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妜深的声音很冷淡,语气偏向于命令:“掀开。”
柳轻盈鼻腔发酸,他掀开了床幔, 紧接着就惊讶的说不出话, 叶妜深已经被控制在了床上, 两只手腕上有宽帛绑缚,分别在两侧与耳平齐的位置。
“为什么。”叶妜深的语气甚至不像是问他,而是单纯表示自己的不理解。
柳轻盈哑口无言,他怔怔的看着叶妜深眼底的乌青, 无颜面对想要逃开,两脚却钉在原地没有挪动。
叶妜深微微转过头看向他, 眼睛湿润可怜, 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办法。”几乎在开口的一瞬间柳轻盈就哭了:“他逼我把你骗过来, 若他用我的性命威胁我都不会去骗你,但是他跪下来,他跟我说只要你…能把你骗出来,他以后会让我永远陪在他身边, 许我爵位, 做他的男宠…”
叶妜深眼睫颤了颤,柳轻盈哭的很可怜, 但他跟宫盛胤之间的纠葛与叶妜深无关。
“可这是我的错吗?”叶妜深问他:“柳轻盈,我有做对不起的事吗?”
叶妜深自嘲的勾了下唇角:“我原本以为和你能算朋友。”
视线落在柳轻盈的手腕上, 叶妜深叹息一声:“你甚至还戴着我给你的手镯。”
柳轻盈很用力的将手镯褪下来,他上前一步, 两膝跪在脚踏上,他哭的失去了力气,把手镯放在床边:“对不起, 我还给你,你原谅我,我很后悔…”
叶妜深很轻的摇头:“我不想原谅你,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以后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有些亏我提醒过你,唉…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即便是我自己也吃了南墙的亏,但我对你问心无愧,不管你以后求仁得仁,还是求之不得,都怨不到我头上。”
柳轻盈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后悔是真的,重来一次还会如此选择也是真的。但不妨碍他悲痛欲绝,他忍不住抓叶妜深的手:“我其实…是真心想与你交好,但是…”
“不必再说了。”叶妜深已经转过头不看他:“我要说的已经清楚了,你走吧,我不想多恨一个人。”
“你原谅我…”柳轻盈抓住他不松手,就好像这样可以得到宽容。
“我现在走不掉,我做不到原谅你。”叶妜深闭上眼睛,狠心说:“不想让我做出对你不利的事,你现在就离开。”
柳轻盈怔了一下,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叶妜深的信任,如果叶妜深真的气急了吹宫盛胤的耳旁风,那么他的一切都白做了。
看着柳轻盈关门离开,叶妜深感到深深地疲倦,上一辈子至少目标明确,这一辈子被各方搅扰的乱七八糟。
叶妜深想擦掉蓄积在鼻梁和眼窝间的泪水,但两只手被束缚着根本碰不到自己的脸,他用力扯动了一下布帛,除了让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翌日宫盛胤又来了,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衣,腰间缠着碎布做成的腰带,脸上还带着一点点水迹,似乎刚特意洗过脸。
叶妜深在他脸上看到了淤青和伤口,而他却很得意的对叶妜深笑:“你失踪了,郡主和你兄长去宫里要说法,差一点就敲了登闻鼓闹得满朝皆知,万幸皇上提早派人将登闻鼓受住了,及时安抚了你们家。”
叶妜深很虚弱的问他:“我很担心我母亲和兄长,你还有放我走的可能吗?”
