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洗衣粉没冲洗干净的味道。”
陈锦懊恼:“我寻思越香越好呢!我说怎么一出汗就觉得身上痒!”
洛淅被陈锦逗笑,将侧脸贴在陈锦的肩膀处,夜风将他的皮肤吹得微凉,但心中又觉得脸颊滚烫。
陈锦微微低头,看着洛淅明亮的双眸,又一次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吻上那挺翘的微凉的鼻尖。
温热的唇和被风吹凉的皮肤,对于二者来说,感受到的对方都无比清晰强烈。
洛淅眯起眼睛,向后缩,却被陈锦搂着腰抓回来。
陈锦转而吻住洛淅的嘴角,小心翼翼地浅尝,生怕惊动这只月色下的蝴蝶,又担忧折损它脆弱的双翅。
蝴蝶迷茫地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它的翅膀颤动,想逃走,却贪恋此刻的暖流。
这一刹那,捉摸不透的爱再次迸发。谁能说得清楚明白,连陈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洛淅也不明所以地接受。
主动和被动的两个人都慌乱地收回视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擦擦嘴,拿着肥鸭打趣。
陈锦说:“哈哈哈哈这个鸭子真软……啊不是,真胖啊——”
洛淅点点头平淡地嗯了一声。
陈锦又说:“那什么,你喜欢吃软烂的鸭肉吗?喜欢我就拿高压锅去压,不喜欢咱们就把汤架在炉子上慢慢炖。”
“我都可以,你看着来吧。”洛淅垂眸看着自己被扣红的手指,他刚刚一直在逃开和留下间犹豫不决,最后手都快抠烂了也没决定好。
陈锦将肥鸭重新提起,扶着洛淅从草垛边站起身,探头看刘老金没有跟出来大呼小叫地找肥鸭,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这口气似乎也为掩盖他慌乱的内心,他一路不敢和洛淅说话,心里还在拼命回味刚刚的亲吻。
完蛋了……
这次是真完蛋了……
怎么又亲上了呢?
陈锦在心里怒骂自己不争气,但看见洛淅在月色下颤抖的睫毛,他没法心如止水。他的心跟一汪明镜湖似得,连蝴蝶翅膀煽动的风,都激起他内心的层层波澜,而涟漪久久不熄。
他是小溪、是小雨、是小蝴蝶,我凭什么不能是小溪边的石块、被雨水打湿的石洼、让蝴蝶歇脚的峭壁。陈锦想。
想到这,他将鸭子随手扔到一边。
一声闷响后,肥鸭认命般趴在地上,而陈锦按住洛淅的肩膀,猛的同洛淅嘴对嘴撞在一起。
这一下撞得结实,疼得洛淅眼冒泪花,几乎是瞬间他的眼泪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陈锦也疼得不轻,但他咬住洛淅的下唇,将舌尖伸进洛淅的嘴中,同那柔软的舌头交缠。
“唔——嗯、滚开……”洛淅含糊不清地说。
陈锦松开洛淅柔软的舌头,喘着粗气,捧着洛淅的脸颊,将额头抵在洛淅的额头上,闭上眼不敢同洛淅对视。
他不敢想自己做了什么,竟然真的脑子一热就把洛淅按在怀里亲。
“我们还能做兄弟吗……”陈锦开始思考最坏的结果。
或许不用等到夏天结束,他马上就会和洛淅分道扬镳,此生再也不能联系。
想到这种可能,他急得头发丝都炸了起来,焦躁地看着洛淅,那双狗狗眼中被焦虑笼罩,显得灰扑扑又没什么精神。
洛淅看着急得炸毛的陈锦,伸手按住自己的左胸。那里有一颗滚烫的心脏正在为一个人疯狂跳动,恨不得冲破胸膛呐喊出那三个字。
这是爱吗?洛淅茫然地捂着胸口,感受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
外婆在每一个雨夜陪着他回家时,他以为爱是酸苦的、要咽下的眼泪,要承担、隐瞒,不能让爱他的人也和他一样难过。
翠奶奶毫无所求地照顾他时,他以为爱是付出,是我爱你所以我会听你的话,我要用力回报你的恩情。
再往前数很多年,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举着玩具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说“小宝真厉害”,那个时他或许认为爱就是笑容。
面对陈锦时,他的心脏跳得狂躁,他身体里每一寸骨骼都颤抖,血肉叫嚣着“我爱你”,大脑却对爱的定义依旧模糊不清。
他想逃开陈锦炙热的怀抱,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雨幕中,可刚一抽离,便感觉心口的刺痛,寒冷从脚底升起,直击灵魂。唯有紧紧拥抱住陈锦,他才能感到自己还鲜活着,还没有成为一颗将枯死的树。
于是他紧紧抱住陈锦的腰,将脸贴在陈锦胸口,侧耳听着与自己心跳同频的那场震动。
“可以。”洛淅的声音小得快被蝉鸣压过去,但在陈锦耳中无比清晰。
洛淅在说:“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嘎——嘎——”肥鸭趴在一边,适时地配上两嗓子破铜锣的声音,将陈锦从震惊中喊醒。
“当然!当然!”陈锦一把抱起洛淅,搂着他在原地转圈。
陈锦大声笑着,洛淅搂着陈锦的脖子也在笑,眼角溢出的泪水顺着陈锦的脖颈渗进灰白色的短袖上衣。
眼泪的酸涩被洗衣粉的柠檬味冲散,洛淅抬头同陈锦继续接吻,他脸颊的泪滴被陈锦吻去,眼眸中残留的灰败也缓缓消散。
外婆,这也是爱的一种吗?
