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弯以前,顾棠对这种事完全不在意。
他都敢在大澡堂里光着腚和同寝或同班的好朋友玩过“黑虎掏心”、“猴子偷桃”之类的小游戏, 看眼大腿算什么。
但现在, 顾棠老脸一红, 下意识慌手慌脚地将衣摆压了回去。
好巧不巧地,盖在了谢明峥的头上。
“盒子我拿来了。”
小五急吼吼地推门而入,然后和顾棠打了个对眼,两人的目光同时慢慢地移到了谢明峥的身上。
屋内一阵死寂。
小五僵硬地放下盒子, 像坏掉的人偶似的, 同手同脚,直直地往身后的门口退去:“抱歉, 打扰了,你们继续。”
“不是你想的那……”
关门声打断了顾棠的话。
顾棠沉默了片刻, 激动地吼道:“他只是在帮我看伤口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小五你回来,这事必须说清楚啊!!!”
谢明峥抬手打开头上的衣摆, 表情淡定道:“不用喊了,以小五的脚程,怕是快跑到营地了。”
“营地?他不是和我们一起住在驿站吗?”
谢明峥眼睛都没抬一下:“看到这么大的事情, 他肯定要去和老三分享一下。”
顾棠:“……”
“他嘴巴有多大?”
“什么意思?”
顾棠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会有多少人知道?”
谢明峥想了下道:“至少十个吧。”
他的亲卫们关系都还不错,在不涉及重要事务的情况下,差不多是无所不谈。
“至……至少……”顾棠捂着胸口直直倒了下去。
“你不在意吗?”
“不过是个误会,”谢明峥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和他快红透的耳朵极不相称,“他们最多当个饭后的谈资,也不敢说得太过分。你若是介意,我明天就去和小五他们知会一声。”
得,就他像个傻叉似的扭扭捏捏。
顾棠望着房梁,自暴自弃似地大咧咧地把腿一张,道:“就是磨破了,位置有点尴尬。”
谢明峥看了下,血已经渗了出了一大片,和裤子粘在了一起,不由蹙起眉道:“路上怎么不说一声?”
顾棠双手支起身子,自己低头看了眼,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嘶了两声道:“疼到后面就有点麻了,也不是不能忍。”
谢明峥明白,顾棠是怕耽误他们赶路,站起来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还得辛苦你再忍几天。”
这不是什么听起来特别体谅人的话,可顾棠莫名觉得高兴。
许是因为谢明峥没有把他当个累赘来看。
“放心,这点小伤小痛的,不算什么。”顾棠一嘚瑟嘴上就开始没门把了,“我小时候做饭,不小心把一锅热汤倒身上了,在冷水里泡了一个小时,摸了点膏药后,大晚上自己一个人跑了几公里去附近的医,咳咳……”
顾棠终于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疯狂地咳了好一会,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哎哟,疼疼疼,这里能不能买到药啊。”
谢明峥只是看着顾棠笑了下,像是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问题,径直走到桌子前,打开了禄禄公公准备的盒子。
里面各种药丸、药膏、纱布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连好几个尺寸的软垫都有。
“小福禄比你想得可周全多了。”
顾棠回想了一下,出发前几天自己那句“没啥好收拾”的,啧声感叹道:“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在宫里混得这么好。”
“这情商,这眼力劲,这办事情的能力,放哪都吃得开啊。”
谢明峥道:“宫里是吃人的地方,他若不学着聪明机灵,活下来都难。”
“也是,”顾棠想着历史书中、电视剧里那些骇人的情切,叹气道,“哪有谁是天生就会察言观色的,又有谁天生就该、就适合当下人的。”
谢明峥听出顾棠语气中的低落,岔开话题道:“等热水送来了再帮你处理伤口。”
“哦。”
说话间,驿站的小吏敲了敲门道:“大人,小的送热水来了。”
谢明峥“唰”得一下就把顾棠的衣摆盖了回去,挡在他的身前道:“进来吧。”
小吏将装着热水的木桶放下,陪着笑问道:“大人是要在房内用餐还是去大厅坐坐?”
