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说完。
滚烫的手绕过后背,用力摁住了他的后颈。祝知希浑身一颤,本能地噤声了。
傅让夷的声音裹着气流在他耳侧萦绕:“祝知希。”
好痒。祝知希想躲,但躲不开。他浑身好像过了层电,很难受。四周的人挤来挤去,空间不断压缩。所有人都把他推向傅让夷的胸口,挤压,贴紧,缝隙愈发缩小。
“怎么了?”
好近。他忽然不敢看傅让夷的眼睛,只能垂眼。
于是他看见傅让夷滚动的喉结,听见他悠长又沉重的吸气声。
“……你介意我抱你吗?”
什么?
“你不是最讨厌……”
未尽的几个字被拥抱打断,撞入他怀中。
那个执着喊着“傅老师”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魔法一样。
铃声又响。璀璨的圣诞树上,最顶端的五芒星骤然点亮。
汹涌人潮之中,人们纷纷举起手机,记录敲钟亮星的那一刻。唯独祝知希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他的全部感官都被摁进一个意外的怀抱中,只能看到傅让夷的侧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气,听见他的呼吸。
他的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甚至有些发颤。
“人太多了。苹果糖,下次吧。”
拥抱很紧,但这双手和他的声线一样克制,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祝知希头脑发蒙,呆愣了一秒,点点头:“哦,好……”
意识到傅让夷可能生病之后,他也没胃口了。
“那我们回去吧,这里人确实是太多了。”
傅让夷听了,没说话。隔了一会儿,他忽然问:“这几天,你可以回你自己家住吗?”
“啊?为什么?”祝知希抬起脸。
然而傅让夷躲开了他的视线,直视前方。这令他愈发迷惘。
稳了稳气息,傅让夷回道:“没什么,我最近……有一篇很重要的文章要写,需要自己待一段时间。三四天就行。”
说完,他松开了双臂。“拥抱”结束,距离拉开。傅让夷拧着眉,扯了扯领口,长舒一口气。
“我现在,送你回你家。”
回去路上,车里难得地没那么静,傅让夷放了音乐。之前但凡他开车,音响都像是摆设。
不知是不是空调温度太高,祝知希觉得口干舌燥。冷空气被锁进车里,逐渐变得湿热、粘稠,连香薰都透出一丝甜味。
黑暗的车厢里,他感觉什么在发光,闪烁的频率不高,也很微弱,很快被窗外闪烁的霓虹覆盖了。
他隐隐从音乐中辨别出呼吸声,比平日重许多。
“你还难受吗?”他扭头,看向傅让夷。
傅让夷沉默摇头。他看上去还是像个冰刻出来的雕像,平静至极。
但仔细观察,又有些微妙的不同。街道两旁五光十色的霓虹扫过,映在他的脸上,微光闪闪。他出了好多汗。
不知是不是错觉,祝知希感觉他的皮肤透了点血色,不像平日那样,只有冷冷的白。
他的额角蓄起一滴透明的汗水,下滑。
好像……冰块融化的感觉。
于是,祝知希的视线也追住了那滴汗珠,一点点往下,眉梢、颧骨、绷直的唇角、下颌、耳后……
Alpha的腺体,除了后颈,还有一些分布在耳后的皮肤。
祝知希眯了眯眼,街边的灯光变换了色彩,但他耳后的颜色始终没变,很红。
那滴汗珠从泛红的脖颈滚落,滑下去,最后,被衬衫衣领的棉质纤维吞没。
是不舒服,还是因为刚刚那个Omega?
他不会是易感期来了吧?
可是……他不是很稳定吗,易感期还能正常上课、上班,甚至参加学术会议,现在这样,看着不太像啊。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也清楚傅让夷的身体状况并不好,心情似乎也很糟糕,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没等他想好,车已经停下,到家了。
傅让夷熄了火,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下意识攥住了手环。
“这几天……别打扰我工作,有什么事提前说一声。”他嗓音低哑,好像下一秒会咳嗽出来,尽力压抑着。
“尽量,不要打电话,发消息就行。”
这两天过得七上八下,祝知希有些恍惚,听到这些嘱咐,甚至有些不畅快。
刚刚为了躲人,拿我当玩具一样说抱就抱。现在又嫌我烦了?
