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也平复下来,只是安静地等待一场曾经在星河里雪山见过很多次的流星雨。
和他未来的丈夫一起。
白茶小心补充道。
他咬了一口饼干,酥脆香甜,味道刚刚好。
真想不到,这样一个豪门公子哥也会亲手下厨,做一些看上去跟他本人毫不相干的甜腻点心。
白茶一口接一口,宁静温暖的玻璃花房里,只剩下细细簌簌啃咬饼干的声音。
“这么好吃吗?”季承煜突然开口。
白茶被饼干噎了一下,含糊道:“素啊,素内做的麻。”
季承煜又不说话了,只一双深邃的眼睛沉沉盯着浑然不觉危险的少年。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跟人回了家,就这么放心,好像自己完全不会对他做什么一样。
又或者,他正是用这样无辜单纯的模样,引诱恶人的靠近。
指骨神经性地抽动,与人亲近的厌恶与渴望触碰的焦渴混杂成难以名状的破坏欲。
刚才不过是分开片刻的功夫,那短暂平复下去的病症又加倍反噬过来,甚至难以维持今晚这虚假的安宁。
为什么要忍耐呢?猎物浑然不觉已经走入野兽的巢穴深处,温暖的火光与香甜的食物都是甘美的诱饵,根本无须等到更深的夜晚,更遑论等一场不知是否准时降临的流星。
他是自愿留下的。
既然如此……季承煜伸手去解手套上的扣子。
就在这时,一簇明亮的细线突然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清晰的彗尾。
紧接着是数不清的细长尾迹,爆开一簇簇热烈燃烧的火光。
白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快看!是流星!流星来了!”
少年扬起的眼眸倒映着万千散落的星光,那双独特的、唯独跟白茶这个名字相关的浅色瞳孔,像是星辰得以安睡的湖泊,承接着自天外而来流窜无数光年的流光溢彩。
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纤细白皙,带来温和而全无攻击性的触碰,酥酥麻麻的痛痒扰动着这份暌违的暖,张牙舞爪的摧毁欲就这么悄悄沉入谷底。
季承煜任他冒犯地攥着手腕,从他眼里看遍了流星雨。
漆黑的夜幕被温柔地割开,流出一点深藏在宇宙之外的蜜,这蜜也好似流进了那双眼眸里。
尝起来也会是甜的吧,是跟他本人一样的味道。
白茶沉浸在这场盛大的星落里,不知何时与季承煜靠得极近。
他极度失礼地攥着季承煜的手腕,半个身子都快扎进男人的怀里,几乎是以一个半撑着男人的姿势全神贯注地盯着头顶的星空。
“对不起!”白茶惊慌失措地缩手,却没缩回来,疑惑道,“……季先生?”
“流星雨好看吗?”
白茶被他一拉,险些跪在男人两腿之间露出的椅面上,不受禁锢的那只手仓促间扶住了男人身后的椅背,这几乎是一个虚空搂着人的姿势。
“季先生?”白茶低头,弯曲的脖颈洁白赤.裸,形成一掌可握的优美弧度,“这是要……?”
离得好近,连季承煜浓密的睫毛都好像可以数清楚,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
季承煜的目光在那亮色饱满的唇上一晃而过,最后落到了白茶颤抖的眼睫上。
明明是他自己要一次次凑上来,真靠近了又要露出这样脆弱的、引人攀折的可怜表情。
“你以为我带你来雪场做什么?”
男人的鼻息温热地碰触着他的下颌,白茶完全陷在季承煜的气息里,分辨不出这问话并非疑问,而是带着男人裁决意味的反问,停顿的片刻等的也不是他的回答,而是给他一个不可能逃避的缓冲。
于是白茶绞尽脑汁,终于回忆起自己曾经在雪场造的孽,犹犹豫豫地问:“……真要摔啊?”
季承煜一怔,就见怀里的少年眼睛一闭,上刑场一样一字一句道:“季先生你放心,我说到的事情一定做到,说摔给你看就是摔给你看,等明天白天,白天我就……”
“我一定给你好好展示,我那天是怎么摔的。”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他闭着眼睛,好像在发什么毒誓一样,实际连眉毛都可怜兮兮地皱成一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怕得要死。
“好啊。”季承煜松开手,白茶就罚站一样站在他面前,“那你明天可要好好表现啊。”
白茶垂头丧气地啃了一口凉透的饼干,说:“知道了。”
“季先生,”他想起什么,试探道,“如果我证明了我的无辜,可不可以让秦律师大发慈悲放过我一马?”