谢明峥道:“送屋里吧。”
“哎,好。”小吏应道,躬身退出了房间。
谢明峥把门栓挂上,防止有人突然进来,再将热水倒了些在盆里,兑成温水。沾湿巾帕后,稍微拧干了些,走到床边侧身坐下。用温湿的巾帕捂在顾棠的伤口处,等血痂化开,手指捏着裤子提了下问道:“这样还疼吗?”
顾棠回道:“比刚才好多了,没扯着肉。”
谢明峥点点头,道:“把裤子脱了。”
顾棠很清楚,谢明峥只是要替他上药,可架不住脑子里的黄色废料自己往外跑啊。
他强忍着羞涩与尴尬,装着不在意的、非常豪爽的手往腰上一插。眼一闭,飞速把裤子脱了,还故作潇洒的往地上一甩,接着腿一抬,踩在床头架上:“好了。”
谢明峥盯着那两条又长又直,皮肤光滑的大白腿,好一会视线才漂移开,嗓子微哑道:“亵裤不用脱。”
顾棠:“……”
难怪刚刚觉得屁屁有点凉。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被丢到了房间角落的裤子,慢慢地掀起被子,把脑袋塞了进去。
“啊啊啊啊啊,我一定是在做梦!”
谢明峥着实有点忍不住了,轻笑了一声。
顾棠像被突然掐住了嗓子,瞬间没声了。被子又被往下拽了拽,就剩光溜溜的脚丫子露在外面,绷出了漂亮的弧度,不安地扣着床单。
谢明峥敛住笑意,走到墙边捡起顾棠的亵裤,贴心地塞进被子里,背过身道:“有一次打仗,小五被箭射伤了。“
顾棠穿着裤子,有点不明白谢明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你猜他伤在哪了?”
“啊?”
“他被射中了屁股。”谢明峥笑道,“那箭上有倒钩,不能硬扯下来,也没办法骑马。”
“幸好已经打赢了,我们可以撤回营地了。他不愿意趴在马背后面,嫌弃颠得胃疼,就捂着屁股,带着那支箭,一路跑回去的。”
顾棠光是脑补当时的场景就乐得止不住,人也不躲在被子里了,笑道:“这也太社死了。”
谢明峥虽然不知道“社死”是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意思。
“战场上刀剑无眼,伤到些让人尴尬的地方很常见,大家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你说的,社死。”他拿着药膏走到床前,“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初次学骑术的人,大腿本来就容易被磨破,不用太在意。”
顾棠好奇道:“你也遇到过吗?”
“当然。”
“那是谁帮你上的药?”
谢明峥上药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低头道:“是一个从胡羯手中救下我和母亲,养育了我、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习武、教我兵法,亦师又亦父的人。”
第71章 回家
谢明峥替顾棠清洗干净伤口, 敷上药膏,再用纱布裹起来,叮嘱道:“明天出发前, 把那个大的软垫带上。”
顾棠疑惑道:“大的?”
“绑在腿上的, 路程短的时候还能用用, 时间长了照样会磨破皮。”
“那大垫子是绑哪里的?”
谢明峥笑了下,没有回答。
第二天,顾棠就知道答案的——那是垫屁股下面的。
然后自己侧坐在前面。
好处是,的确不磨大腿了;坏处是, 但凡他不抱紧点谢明峥,随时都可能被颠下去, 并且, 骨头散架的感觉更加严重。
等大腿上的伤口好了, 顾棠就换小垫子跨着坐,再磨破了就侧着颠;
运气不好的时候,野外睡帐篷,甚至是破庙;赶巧的时候, 就在驿馆享受下床铺;
刚出发时, 觉得大饼又干又难吃,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 恨不得对着大饼三跪九叩,大呼牛B……
就这样折腾了近十天, 顾棠终于看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北安。
北安是直隶州,也是北疆距离边关最近的城市, 同时坐落在交通要道之上。
谢明峥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城门口的郁错。除此之外,知州和附近几个县的知县也候在旁边。
毕竟现在是皇上亲征,就算和他们的辖地没多少关系, 官员们也得露个脸表示一下。
兵士们留在了城外,谢明峥只带着亲卫和顾棠入了城。
进城后,谢明峥同几名官员寒暄了两句,便让除知州卢季桓以外的其他人都离开了。
卢季桓在北安当了十多年的知州,和长年驻守在此地的谢明峥自然也是有些交情的。他认得谢明峥身边的亲卫,便不由多看了两眼生面孔的顾棠。
谢明峥侧身挡了下,却没有介绍的意思。
卢季桓心中一惊,连忙收回目光,毕恭毕敬地问道:“陛下此次前来,是为了胡羯一事吧。”
“嗯。”谢明峥道,“粮草辎重可有到北安?”