坏东西。
“知道了,大教授。”祝知希故意把后三个字咬很重。
他解开安全带,但没立刻走,而是偏过脸,平直地望过去。静了一会儿,他忽然倾身靠近。
这一举动显然出乎傅让夷意料。他慌了,躲了一下,人也转过来,面向祝知希,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祝知希终于发现,原来闪着光的是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环。
但他没点破这件事,这不重要,他盯住了傅让夷镜片背后的双眼。
“你眼睛好红,是进东西了吗?”
“没有。”傅让夷松了手,答得也快,只是嗓子哑得厉害。
或许是爱“冒犯”傅让夷的恶作剧因子再度作祟,祝知希手摁住中控,又靠近些,着急说:“让我看看。”
他差一点伸手摘傅让夷的眼镜。
“受凉了,有点感冒。”傅让夷转过身,面对挡风玻璃,语气有些冷硬,“回去吧,我赶时间,就不送你下车了。”
祝知希静了片刻,哦了一声,手摸到内门把手。这病难道传染吗?他现在也有些呼吸不畅了。
傅让夷似乎还想强调:“这几天……”
没等他说完,祝知希立刻扭头,笑嘻嘻说:“知道了假老公,我这几天会彻底消失在你的生活中的。”
说完他眉开眼笑地跳下了车,还挥了挥手。
而傅让夷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望着他,但他的喘息声很重,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眼睛是红的,手指用力扣在方向盘上,胸膛起伏得很明显。
我说错了?不是你要求的嘛。
“那你路上小心,拜拜。”他扭头就走,谁知又被叫住。
“等一下。”
祝知希回头,朝驾驶座车窗走去:“又怎么了?”
傅让夷整个人绷得极紧,只有喉结上下滚动,他回避视线,静了片刻,回头拿了后座的纸袋。
“周馆长给你的资料。”他递过来,“别留我车上。”
“哦。”祝知希接过来,故意碰了碰他的手指,谁知噼啪一声,又起了静电。细小的火花沿着两条手臂一路烧上去,刺上脸颊。
他看见傅让夷微微睁大的眼,躲开了手。
祝知希也有些懵,浑身起了层汗:“空调……开太大了,很干。”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需要对一个大学教授解释静电的形成吗?
傅让夷果然什么都没说,关窗,锁门,打转方向盘离开。
提着纸袋,祝知希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望着这辆黑色SUV驶离内部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低头,他困惑地摊开手,却没有看手心,而是手背,是无名指的位置。
打了个哆嗦。他被风吹醒,裹紧外套快步回了家。
刚扫了脸进入大门口,管家就出来迎接:“小少爷,祝先生不在家,他去国外谈生意了。”
“家里没人?”祝知希搓着手,“我哥呢?我刚刚还给他发消息说了我要回来的。”
“大少爷回他自己那边了。”管家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打算吩咐厨师出餐,“他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办,让您自己先吃,不要等他。”
等到管家从厨房里出来,人已经不见了。
十分钟的工夫,祝知希已经出现在祝则然家,同别墅区的最东边。他有入户大门的密码,但就想按铃,就想找个人出一出气。
狂按了三分钟门铃后,祝则然的声音出现在门口视讯监控里。
比平时哑一些。
怎么?你们Alpha会在平安夜同时患上咽炎?这是什么都市传说吗?
“祝知希,你要干嘛……”
“平安夜快乐!”祝知希特意在监控前蹦了几下,“大过节的,我当然要和最亲爱的哥哥一起吃饭啊。”
那头沉默了一阵。
“快点的吧大祝,我穿可少了,快冻死了。”
“我真是欠你的。”
嘀的一声,院门开了。
祝知希嘚瑟地小跑进院子,来到门前。正要输密码,门就开了。
这么快?
门只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缝,被祝则然高大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他逆光站着,表情不善,和傅让夷这种冷淡挂不同,他是超典型的SA,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谁家好哥哥一看到弟弟,眉头拧成麻花的,像见鬼了一样。
祝知希抱着手臂,从上到下把亲哥扫描了一遍。
衬衫扣子扣错。大衣明显是刚套上的,领子都没翻出来。头发是乱的。眼神强装镇定。表情更是可疑。
最明显也最搞笑的是……
“你看什么呢祖宗?”祝则然剜了他一眼,嘴上也不放过,“大过节的不去陪你亲亲老公,跑我这儿讨什么债?”