宫盛胤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叶家觉得是祁王将你藏匿起来,祁王百口莫辩,不顾父皇的召见几乎要把京城翻遍了,我的府邸也被他砸了大半,还有东宫和贵妃宫里,甚至贵妃母家都被他带私兵闯入,祁王已经疯了。”
叶妜深说不出自己复杂的心情,但他本能的感觉到自己在为了宫循雾担心。
“他一个亲王养私兵。”宫盛胤眼里的光彩几乎要让他跳跃起来:“我一个刚得到父皇注意的皇子根本无法同他抗衡,没想到他疯魔至此,竟然为了找到你明目张胆的引兵入京。”
叶妜深忍不住:“宫盛胤,你太卑鄙无耻了。”
“你感动么?”宫盛胤掐住叶妜深的脸。
叶妜深在他的亢奋和得意中看到了被掩藏起来的嫉妒,其实宫盛胤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他很忌惮宫循雾,无论是势力还是对感情上的威胁。
但宫盛胤依然在虚张声势:“你就算对他有情我也不在乎。因为他快要完蛋了,父皇动了大怒,若不是皇祖母阻拦,父皇就要让禁军捉拿他了。”
叶妜深心想孽缘,因为宫循雾他一片混乱,因为他宫循雾也离不可指摘越来越远。
宫循雾能冒大不韪暴-露自己的私兵,做到这种程度是叶妜深没有想到的。
“他还闯进宫打了我跟二皇子。”宫盛胤没有被打的难堪,反而扬起下巴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勋章:“祁王这回是真的要完蛋了,他疯的越厉害死的越快,等他死了就没人会救你了,你母亲你父亲,还有你的兄长们,在皇室面前不过都是卑贱之人。”
叶妜深想到在他家人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宫循雾,他做过最让叶家人恼火的行为也不过梗着脖子不肯离开叶妜深。
相较于宫盛胤的无耻,叶妜深对宫循雾的怨恨都轻了不少。
“父皇虽没有复二皇子的位,但他如今就在东宫面壁。”宫盛胤的脸色终于难看了一点:“连去芒洲伐蛮都有许多贵妃母家的人,蛰容,我为了你丢掉一个大靠山。”
叶妜深看着宫盛胤,从来没有觉得有人如他一般无耻。
宫盛胤所说的每一个字叶妜深气的翻江倒海,反而没有力气去反驳。
叶妜深感到喉间腥甜,终于忍不住偏头吐了一口血。
宫盛胤腾的一下站起来,连忙解开叶妜深两腕的束缚,把人扶起来捞到怀里,手在叶妜深的背后一下一下的顺着。
“别生气别生气…”宫盛胤语气温和了不少:“你别生气,我都是乱说的,你气性这么大,我真是怕了你了。”
叶妜深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脑袋不受自己控制的垂在宫盛胤的肩膀,叶妜深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口中的腥甜让他有些反胃。
他张口咬住宫盛胤的肩膀,但是他用不上什么力气,宫盛胤反而因为他的触碰而觉得开心,不在乎的说:“咬吧,只要你能解气。”
宫盛胤这次来也没有待太久,他的侍从就催促他快点回宫。
他走前亲了叶妜深的脸颊,目光定在叶妜深的嘴唇上半天,大概是怕叶妜深现在气头上咬掉他的舌-头,所以没有敢亲,叮嘱叶妜深好好吃饭就走了。
他离开不过半个时辰,外廊就混乱起来,叶妜深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喝斥了一声:“你们是谁?”
第81章 第捌拾壹章
外面已经乱了, 叶妜深蹬着褥子往床头挪了挪,偏过头去用牙齿咬手腕上的布条,这是侍从换的新布条, 上一根其实已经被叶妜深咬出了一个豁口, 但没想到宫盛胤来了。
不过好在宫盛胤解开布条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些咬痕。
叶妜深现在很虚弱, 如果他没有生病,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啃断手腕上一圈圈缠绕的布条。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叶妜深回头看过来,严魁眼睛一亮, 立刻转身出去大喊:“殿下!妜公子在这里!”
叶妜深松了口气躺在枕头上不动了,静静的等待着那扇门走进来一个丝毫不令他意外的人。
他发现关于宫循雾会救他这件事不会让他太过惊讶, 其实他早已经不置疑宫循雾给他的感情。
当宫循雾动作很轻的解他手腕上绑缚的布条时, 叶妜深只是很平静的说:“看到我咬到牙印了吗?”
宫循雾动作顿了一瞬, 声音有些发哑的开口:“看到了,对不起我来的不够及时。”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妜深的声音又小了一些:“我只是说我有在自救哦…也不是任人宰割。”
宫循雾心里想这句话有很重要吗?他这些日子都要担心死了,看到叶妜深还活着他此刻的心情只有感激,根本没有责怪叶妜深不会自救的念头。
叶妜深被骗来这里的一大半时间其实都已经放弃抵抗, 后来他又冒出了不屈的念头,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奋力反杀的时刻,也想起了他的家人, 叶元深在皇上面前认了他这个弟弟。
他有一瞬间也想起了宫循雾。
宫循雾不确定叶妜深是不是在求表扬,但他确实有点说不出话, 托着叶妜深的脑袋将他从枕头上捞起来,紧紧抱在了怀中。
叶妜深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应, 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想离开这里。”
“好,我们走。”宫循雾不忍心去翻看叶妜深薄衫下的皮肤,他怕自己忍耐不住情绪, 表现出的怒火和愤恨会让叶妜深觉得自己很在意所谓“贞洁”这种毫无用处的事。
他只是不想叶妜深受到伤害,因为他亲眼见过叶妜深的眼泪,那时候的混蛋是他自己。
叶妜深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直到宫循雾试图把中衣套在他的寝衣外面,叶妜深忍不住说:“等一下。”
寝衣要比中衣更宽松,直接叠穿在里面堆叠出了很多褶皱,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叶妜深按住了宫循雾的手:“我想脱掉寝衣。”
“好。”宫循雾又将穿到一半的中衣褪下。
叶妜深主动脱掉寝衣,伸出手朝宫循雾要衣裳:“给我。”
宫循雾很快的瞟了一眼,叶妜深的皮肤仍然白皙光洁,没有受到过虐待的痕迹,只有手腕被勒出了伤痕,还没有结痂,像是叶妜深挣扎过,伤口被磨的渗出了血水。
穿好衣裳后叶妜深坐在床边朝宫循雾伸出手,不见外的说:“你背我吧,我没有力气。”
宫循雾几乎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小心的将叶妜深抱起来,轿子就等在外面,叶妜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外面的光景。
院落不大不小,养十几个侍从算是绰绰有余。但出了高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景观,这里作为暂时给叶妜深生活的地方显得非常潦草。
至少宫循雾不会忍心把叶妜深安排在这种地方,可见宫盛胤的掳人的行为有多草率。
叶妜深被宫循雾抱进了轿子里,远远的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是谁?”叶妜深抬起头向外面看,宫循雾很有眼色的帮他把轿窗推开,远处两匹马奔波而来。
叶元深一步跨下马,几乎还没有站稳就朝轿子跑过来,“小妜,有没有受伤?”