卢季桓道:“眼下还没有。毕竟陛下带的都是轻骑精锐,脚程快,粮草可能还要两三日。”
“你差个人去看看情况,催促他们快些。”谢明峥道,“这事不能出岔子。”
“是。”
两人边说边进了府衙。
谢明峥又问了下城里的情况。
倒不是他想操这个心,若边关失守,北安城就是第二道关卡,总归是有备无患。
两人聊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结束了正题。
卢季桓看了眼天色道:“下官已经备了酒菜,陛下可要用膳?”
“不了,我要回去一趟。”谢明峥道,“你在府衙僻静的地方安排个房间。”
卢季桓知晓谢明峥的将军府就在北安,听到这话不确定道:“陛下是要住在这里吗?”
谢明峥指了指顾棠道:“给他准备的。一日三餐和日常梳洗的用品按时送屋里就行,其他的不用插手。”
卢季桓行了个礼道:“陛下,微臣冒昧的问下,这位是?”
谢明峥希望顾棠在北边呆的轻松些,所以下达的公文中并没有提及是携皇后一起出征,只有京中的官员知晓此事。北疆本就是谢明峥的地盘,其他人也犯不着多事,所以卢季桓一时间才没有猜到顾棠的身份。
谢明峥没回答,回头看了眼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一声不吭的顾棠,声音温和道:“你随我一起回去吧。”
顾棠愣了下:“去哪里?”
“我家。”
顾棠:“?!”
卢季桓站在后面,忍不住琢磨起来。
小五哥俩好似的抬手揽住他的肩膀道:“别想了,你就按着顶格的待遇招呼这位就行了。”
卢季桓像是看到了救星,忙道:“这,下人伺候时,也得有个称呼不是。”
小五想了想道:“喊他顾公子吧。除非本人有什么要求,否则别去打扰他。”
“他要是想在城里转转,多派几个人注意好安全就行。花销的费用他自已备着了,也不用你们管。”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可以不机灵,但是不能不老实,懂吗?”
“是是是,”卢季桓连声应道,“多谢小五壮士指点。”
“没事。主子刚才没理你,你也别多想,是他自己瞎纠结呢。”小五拍了下他的背,摆了摆手,“走了。”
卢季桓诚惶诚恐地笑了笑,在后面高喊道:“微臣,恭送陛下!”
论和谢明峥认识的时间,卢季桓比某些亲卫可能还要久些。
但他和小五这些人不同。
他浸淫官场多年,对许多事情看得深,想得多。
别说谢明峥没开口,就算谢明峥让他像以往那样与自己相处,他也会牢牢记着君臣有别,绝不越雷池一步。
自古以来,君心难测。今个和你称兄道弟,明天说不定一不高兴,就揪个以下犯上的由头将你砍了。
大概也是知道卢季桓的性子,所以打从进门起,谢明峥就摆出了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省下那些个虚伪的客气,两人都乐得轻松。
一行人离开府衙后,郁错带着几名亲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谢明峥牵着马道:“我们往这边。”
“哦。”顾棠有些紧张地问道,“小五他们不去吗?”
他以为谢明峥会说些诸如“家里的长辈不喜欢热闹”或是“亲卫们另有要事”之类的理由,还没猜完,就听谢明峥语气凉凉道:“不想做那么多人的饭。”
顾棠算了算时间,是到饭点了。
两人沿着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
顾棠原本紧张的情绪很快被好奇心所取代。
毕竟这是他穿来大半年后,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宫外的世界。
北安虽是直隶州,但是北边环境在这,动不动还打仗,所以,整体的基建水平和南方比起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放眼望去,路面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四周的房屋楼阁看起来也颇为陈旧。
不过,尚算热闹。
不少去关外跑生意的商人都会在这里落脚歇息,需要的时候顺便摆个摊拿货品置换些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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