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进入内室的宣香榧也瞧见了,看丁衔笛眉宇笼着焦躁,安抚道:“不必担心,你们二人的道侣印已成,你活着,她不会死。”
丁衔笛又不能说不死不代表游扶泠可能回老家去了,她嘴唇紧抿,思索怎么解释,宣香榧又道:“你没有其他疑问?”
丁衔笛也猜到自己的身t份或许有问题,余光再次扫过游扶泠依然苍白的面容。
隐天司的前辈不惊讶游扶泠爬满符文的脸颊,分开了丁衔笛和游扶泠交握的手:“你现在的确不能同她过多接触,你的识海就像刚开荤的野兽,不会餍足。”
宣香榧:“你前去换身衣袍,再耽搁,恐怕要同她一块晕过去了。”
“不必,趁我现在还没晕,想知道真相。”
要是有得选,丁衔笛倒是想晕回原世界,看看游扶泠是不是在那边醒了。
她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一双狭长的眼眸不笑还有几分冷厉,她望向宣香榧:“前辈,请您直言。”
……
九道紫红道侣雷劫威力巨大,门外还有不少道童收拾铜鹤的残骨。
道院搞清算的真人气得胡子都被自己扯掉了。
碍于隐天司位高权重,凡人的帝王家对隐天司都要伏低做小,只能一边跳脚一边道:“老祖宗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这可是当年妖族送来的铸像呢!”
被机械仙鹤撞翻飞舟的弟子还趴在地上呜嗷,听到妖族又来劲了,好奇地问:“现在还有妖族么?”
琉光大陆的历史翻页重重,这帮老头和历史比也只是一根嫩草。
天极道院作为九州势力之一,培育的座师和管事长老都算学富五车。
“碎骨天溪之战后灵脉断了,加之妖王不知所踪,妖族比修真者还依赖灵气,渐渐就消失了。”
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望了望黑黢黢的天幕,不知是道侣天雷的缘故,今日无星无月,草木中的虫子都不发出一声鸣叫,弟子们的打闹消解了几分瘆人的静谧。
即便丁衔笛礼数周到,隐天司道人依然摇头:“待你收拾好我再同你分说。”
她叹了口气,示意丁衔笛垂眼:“不妨看看脚下。”
或许是痛到极致反而一身轻松,丁衔笛反而不痛了。
她看着地上的血水,瞧见梅池同样破烂的道袍,呆呆傻傻的小师妹还盯着她看,丁衔笛笑了:“看什么?”
梅池皱了皱眉:“二师姐,你还是换身衣裳吧,味儿太重了。”
此话一出,丁衔笛原本平静的脸扭曲了几分:“你说什么?”
季町无言以对,她看了眼倒在榻上的游扶泠。
大雨浇透的衣衫换去,面纱下的面容依然苍白无比,若不是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游扶泠更像一个死人。
堂堂隐天司的高官居然还有闲心喝茶,看着丁衔笛掐住梅池的脖子问什么味。
穷酸的剑修似乎忘了她之前打满补丁的贫困生活,显露出不符从前的个性。
送衣物的道童也第一次见这么有活力的伤患,笑出了声,待丁衔笛换完衣物落座,宣香榧连饭食都备好了。
隐天司统管修真者的名碟,连散修也不例外,只是约束相对三宗没有那么多。
丁衔笛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来自身边人的介绍,也有天极令上的闲谈。
藏书阁抄书的这些日子,她也记下了九州和凡人管辖的地界。
琉光大陆分九州,修真者与凡人互不干扰。
或许万年前还有凡人求长生的先例,随着灵脉枯竭、矿气发展,修真的地位也没那么高了,也有不少修真到一半放弃,前去隐天司毁掉灵根做凡人的。
隐天司向来不允许修士插手凡人的生死轮转和朝代更迭。
人类千秋万代,同为人的修士止步不前,随着矿气时代的到来,即便算不上草芥,也失去了先天优势。
有些修士混得还不如人间的富商,实在毫无面子可言。
左右修真修到最后顶多多活几十年,还被隐天司管着,现今飞舟都超过了御剑飞行,也不用符箓照明,矿气通道千家万户,修什么仙,不如做个凡人。
修真没落,隐天司却积威甚重。
本该高高在上的隐天司前辈还留她们一起吃饭。
季町一向言行克己,唯独在游扶泠的事上大动干戈,落座还不忘让道童帮忙照看还昏迷的游扶泠。
梅池倒是很不客气,吃饭吃出了喝饭的感觉。
丁衔笛还试图装一装,梅池已经把她看上的菜都夹走了。
季町筷子都不动,问宣香榧:“前辈,您是特地来此给她们二人主持道侣结印的么,据我所知,隐天司外派到天极道院的门人大多是刚考入的普通修士。”
“我与她们的宗主有交情,”宣香榧看面相便很好说话,天极道院不禁弟子饮酒,梅池嗅到味道,问:“我可以喝吗?”
