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上课、社团、娱乐中穿梭,谢晚感到“色彩焦虑”似乎并没有那么困扰他了。动画在一步一步地拍,社团的工作也在一步一步地学习完成,吃了一些自己一个人永远不会去尝试的特色菜,玩了一些一个人没法玩的游戏,没事的时候画点不用考虑水平的草图漫画,这样的生活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兰安大学的宇宙艺术节名号响亮,也不限制参加的人员,外校的学生都可以来参加,社会人士也可以来观看,因此每年都十分盛大。每到艺术节的这几天,兰安大学内都人数骤增,每条路上都有很多路人。隔一个弯道就是一个小展位,隔一个片区就是一个小型舞台,没报名的学生也可以随时上去展示,台下的人都热情地捧场,好不热闹。
谢晚觉得自己多虑了,就这种情况哪还需要考虑要不要逛,去上课的路上都能“被迫”看到一两个表演。只是何安说晚上的表演跟白天不一样,晚上只有一个舞台,比较正式的那种,竞赛制,绝对精彩。于是一宿舍的人在吃了晚饭后集体出动,还顺带叫上了林冶他们。
“哎,刘轻柯怎么没来啊,他一个人上哪儿浪去了?”
何安左看右看都只有林冶和邓璞期两个人,诚挚地发出疑问。
“就他还能浪什么,”邓璞期大大咧咧地说,“他找他表姐去了,说是他表姐有个朋友要来,去接一下。”
谢晚捕捉到了关键词:“刘格学姐?”
“对,”林冶点点头,“是她。”
何安:“你怎么认识他表姐?”
陈洛奕和周文一起看向谢晚。
“之前拍摄的工作室,”谢晚解释,“他表姐也在那里工作,现在就在咱们学校读研。”
“靠,太牛了。”何安感叹,“考研也太难了,我以后肯定毕业即失业。”
陈洛奕:“不,是毕业即啃老。”
何安大怒:“你有病,我去工地搬砖也不啃老!”
陈洛奕用沉默回复他。
几个人边聊天边往舞台走,音响的声音越来越大,谢晚觉得耳朵被震得发麻。其他人也不想往前挤,就散散地缀在人群最后面,从人头缝里勉强看舞台的表演。
何安和邓璞期不知道在聊什么,谢晚站在林冶旁边,心想这么大噪音还能聊得下去,听力真好。
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他以为是林冶,直接抬眼去看,林冶转过头却没在看他。谢晚也扭头朝他看的方向看,原来是刘轻柯过来了。
“你们这么就站这儿啊,”刘轻柯大着嗓门,“站这么远能看清吗?”
谢晚不得不也提高音量:“前面太吵了,你姐呢?”
“他们在后边儿呢,”刘轻柯继续吼,“等会儿结束了再去找他们打招呼!”
第25章 旧事
一场比赛看下来,谢晚往后退了好几次,可还是觉得听力受损,头脑发懵。
节目精彩也是真精彩,虽然他们位置很偏僻,基本上也就是看个热闹,但谢晚还是在大大削弱了观看效果的情况下为表演而惊叹。周围的观众也是会炸场的,欢呼声和喝彩声不停,室外空间的实际观看人数没那么多,声音却已经营造了万人舞台的情形。
台上已经到了尾声的环节,比赛分好几场进行,这才只是第一场,因此没有过多的谢幕环节。台下的观众也稀稀拉拉地离开了。
刘格看见了他们,从另一边绕过来打招呼。于是几个人干脆离开了人群,边散步边聊天。
刘轻柯一晚上来回跑,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提议顺道去外面的小吃街吃宵夜。大家看看时间,才刚过十点,便欣然答应,吵吵闹闹地朝校外走。
“王哥,你是哪个科室的医生啊?我爸妈以前可想让我学医了,但我乐意搞艺术,他们还念叨了好久。”
做过了自我介绍,他们互相之间也都算是认识了。刘格的那个朋友是一位医生,年龄刚过三十,叫王楚州。据说是刘格打小就认识的邻居,因此虽然年纪差得多,却很聊得来。
邓璞期也是个自来熟,随便打个招呼就能哥俩好。此刻听了王楚州职业是医生,他兴趣上来了,走在前面拉着王楚州搭话。
王楚州没有年长者的架子,浑然不在意邓璞期大大咧咧的行为,笑着说:“我是眼科的。”
何安插嘴:“眼科啊,我小时候跟别人打架伤了左眼,去医院看治了好久。”
“啥?”陈洛奕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小身板,还跟别人打架?”