我不知道,我想试试。
他于心中默念。
第三十一章 炖一夜的汤
“嘎——嘎——”
肥鸭还趴在碎石和泥土路上,翅膀平铺,脖子伸长,冲着夜空发出不甘的叫声。
而抓住它的罪魁祸首,此时被高兴冲昏头脑,正晕乎乎地傻笑。
陈锦将洛淅整个抱起,让洛淅的腿可以盘在他腰间,他则托着洛淅的屁股,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看着洛淅,笑得眉毛都飞扬起来。
洛淅捧着陈锦的脸,微微用力,将陈锦的嘴挤得嘟起来,像金鱼在吐泡泡。
“唔们回去炖汤吧。”陈锦被捏住嘴,说话也含糊不清。
他没有将洛淅放开,而是微微蹲下,让洛淅能伸手够到地上的肥鸭。等洛淅嫌弃地抓稳鸭子的脖子,他便抱着洛淅慢悠悠地往家走。
穿过杂草丛生的小路,踩上湿软的泥土地,夜里的露水扫过陈锦的脚踝,沾湿他的裤脚,而洛淅却连鞋底都没有沾到一丝泥土。
洛淅的手里提着鸭子,他将脸搭在陈锦的肩膀上,小声问:“石头,我们两个这样,奶奶知道会不会生气?”
陈锦骤然沉默,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家门,门内黑漆漆的,看不清东西,但陈锦熟悉这个家里每一个角落,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放着什么。
他熟悉这里,或许也能称得上熟悉翠奶奶。
所以他沉默片刻后,拍拍洛淅的脊背,说道:“她不会生气的,你说得对,她很爱我,所以我想她不会生我们的气。”
洛淅微微点头,完全将自己放松地挂在陈锦身上。陈锦托住他的手臂十分有力,丝毫没有让他下坠,不需要将腿盘在陈锦腰上,也可以很安心地趴着。
他嘟囔着:“我有变重吗?”
陈锦将他在怀里掂了掂,肯定地点头:“手动测量,应该是长了几斤,咱家伙食好吧,两个月保准让你吃得白白胖胖。”
“我不要。”洛淅晃晃手里的鸭子,“不要做白白胖胖的鸭子,然后被一个黑小子半夜偷走吃掉。”
“哇明明是你出的主意,现在变成我主谋啦?”陈锦捏捏洛淅的屁股,“不会变成白白胖胖的鸭子的,但是我确实可以半夜把你偷走吃掉嘿嘿嘿~”
陈锦说着说着就自己傻笑起来,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荤段子。洛淅扭头不看他,他却闹着用鼻尖找着洛淅蹭,像只疯狂摇尾巴的大狗。
洛淅突然想起那只,只在陈锦谈话中出现的金毛,他好奇地问:“你有烧烤的照片吗,我想看它长什么样。”
陈锦正巧抱着洛淅走进家门,他让洛淅将肥鸭甩在一边,打开堂屋的电灯,下巴朝堂屋墙壁上斜架着的相框抬,冲着一张夹在各种人像间的那只小狗说:“喏,就是那只,你可以把相框拿下来,里面还有几张它的照片,没有露出来。”
洛淅被陈锦抱着,伸手就能够到相框。
相框里是各种小照片,在那张金色毛茸茸的小狗照后面,洛淅还找到几张烧烤大一些的时候拍的照。
照片里陈锦抱着只超级大的金毛,一人一狗都咧开嘴大笑。金毛舌头歪向一边,看起来傻乎乎的,而陈锦估计拍照的时候才十五六岁,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大,剃了个寸头,笑起来也傻傻的。
洛淅的指腹抚摸着这张照片:“烧烤和你真像,都是傻狗狗。”
陈锦听到后也不生气,反而蹭蹭洛淅,将下巴搭在洛淅的肩膀上学着小狗“汪”了一声。
洛淅笑得弯起眼睛,伸手挠挠陈锦的下巴,像是隔空逗着那只胖乎乎的金毛烧烤。
陈锦将洛淅紧紧抱在自己怀里,鼻尖凑在洛淅的锁骨处深吸一口,浑身舒畅地感叹:“你好香,怎么会这么香啊,我们不是同一袋洗衣粉洗出来的衣服吗?”