祝知希歪着头,伸手,隔空在他脸上数着什么,小声念完“一二三四五”之后,笑嘻嘻回答。
“祖宗在看你脸上的巴掌印儿啊。”
祝则然立刻黑脸,直接关门。
“哎哎哎。”祝知希强行挤进来,“你心虚什么呀?怕我告诉爸你在外面偷偷做M?”
祝则然咬紧了不久前被刺激出来的犬齿。
“祝知希……你到底是怎么嫁出去的?”
“当然是凭借我的美貌了。”祝知希耸耸肩,“难不成靠一些怪癖啊,是吧亲爱的哥哥。”
他边说话边张望,试图找出巴掌印的主人,但客厅空荡荡,除了他俩再没有别人。
正要上楼,祝则然在他身后悠悠开口:“弄半天你老公的信息素是这个味儿?”
祝知希脚步一停,站在台阶上回头,嘚瑟的表情忽然消失,变得很懵。
他抬起手,鼻尖动了动。
什么都没有。
“你闻到了?”
祝则然走过来,也把刚套的大衣脱了,扔到沙发,自己也坐下来,顺道藏起了靠枕旁的Omega抑制剂包装。
“岂止是闻到,你身上全是。别告我你是刚做了一发跑来的,怪不得这么活力四射,卯足了精神折腾别人。”
“你胡说什么?”祝知希急了,蹬蹬跑下楼梯,撸起袖子想打人。
但这样显得他好像真有什么似的。
他冷静下来,解释了几句:“我们刚刚去逛商场来着,逛完他开车送我回来了,什么都没干,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么淫.荡啊。”
祝则然听完冷哼一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人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开车?还把你大老远送回来,我看是想支开你吧。”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转移话题?”祝知希又一次回头往楼梯走,“跟你们Alpha说不到一块去,我去找嫂子聊聊。嫂子——”
“你先找你老公聊聊吧,一点常识都没有。”祝则然站了起来,“自己都后院着火了,还有时间管我的事?”
祝知希定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突然,楼上传来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动静不小。
他瞟了眼天花板:“我后院的消防警报暂时没动静,但是哥,你的房子快塌了。”
祝则然:“……”
祝知希:“嫂子身体素质不错,力气挺大,搁我可打不了这么红呀。”
他讽刺完,就被祝则然半绑架式地抓着肩膀,直接赶了出去。
砰的一声,祝则然关上门,心里还犯嘀咕。
傅让夷信息素居然是花香味儿的?整得自己这蠢弟弟跟刚从大花园里窜出来的花蝴蝶似的。
两人的关系不是正常伴侣。这一点祝则然早看出来了,因此也不觉得奇怪。
他真正奇怪的是,傅让夷看起来不像是乱放信息素的人,SA对自己信息素的控制能力也不会这么差,就是易感期也不至于。
顶A的信息素很复杂,身体状态不同,信息素的气味和状态也会倾向性的变化。这人信息素都黏糊成这样了,就差把“想做”俩字儿刻脑门上了,明显是易感期大爆发啊,这时候居然还能忍着把人送回来?还能开车?
傅让夷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虽然祝知希是个气人精……
他一边解衬衣扣子上楼,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小陈,帮我在S院的生殖科系统里查个人吧,看看有没有他。嗯,我把他资料发给你。”
“仇人?不是啊。”祝则然推开门,看向被捂嘴被绑床上的“真仇人”,笑了一下。
“怕我弟被骗而已。”
作者有话说:
Beta小祝从一堆泛滥的黏糊糊的AO信息素里路过还一无所知。
明天就要上岗照顾老公了,加油小祝大人。
from1想:我很怕我做出伤害你的事,你别来。
from1说:别来打扰我,回你自己家。
juicy想:刚刚那个O到底什么情况?你好像也很不舒服,生病了吗?我有点不放心。
juicy说:我这几天会彻底消失在你的生活中的(嬉皮笑脸)
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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