“我没…”叶妜深开口哽-咽,他平稳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我没有受伤。”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袖口里缩了缩。
“给哥看看。”叶元深此时不见得有平常稳重,慌里慌张的把叶妜深从宫循雾怀里拉过来,捧着脸看了看,又要去掀叶妜深的袖口。
“你做什么?”宫循雾沉声质问,伸手将他隔开了:“你冷静些。”
叶元深冷静了一点,他深呼了一口气:“你把父亲母亲都吓坏了,我们都吓坏了。”
“这又不是他的错。”宫循雾睨着叶元深:“不是他想被绑走,你这样说是在责怪谁?”
叶元深怔了一下,不知道宫循雾在这里发什么疯,他根本没有责怪叶妜深的意思,哪里用得着宫循雾在这里装好人。
但他没有心思计较,只要叶妜深平安健康就是皆大欢喜,他猛然想起了身份,回身推开轿帘对外面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既然担心就过来看看。”
叶妜深瑟缩了一下,他咽了下口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是二哥吗?”
叶凌深走进轿子,但没有进来,他看着叶妜深的眼神有些复杂,脸色几乎可以说的上难看,他低下头闭了闭眼,再抬起头的时候深呼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叶妜深朝他看过来也用了不少的勇气,对上目光时因为叶凌深眼周没有消去的淤青怔了一下。
宫循雾理直气壮的承认:“我打的。”
叶妜深朝他看过来,还有些发懵。
“但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宫循雾解释:“是你刚给他撵走,我到处寻你寻不到的时候。”
叶妜深有点无措,宫循雾知道他在乎什么,于是很贴心的给他们兄弟二人递了台阶:“是不是我下手太不讲情面,你心疼他了?”
叶妜深其实脑袋一片空白。
叶元深也连忙圆场:“你不必心疼他,他那日说的话太混账,偏偏父亲母亲不知道,我也不好教训他,幸而有祁王帮咱们出了口恶气。”
叶凌深沉默了很久,很艰难的开口:“是我该打。”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叶妜深就没出息的消气了,甚至他都没有怪过叶凌深,失去了自己的亲弟弟,叶妜深觉得无论他的反应有多大都不过分。
叶妜深朝叶凌深笑了一下,然后伸出自己的拳头。
叶凌深没有立即领悟他的意思,还是叶元深扯过叶凌深的手跟叶妜深碰了碰。
宫循雾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叶妜深:“你就不生气了?”
“我其实没有生气。”叶妜深说实话:“我没有资格生二哥的气,我就是很难过。”
叶凌深眼睛也有点红,他这些天饱受折磨,吃不好也睡不好,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叶妜深出事,宫循雾刚在食月阁找到人时他松了口气。
做了几天心理建设终于有勇气要去道歉接叶妜深回家,叶妜深又失踪了。
他自责的不得了,这几天他已经分不清叶妜深到底是不是他弟弟,事实上他跟原来的“叶妜深”兄弟感情也没有多亲厚。
但十八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在得知真相的一刻他是真的愤怒又难过。
可叶妜深也是无辜的,他也不是自己故意要顶替占用这个身份。
况且叶凌深觉得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弟弟的,但如果原来的弟弟也还在就好了。
他找了术士占卜,术士算完生辰八字惊的瞪大了眼睛,对他说:“此人怎么有三个死期?第一个死期在去年仲夏,第二个死期在今年开春,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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