季承煜盯了他两秒,突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想看电影吗?”
“什么?”白茶没反应过来,“我喜欢看电影。”
“喜欢就好。”季承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白茶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流星雨持续的时间很长,白茶并没有看完全场,茶水冷掉之前,说着提前睡觉的季叔敲响了玻璃门。
“少爷,温泉和投屏已经准备好了。”季叔的态度还是很温和,但白茶总觉得他身上带着凝重的拘谨,像是退回到属于“管家”这个身份的躯壳里,不再乐呵呵地与客人分享生活,更不会轻易冒犯需要服务的少爷。
“走吧。”季承煜站起身,白茶晕头巴脑地跟着他的步伐离开了天台。
时间已经很晚,白茶却一点也不困,又是咖啡又是热茶,足够支撑他维持深夜里的清醒。
清醒?
正常人家待客哪有半夜给人喝咖啡的道理。
白茶脚步一顿,后知后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第12章 温泉解瘾
“带他去洗澡换衣服。”
季承煜倚着窗,随意点了一支烟,朦胧的烟雾腾起,模糊了他的神情。
季叔弯腰颔首,示意白茶跟着他走:“白少爷,这边请。”
季承煜好像在观察自己。
用一种不舒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
冷意顺着脚腕缠上来,白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有轻微的窒闷感,站在原地有些踟蹰。
莫非今晚太过得意忘形,惹了季承煜不高兴?
看着也不像。
“白少爷?”季叔打断了他的出神。
泡温泉、看电影,怎么看都是纯享受啊。
白茶应着“来了”,汲着拖鞋“啪嗒啪嗒”跟着季叔走了,背影轻快,不难猜他有多放松。
季承煜收回视线,落在指间燃了一半的烟身上,也没有抽的意思,任自己浸泡在辛辣呛人的味道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爷。”不一会儿,季叔去而复返,眉宇间笼着浓重的忧色,“您是不是应该吃药了?”
少爷从不主动带人进入自己的私密空间,他本以为白茶的到来表明了少爷的症状正在好转,但眼下看来,却倒像是加重了。
季承煜一顿,不冷不热道:“凯瑟琳让你监视我的?”
“少爷您误会了,凯瑟琳医生并未联系过星河山庄。”
季叔知道他犯病时有多难受,只有满肚子心疼,这时候的少爷最怕亲人,过度关心不是好事,所以他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以一个疏离周全的“管家”出现在他身边。
季承煜未置可否,吩咐道:“都扔了吧。”
心病没有更好的医法,凯瑟琳只是开了一些辅助调节激素的药,能在一定程度上调控情绪,缓解过敏症状。
季承煜没按时吃过几次,那种从灵魂深处冻结的孤冷感,只会加重他的厌倦。
情绪不好,那就找点乐子。季承煜是不委屈自己的人。
“少爷?”
“我找到更好的药了。”季承煜笑了笑,眼尾晕红,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带他过来,季叔您就可以休息了。不是有些老友要聚吗?去跟他们说说话。”
深更半夜让自己外宿,季叔眼里的迷茫一闪而过,想起来今晚闲聊时的对话,总觉得少爷似乎很不满自己对白茶的亲近。
“今晚,这里不需要第三个人。”
季承煜在窗台的残雪上捻灭了一口未抽的烟,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冒着最后一丝猩红的热气。
*
季管家半夜三点敲开老友的门时,白茶披着厚重的裕衣,赤着脚走近汤池,身后留下一串潮湿的脚印。
季承煜沉在水里,露出半截白皙的胸膛,温泉的热蒸汽朦胧了视线,白茶看了一眼,就立刻缩回了视线。
“我、我要直接进去吗?”
白茶刚沐浴完,微长蜷曲的头发乖顺地贴在耳侧,浴袍遮住了大半身体,只露出光洁的小腿和一双赤.裸的脚。
他慢吞吞走近,直到一对泛着红的脚踝停在季承煜伸手可握的地方。
“你要在温泉里洗衣服?”季承煜微讽反问,然后淡淡道,“脱了。”
白茶抿了抿唇,默念了三遍季承煜是阳痿,才伸手颤巍巍去解浴衣带子。
过长的裕衣落地,少年那双笔直的、洁白如玉的双腿就彻底露了出来,院内温暖,但来自寒冷雪山深处的风还是偶有经过,白茶打了个哆嗦,那双腿也小心地并拢了些。
池边托盘里摆着两支透明的高脚杯,季承煜的视线看似平淡地划过他的双腿,转过身倒酒,却不小心洒出了些许。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了赤红的酒液,白茶眼睛轻轻一亮,体贴地问:“季先生,我来帮你擦一擦吧?”