“小时候脾气急呗,”何安咳了两声,后知后觉地有点儿不好意思,“跟其他小屁孩儿玩着玩着没谈拢,就打着滚地上,被石头硌到眼睛了。”
陈洛奕无语:“......只能说你从小就是个倒霉蛋。”
谢晚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跟着笑,也没接话。
他有点儿走神,从听到王楚州说自己是眼科医生开始。
刚才在舞台那边,第一眼看到王楚州的时候,谢晚就觉得他看着有点儿眼熟。只是灯光昏暗,他觉得自己大概只是脸盲产生了错觉。
可现在他们就坐在这家烧烤小店里,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知道王楚州在眼科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人。
几年前——具体是多久谢晚记不清了,他第一次自己去医院查色彩紊乱症的时候,有一个小医生,和王楚州长得很像。
那个小医生并非是他的主治医师,而是跟着谢晚的主治医师学习,是实习医生。当时谢晚跟着做了很多检查,医生却毫无头绪,实习生也没从他这个病例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离开的时候,那位女医生斟酌着词句,对他说“要不要去找心理医生看看,会不会是其他因素造成的”。
心理医生,谢晚想,是说这些都是我的幻觉吗?可他从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这样,总不会还没出生就得了心理问题吧?与其做这种猜测,倒还不如让他去查查是不是他妈在怀他的时候吃了毒蘑菇,从胚胎就开始致幻了。
此后,谢晚便不再试图通过科学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了,除了偶尔在网络上看一些怪病案例,平常也早已习惯了与变幻不定的色彩共存。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谢晚心神不宁,他知道即便真的是本人也肯定早把多年前一个普通病人给忘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最坏的后果。
“困了吗?”
手心被轻轻捏了捏,谢晚回过神,小声对林冶说:“没事,刚才音乐声太大,吵得头疼,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冶又捏了捏他的手,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坐在一边,替谢晚摆好了餐具。
谢晚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觉得很愧疚。好像从认识以来林冶一直都在迁就他,即便根本不知道原因,也会贴心地什么都不问,只是给予沉默的安慰。反观自己,却只是在接受他的好意,而并无回报。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人际关系,单方面的付出都是无法长久的。林冶能对自己接受这么多,自己又能为他做点儿什么呢?
