐出答案。
我迷迷糊糊睡到傍晚,体温还是没下去。
祝羽书的态度变得强硬了。
他压着我脱掉皱巴巴的睡衣,然后拿毛巾擦去我身上每个地方的汗水,换上长袖长裤,开车绑着不情不愿的我去了医院。
我讨厌死消毒药水的味道了,一路上气得不想跟祝羽书讲话,在得知他自说自话给我安排了住院观察后,更是在医院同他狠狠吵了一架——
主要是我骂他。
他只跟医生交流,并不搭理我。
我转身要往医院出口跑,结果因为腿软跑不快被他抓住,随即被拦腰抱起:“放开我,死变态!”
祝羽书面无表情:“等你病好了,我不会辜负你这句评价的。”
私立医院人本来就少,他这么一搞,前台几乎所有的医生和病人都注意到了我,投来的视线各异,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我感觉自己的脸要被丢尽了,羞恼无比地把脑袋藏进他怀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鸵鸟,非常不自在地乖乖被他抱进顶层的私人病房。
关了门,我才把头探出来,不满地打量周遭:“你让我住医院里,和让我露宿街头有什么区别?”
我本想发火,却发现住宿条件……
竟然还算可以。
落地窗的玻璃镜面一尘不染。风吹过雪白的纱帘,带来属于秋日金桂的馥郁香气。整体宽敞干净,就跟精装修的复式公寓似的,甚至还给陪护人员准备了一间独立的小卧室。
我吸了吸鼻子,没闻到一点儿药水味,于是从祝羽书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装模作样地去看病床旁漂亮的琉璃花瓶:“让人每天给我换一束新的,每天的种类不要重复,我喜新厌旧。”
祝羽书懒得搭理我,把我床头需要看护的指示灯打开,自己去小房间待着了:“有事找别人,别找我,我要处理工作。”
我有点生气,躺床上休息,权当他死了,想了想又爬起来,让护工帮我洗了个澡,然后顶着退烧贴睡到半夜,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道人影。
月光太暗,没开灯,我看不清对方的脸。
我还以为祝羽书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要主动来给我当降温抱枕,不免有点得意。
嘴上说着不想管我,现在不还是来照顾我了嘛。
既然这么好拿捏……
当然要再捉弄一下才行。
我在黑暗中伸出双手,故意腻腻歪歪地缠住那人低下来的脖颈,脸颊也贴上去蹭了两三下,再用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揉造作的声音软软撒娇:“羽书哥……快点来陪我睡觉……”
没有回应。
我不喜欢自己上演独角戏,怀着恶意唤得更起劲,嘴唇也若即若离地擦过对方的颈侧:“羽书哥?”
“一定要羽书吗?”那人似乎拿我没有办法,相当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话里带着淡淡的无奈,“是生大哥的气了吗,小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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