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泉月说完起身开门对外面人低声吩咐些什么。
醒来这一会, 苏知乐也反应过来了,估计是他撞头的时候力度不够大,撞晕了,没撞死, 所以没脱离这个世界。
那现在要不要再撞一次?
苏知乐下意识往床头柱上瞟……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床应该换了一张,柱子上一层布包着棉花,他肯定撞不死。
他怎么忘了江泉月可是大轩执行力第一强,算了算了,活着不容易, 想死还不容易。
苏知乐这般想了一圈,江泉月已经带了徐太医回来了。
徐太医给他看病,江泉月在旁边又点了一盏灯,站在那里默默望着这边,一言不发。
徐太医把完脉检查一番后站起身对江泉月道:
“陛下醒了便无大碍,接下来好好将养一段时间便好,切忌辛辣刺激,生冷寒凉……”
说了一大堆,江泉月点头表示记下。
徐太医告退去开药了。
江泉月又坐了回来,苏知乐和他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他把江泉月瞪哭了。
是的,江泉月哭了。
那双以往或是凌厉冷锐,或是温和可亲的凤眸中此刻什么都没有,空洞地望着他,一串串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滴落到他衣服上,留下不雅的湿痕。
江泉月却管也不管,又或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流泪般,依旧继续呆看着他。
苏知乐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毕竟江泉月这个类似幕后大boss的人设来说,他实在想象不到对方会哭,还哭的……这么伤心。
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苏知乐心情复杂手足无措,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安慰,因为他确实没那意思,就不应该给江泉月希望,但这样干看着好像又不太好。
苏知乐几乎想叹气,问一句江泉月,“何必呢?”
他这个人设看似待江泉月还行,其实从头至尾就没尊重过江泉月自己的想法。
就好像对一个漂亮珍惜的物品,只在意它华美的外表和带来的便利,会用尽珍宝养护它,却不会关注物品的灵魂。
以后遇到更珍贵的、更好的,移情别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样悬浮又肤浅的喜欢,竟也能换到这样执着的感情吗?
真是不公平。
但感情又没有公平可言。
虽然有些讨打,但苏知乐至今不明白江泉月薛逐还有之前世界中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自认表现出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喜,而这个不讨喜又是如此明显,明显到合该被鄙视,被冷落,被讨厌才对。
说来说去,还是他不懂爱情。
苏知乐闭眼,不看江泉月,算是一个明确答复。
过一会,三道扣门声想起,随着“吱呀”的声音,苏知乐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
“陛下一日未进食,起来喝些米粥吧。”
说着,江泉月伸手准备扶小皇帝起来,苏知乐蓦地睁眼,伸手挡回去了,
“不用!朕自己起来就好。”
江泉月脸上还有泪痕,手指蜷缩一下,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陛下伤重,既不愿让我触碰,就让宫女来吧。”
宫女听言正要上前扶人,苏知乐已经自己撑手做起来了,顺便把身后枕头扶好靠着,
“真不用,磕个头嘛,没那么严重,不用这么小心的。”苏知乐随意道。
江泉月听了后猛地握拳,全身颤抖——没那么严重?
没那么严重!
他心中簇地生出一团烈火,想咆哮,想嘶吼,想扯着面前人的领子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寻短见?!
为什么要这般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为什么当初明明是他先把他带进宫牵着他的手说喜欢他,现在却如此厌恶他,甚至为了逃离他不惜撞头?!
最终江泉月却只是闭眼平复半晌便端起米粥要喂皇帝,却听苏知乐道:“朕自己来吧。”
苏知乐发现自己撞了头后,江泉月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
等他喝完药把碗放到旁边,看向依旧坐在那里的江泉月正要说话,却见江泉月率先道:
“现在时候不早了,陛下好好休息,我先去偏殿睡。”
江泉月站起身,苏知乐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听三道叩门声,进来一个小太监,江泉月道:
“这是为陛下守夜的小太监,陛下今夜好好休息吧,明日见。”
苏知乐萎了,不愧是主角受,安排的还是这么周全,今晚上他是不能自.杀了。
算了,也不用急,至少最近主角受不会动他。
江泉月一出门等在外面的砚生就注意到自家主子脸上的泪痕,直接惊呆了,等自家主子好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急急跟上。
追上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在他记忆中他家主子自知事以来也就很小的时候在祠堂中哭过几次,后来便没有了。
当初陛下选他主子进宫为妃,他急得直哭主子都是镇定的,好像永远有一副天塌下来都能面不改色的气度从容。
砚生想不通主子为什么哭。
“我错了吗?”语气很轻,轻易能被这晚间的风吹散。
砚生想了想,他知道主子可能不是问他只是在自言自语,但还是道:“陛下会明白公子的心意的。”
明白了又怎么样呢?