他慢吞吞地吃着东西,心里装着事儿,便没加入其他人的聊天当中,也没发现桌子对面有人也在打量自己。
“对了,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看小柯一个同学很眼熟?”王楚州点了点头,刘格朝另一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就是那边的那个,谢晚。不知道到底是跟谁长得像,完全想不起来了。”
王楚州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个自我介绍说谢晚的男生正在喝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放下水杯戳着筷子发呆。
他多看了几眼。
“你这么一说,”王楚州迟疑地答道,“我怎么也觉得有点儿眼熟。”
刘格疑惑了:“你也觉得眼熟?该不会是你在医院见过的吧?你每天在医院见那么多人都能记住?”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我觉得你就是被我影响了,我说眼熟,你也看着眼熟了。”
王楚州无奈地笑了笑,他是真觉得眼熟,并不排除在医院见过的可能。只是他在医院见过的人多了,如果能留下印象,说明对方比较特殊。他想了一会儿没结果,便就此作罢,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概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结束这场计划外的聚餐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们就在烧烤店外道了别。刘格在外租房,王楚州开车,就一起走了。剩下一群人勾肩搭背地返校往宿舍走。
回去后谢晚画了一张舞台的草图。为了避免再次被火眼金睛的网友认出,他没画环境,只是一个舞台和乌泱泱的一群观众,四角是硕大的音箱,最下面有一个简笔画的小人,被音乐震聋了耳朵。
谢晚最近不怎么看微博的评论了。可能是新鲜劲儿过了,也可能因为最近总能看到的一些“指导”的评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有那么一些人开始发表一些指点画技的评论。一开始谢晚觉得他们没什么恶意,好声好气地说自己也是非专业的,只是画着玩,会尽力改进。可这些人对他的回复视若无睹,还是每次都发着差不多的内容,并“痛斥”谢晚不思进取。
谢晚虽不至于为此烦心,却也觉得莫名其妙,懒得理,便自觉屏蔽了这些东西,仍旧把微博当成一个储物间,偶尔回复几个提问的评论。
之后又接连去了几次动画工作室,眼看就到了十二月,这一学期都要结束了。动画拍完还要有后期繁复的工作,如果都堆到期末周估计会忙死,所以他们三个就决定在月初加班拍完,再慢慢磨后期。
只是他今天在工作室遇到刘格的时候,总觉得刘格多看了他几眼,好像在打量什么。
是我想多了吗?谢晚疑惑地甩了甩头,让自己重新专注在作业上。
其实他没猜错,刘格确实在看他,只是并不是打量,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上次王楚州走后,没过几天,突然给刘格发消息提起谢晚。
他说他去参加了一场同学聚会,他说他好像知道是在哪儿见过谢晚了。
消息中,王楚州言简意赅地说,在他大学实习的时候,跟着老师遇到过一个自己来看病的孩子。他说他自己看不清颜色,所有颜色都一直在变,一开始以为是色盲或者色弱,但检查过后好像又不是这样,可眼睛本身也没有任何问题,最后老师建议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小孩儿什么都没说,又一个人走了,再也没来过。
他们同学之间在聚会上聊起以前的事情,当时有好几个实习生都在,也都知道,大家都觉得挺怪的,也就记了很久。其中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那个孩子好像就叫谢晚。
刘格看了,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确实也模模糊糊地记起有这么一件事儿。她也在现场。
她当时年纪也不大,只是休息时间去等王楚州下班想白嫖一顿好吃的,就在楼道里干等,也看到了那个看病的男生。她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王楚州也跟她讲了这个怪事儿。
那个时候刘格没放在心上,但也留下了一点印象。
所以谢晚真的看不清颜色?真的是心理问题吗?他有再去看过吗?
刘格为这样的缘分而感到唏嘘。她想起王楚州的话,觉得他小时候就一个人看病怪可怜的。现在看上去话虽少了点,人还是很有精气神的。
不论到底是什么,谢晚大概已经不再为那件事而分心了吧。她想。
第26章 色盲
“要出去?”
林冶下了早八回来,就在路上遇见了谢晚。他提着一个陌生的背包,看着像要出去。
谢晚走着路还在看手机,被叫住才看见林冶,慢半拍地说:“啊,我爸来了,出去吃个饭。”
“这么早?”林冶诧异地看了眼时间,才刚十点。
“堂弟去考试了,”谢晚叹了口气,“要先去等他。”
“那个脾气特别差的高中生?”林冶想起来了,“他还没走啊?住这么久?”
谢晚无奈地说:“他考完试才走,还得半个月吧。不过我不怎么回家,他现在也不怎么找事儿了。”
林冶拍了拍他的肩:“不找事儿就行,半个月也快了。”
“嗯,”谢晚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林冶下意识捏了捏谢晚的手腕,打过招呼就回宿舍了。
谢晚手腕很凉,直到进了宿舍林冶手上还残留着冷气。他记得,好像从入冬之后,谢晚的手就一直很冰凉。林冶用另一只手抓住这只,感受着冰冷传过来。他发了会儿呆,突然回过神,立刻把手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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