季承煜没有回应。
没拒绝就是同意。
只穿了一件泳裤的白茶在池边蹲下来,他试探地捧起季承煜搭在池边的手,拉高,仔细地瞧了瞧这只鲜少裸露在外的手。
比他的大了一圈,修长如竹节,骨节处有不明显的青筋,似乎很适合抓握,能包起一整个篮球。
食指内侧藏着一颗浅色的小痣,如果不是白茶这般近距离观察,可能连这只手的主人也很难发觉。
潮湿温热的水汽熏红了那颗痣,白茶莫名觉得有些移不开眼。
怕男人等急,白茶不再多看,而是试探地望进那双深邃无波的眼睛里,在男人极近距离的审视下,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口猩红的酒液。
季承煜颤了一下,眸色转深,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处,任由白茶小口小口清理掉本不该被浪费的食物。
少年的眼眸眯起,是跟啃饼干时一样的餍足,就好像他舔的不是一口洒落的红酒,而是某种属于季承煜的温度和味道。
“好吃吗?”季承煜嗓音低哑。
白茶眼睛有点红,蹲在岸边的样子,更像一只蜷缩的兔子。
“不好吃。”他嫌弃地撇撇嘴,“酸,要换一支甜的。”
白茶的脸颊晕开一片红霞,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温泉的热气。
“到池子里来,给你喝甜的。”
季承煜的语气又变得温柔而蛊惑起来,白茶晕晕乎乎去看他的手,果然没有戴手套。
“嘿嘿,你开关——打开了。”他傻兮兮地笑,差点一头栽进池子里,被池子里等候多时的男人拥了个满怀。
季承煜触碰他裸露的皮肤,从指尖,到手臂,再到形状优美的蝴蝶骨。
白茶被一只手掌控,像陷在蛛网里挣脱不得的蝶,只能虚弱地煽动翅翼,却被蛛丝和粘.液缚得更紧。
直到完全陷入另一个怀抱,毫无阻隔的、完全赤诚的、亲密无间的贴近。
季承煜闭上眼,下巴蹭在白茶白皙圆润的肩头,笼着人的手臂逐渐收紧。
他深深地吸气,从脖颈到两臂,逐渐晕开大片艳丽的红,因为与人肌肤相贴的痛痒泛滥成灾,但另一种从未得到甘霖滋养的渴主掌了心魂,一发而不可收拾。
还不够……
要更深的碰触,更紧的拥抱……
白茶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他觉得好热好晕,有一个沉重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勒着他,好像要把他嵌进去一样越收越紧。
“疼……”
这一声呻.吟似的嘤咛惊醒了两个人。
白茶被酒精熏晕的脑子一下就清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试探地感受身后的位置,嗯,好像真的,真的没有动静诶。
剩下一丝悬着的怀疑也放下了。
白茶往后贴了贴,被热气熏哑的嗓音带着吴侬软语的尾调:“要看什么电影啊?”
季承煜松了力道,怀里的少年却不再挣扎,反而胆大包天地往自己怀里退了退,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过于激烈的冲撞感和餍足感冲刷而过,季承煜激烈的心跳到现在还没有平复。
独他一人陷在不可与人言说的恐怖快感里,而另一个一切欲望的催发者却毫无所觉。
这哪里公平?
至少也要掉一掉眼泪才应景啊。
“电影啊……”季承煜讲话时灼热的吐息近在耳侧,“是关于一个狡猾兔子的故事。”
“动画片?”白茶疑惑道,难道是为了照顾他的口味?
“不是。”季承煜淡淡笑了笑,他的手掌若即若离触碰着白茶裸露在外的皮肤,而那掉入陷阱的人却在温泉池的热气里丧失了警惕,任人随心所欲地抚.弄。
投屏就在白茶正前方的空地上,季叔在离开前已经妥帖准备好了一切,包括季承煜特别交代的片源。
光影交汇成画面,季承煜意味不明地道:“白茶,你知道的,你哭起来非常漂亮。”
白茶还没为这句直白的夸奖而感到惊喜,下一刻,唇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他怎么看到了他自己?!
晴天的星河里雪场,蜿蜒而下的滑道,白茶一身黑衣,酷酷地整理好护目镜,以一个万分潇洒俊逸的动作俯冲而下,中间还炫技地玩了几个花活。
当时有多嚣张,此刻的白茶就有多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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