他不会动容的。
江泉月充分意识到过帝王的薄情,所以他前两年强迫自己不再关注那人和别人的一切,在朝堂上步步为营。
因为他知道,只有拿到足够管控住皇帝的权力,才能真正拥有对方,反正以那人的薄情,是不会为任何人动心的。
如今,他成功,又失败了。
……
此后的日子,苏知乐一直被江泉月若有似无又密不透风的盯着,根本没有机会自刎。
好在江泉月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一点都不强迫他了,也不再问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态度回到之前他还未自爆的时候。
也不,比那时还要听话。
甚至苏知乐试探性提出要上朝,江泉月都说等他身体好了就上,他原来的太监宫女也都换回来了,魏公公是好一顿抹泪。
一日耗一日,有一日苏知乐突然收到一个消息,“什么,你说薛逐造反了?!”
江泉月看上去一点不像在开玩笑,严肃点头,
“他和他爹打蛮夷胜利的战役不少,传到民间不少百姓心存感激,名声不小,此次打清君侧的名号,不少人信以为真。”
“清君侧?清的谁?”
苏知乐下意识问,问完才想起——这一般不是清权臣就是清妖妃的嘛,而他面前的江泉月,两条都符合。
果不其然,江泉月默不作声看着他。
一点点尴尬。。。
不对!
苏知乐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系统,这发展是不是和剧情中对上了?】
【有一些对上,还需要主角受和主角攻里应外合。】系统严谨的说。
苏知乐没想到剧情都崩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真的能继续走,真是想感叹一句人活久了真是什么奇迹都能发生。
江泉月的话把他拉回现实,“陛下准备让谁去平叛?”
苏知乐摇头,“朕不准备叫人去平叛,甚至——”苏知乐缓缓抬眼直视江泉月,
“朕还要你从内接应薛逐,让他打入皇城,你干不干?”
苏知乐现在空有个皇帝名头,实权早已被江泉月拿走,主动权全在他手中,一切看他抉择。
苏知乐手心沁出了汗,他也说不清自己想要个什么答案,问这一句,什么答案他都接受。
江泉月看他,一瞬间眼中似乎浮现什么,最终归于平寂,他轻声道:“陛下的话,我自然会听。”
苏知乐深吸一口气,他郑重道,“朕不会让你死。”
第79章
薛逐这一路来势汹汹, 朝廷竟并未派兵平叛,一路上是举城投降畅通无阻顺利无比。
叛军攻进来前夜,皇宫其实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大多都跑了,剩下魏公公砚生这些不愿意跑的也被苏知乐吩咐人带走了。
苏知乐到江泉月的关雎宫中下棋,他们相对坐在炕桌上, 窗外几粒桂花飘到棋盘上,带来一阵馥郁的香。
目前什么事都弄得差不多了, 到底能不能行的通全看明日了。
苏知乐喝了口茶, 眼神还在棋盘上, “你紧张不?”
江泉月抬眼看了他一眼,“不紧张,”顿了顿, “陛下也别紧张了。”
苏知乐将还在发抖的手缩到桌子底下, 强辩道,“朕什么时候紧张了, 你别乱说。”
江泉月嘴角勾起, 没说话。
果不其然, 过一会,小皇帝声音又响了,“你今天为啥不走,反正明日也用不到你。”
执意留下, 就这么信任他吗?
“我想陪着陛下。”江泉月落下一子。
“……”
苏知乐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会,“你就没啥想问的?
比如他为啥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干这么一件好像没啥意义的事?