“哪有味道,我怎么闻不到?”洛淅也低头闻闻自己的手腕,没有异味也没有香味,他推开陈锦的脸,“我们还能喝上老鸭汤吗,都快凌晨一点了。”
“保证让你喝上,就是要迟一点。”陈锦规规矩矩地坐好,抓着洛淅的手揉捏几下那柔软的掌心,“我去杀鸭拔毛哦,你把大门锁上,然后上楼睡觉吧,好了我喊你。”
“不要,我现在还不困。”洛淅摇摇头。
他将相框还给陈锦,单单留下那张十五岁陈锦和金毛烧烤的合照,问陈锦:“这张可以露出来吗,这张好看。”
“行啊,我还觉得这张拍得我和烧烤都超级傻呢,你喜欢就露出来。”陈锦手下动作飞快,将合照放在相框的正中间。
他重新将相框挂回墙上,这面墙挂了很多东西,相框、地图、日历,都在这面墙上。
一排斜挂的老相框里塞着黑白照片、泛黄褪色的老彩色照片、近两年新拍的照片,挤在一起,排列得不算很整齐,但仔细看,从陈锦刚出生到他高中毕业,这里都有照片记录。
洛淅看了半天,没有看见像是陈锦父母的照片,他困惑地问:“这里面有你爸妈的照片吗?”
陈锦摇头:“没有,奶奶全烧了。”
“全烧了?”洛淅有些惊讶,他以为翠奶奶会是希望陈锦和父母和好的,毕竟在罗山椽口中,翠奶奶总是劝陈锦去父母那玩,没想到连家里的照片都被烧了。
陈锦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是啊,当时我奶差点挥着扫帚把他们一家三口直接赶出门,大年初二他们回来,初三早上天还没亮就开车跑,我奶气得当天就把照片什么的全烧了。”
那年春节下着冻雨,初三的清晨,水泥马路结着一层冰,走一步滑三下,极少有人会开车上路。就是那样一个,连拜年都很艰难的大年初三,陈锦的父母带着刚上小学的弟弟,招呼也没打的离开。
翠奶奶一直以为陈锦不知道,骗陈锦说他父母是急着要回去打工赚钱,其实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陈锦就站在二楼的小阳台上,看着许久不见的父母,抱着弟弟钻进车里离开。
只要他们两个回头,就一定可以发现站在阳台死死盯着他们的陈锦,但他们没有回头,连那个从没见过的弟弟,也逃跑似地钻进车里,好似他的家是什么蛇虎之窝一般可怕。
陈锦当时抹着眼泪,被大年初三的寒风吹得脸颊生疼,他下定决心从此再不期待他们回家,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陪翠奶奶说话。
翠奶奶气得不轻,陈锦父母的照片一张都没剩,全都烧了个干净。
握着最后一张照片时,翠奶奶突然有些舍不得烧掉,照片上是陈锦满月时被父母抱在怀里,一家三口笑得格外温馨。陈锦低头看了眼,却没有犹豫,直接从翠奶奶手里拿过那张照片,扔进火中。
最后,一盆浇灭火光的冷水泼铁桶,翠奶奶将这桶早已消散的回忆全都泼出家门,回头抱住愣神的陈锦,紧紧握着他冻得冰冷的手,心疼地说小锦永远做奶奶的孩子,奶奶永远疼你。
而现在,洛淅同陈锦十指相扣,轻靠在陈锦的肩膀上:“烧了就不想了,没有父母你也会活得很好。”
“你今晚提起我这么多伤心事,把我搞难过了再来安慰我,要怎么补偿我?”陈锦故作轻松地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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