虽然这个问题江泉月问了他也答不出来。
“有啊,”江泉月轻声问, “陛下当初为何召我进宫?我记得那之前我并未与陛下见过。”
这个问题简单。
那时候苏知乐刚穿到这个世界,听系统的微服私访(出宫游玩)走剧情,玩到晚上。
那日灯会,晚上好多人到河边放河灯,江泉月手捧一制作精细栩栩如生的莲花灯,暖洋洋的灯光照在他清冷端丽的眉眼上,再配上月白的长衫真就像一个从月亮上掉下来的仙人一样。
然后他这个人设就一见钟情了。
“两年多前有个灯会,你在河边放灯,朕对你见色起意了。”苏知乐道。
很随意的态度,可江泉月听了竟也不生气,只是笑道:
“这样吗,陛下当时过来和我一起放的话,我进宫时应当会开心许多。”
苏知乐听了心理蛮不是滋味,有些堵,他遵循剧情纳江泉月进宫,不顾对方意愿让对方沾上污名,按理说江泉月该恨他推翻他来报仇。
江泉月之前的行为好像可以说是报仇,又好像不算,复杂的简直算不清楚,而他们竟然还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下棋,也是挺魔幻的。
苏知乐组织了一下措辞想委婉点,组织不出来,逐放弃直接问,“你为啥喜欢我?”
江泉月手停了,敛下眼似在回忆什么,半晌才轻声道:“不知道,见到陛下第一眼就很喜欢,或许陛下长的讨人喜欢吧。”
啊?这个原因吗?
苏知乐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继续下,苏知乐下着下着,发现杯子里茶水喝完了,起身顺便拿过江泉月的杯子去桌子旁拿茶壶倒水。
“陛下好像变了。”
江泉月撑头看背对着他的人影有感而发,苏知乐身子僵了下,又听江泉月道:
“或者说陛下总是在变,明明从前——”
话未说完,嘴边抵上一杯凉茶,“喝口水吧。”
苏知乐手心出汗,江泉月并未执着,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继续下棋,苏知乐本来就是节节败退,这次又心不在焉,眼看着要输,一声闷响,江泉月倒在棋盘上,扰乱了棋局。
苏知乐看他,心想这可不能算他耍赖不想输棋,他扬声:“进来吧。”
门开,进来几个穿着亲便腰上别着配剑的男子跪下行礼。
苏知乐点头嘱咐,“带他先去个安全地方躲几日再回来,期间记得找个大夫一起。”
江泉月被茶中迷药弄的人事不省,很容易就带走了。
偌大的关雎宫只剩苏知乐一人穿红懒洋洋坐着,他懒得回自己宫里,便脱衣服在这里上床睡了。
开玩笑,明日要是薛逐遇上江泉月那场面不炸了才怪。
第二日苏知乐一大早上起来,给自己收拾收拾去上他一个人的早朝了。
官员们前些日子被苏知乐遣回家,让他们回去等下一任君王,然后再好好辅佐。
苏知乐将大门敞开迎客,随后坐在龙椅上等着,差不多正午时候,薛逐带着大群士兵出现在苏知乐眼前。
一进来,他先是在殿内巡视一圈,待看到苏知乐眉头一松,随后又狠狠皱起。
苏知乐知道他在找什么,“泉月不在宫里。”
薛逐一只手还在剑柄上,闻言怒不可遏,“那个懦夫抛下你跑了?!”
“……不是。”
苏知乐有些无语,不是很想讨论这个,看了眼薛逐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们,“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薛逐闻言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松快许多,转身对将士们道:“你们退到殿外三十步处守着,不许任何人过来!”
“是。”
将士们走的很快,最后一个甚至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殿内暗了些。
薛逐三两步迈上台阶,幽暗的环境下他眼中却好似闪着光般,一下蹲下握住了苏知乐的手,抬头眼神在苏知乐身上上下下打量,
“陛下瘦了,那个病秧子他——”
“江泉月不会死。”苏知乐直接打断道。
薛逐静了片刻,手上松了,脸上开始不正常,“为什么?他囚禁架空陛下,到如今陛下还要为他求情吗?!”
愈到后面,薛逐声音愈是含着层层怒火,仿佛不理解到极点。
苏知乐不懂他的不解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但现在时间急,他挑重点继续道:
“我准备把皇位让给我堂侄子,你继续当将军,江泉月当太傅如何?”
“不如何。”薛逐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冷笑一声,
“原来陛下和他是自愿的,我这一趟倒是多余。只是这时候了,江泉月在面外躲躲藏藏一辈子便罢,太傅?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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