丁衔笛:“你还没有成年喝什么。”
梅池:“按照凡人的年龄算已经是大人了。”
“按照我族……”
丁衔笛怕她把自己那非同一般的饲料身份说出来,用鸡腿堵住了她的嘴,“好吧你是大人,喝吧喝吧。”
宣香榧笑了笑,丁衔笛又看向游扶泠躺着的内室方向,放下筷子,认真地问:“这也是我师父交代的?”
前辈颔首:“你自幼流浪,七岁那年,你师父在遥州城墙脚下捡到你,后收入门下。”
丁衔笛心虚得很,她什么都不知道。
季町:“遥洲?”
琉光大陆的都城就在遥洲,三宗之首的炼天宗宗门也在遥洲东南地界,只是修士和凡人互不打扰。
宣香榧看向季町,“你师尊与点星宗的宗主交情也不浅,你会不知情?”
季町看了一眼丁衔笛,对方却撑着脸发呆。
丁衔笛新换的衣袍是隐天司普通门人样式,玄色披红,居然比剑修的道袍更衬她。
季町:“有听师尊提起。”
宣香榧:“天绝地尽呢?”
季町似乎知情,不曾言语。
丁衔笛:“那是什么?”
梅池一心一意吃饭,什么都没听进去。
丁衔笛和宣香榧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我和游扶泠,不会就是你说的什么……”
额前还有一缕白发的前辈点头:“是。”
丁衔笛皱眉,她并没有在原文中找到这四个字,却也不敢肯定一定没有出现过。
可明菁不是主角么?
那退一步想,原文中的丁衔笛爱而不得走火入魔,除却被赶出天极道院这个契机,修为那么低的她又是怎么混到魔族中层的?
完全不用从基层做起是么?
那也只剩**质特殊了。
丁衔笛眉头紧锁,熟悉的苦大仇深卷上面容,却不像从前那样爬满阴郁。
宣香榧说话慢条斯理,如果她是游戏npc,丁衔笛恨不得狂点对话框按快进。
这也不是游戏,眼看宣香榧大有说个三天三夜从万年前开始的架势,丁衔笛问:“那我若是和游扶泠不结为道侣,您还会来道院么?”
宣香榧似笑非笑:“隐天司本就在天极道院有分堂,并不算刻意而来。”
“天绝地尽是万年前的卦修箴言,我司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
丁衔笛心想这不是主角标配么?
宣香榧:“不过你们不是唯一的一对天绝地尽,在此之前隐天司也寻到过。”
丁衔笛又想:那就不是主角了,那是耗材。
不对,这也不正常。
无论我从结尾倒叙看还是从一章看,这本书写的就是明菁飞升史,哪来的我?
她心里愁肠百结,筷子几乎把梅池看上的小猪馒头戳烂了。
梅池不管什么历代天绝地尽什么同年同月同日生,什么此消彼长的命格。
她只在意有没有吃饱,趁丁衔笛下筷前一瞬拿走了千疮百孔流出豆沙的小猪包。
丁衔笛筷子撞在银盘,声音清脆,她也从沉思中抬眼,“所以你们要我和游扶泠做什么?”
宣香榧也算坦诚:“需要你和她前去鹤洲,找一样东西。”
丁衔笛不用脑子想都明白这活很难办。
她鼓着脸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季町,问:“季师姐,我没记错的话鹤洲和无方岛相距甚远吧?”
丁衔笛差点被季町捅了两次,很清楚游扶泠在这个世界没有妈妈疼也有超绝师妹控护着,问:“你不与我们同去?”
季町还在给宗主师尊发天极令讯息,她的师尊常年在外,前几条都未曾读取,现在发的下场也一目了然。
梅池满嘴红豆味,嘟嘟囔囔地说:“二师姐,我陪你去。”
季町莫名有种被这个饭桶妹妹比下去的错觉,也顾不上师尊是否回复,嗯了一声:“我当然同去了,只是……”
天极道院的学制十五年,其间不能随意外出。
季町看向宣香榧:“前辈,除却道院的规则,丁师妹修为低微,您的任务恐怕艰险重重……”
梅池:“二师姐,她骂你修为低。”
丁衔笛抽了抽嘴角,躲开梅池说话喷出的馒头屑,拍了拍身上,轻声道:“你二师姐我现在被天雷劈过,应该比以前进步t大。”
梅池不懂,她的知识来源大多是点星宗宗门稀巴烂的宗主典藏版话本。
圆脸小姑娘眨了眨眼,问:“师姐脑子也被天雷劈坏了么?这是传说中的伐筋洗髓吗?早知道我也找个道侣劈一劈了。”
她语速时快时慢,含着馒头也有很大的威慑力,丁衔笛放弃抵抗,“你说得都对。”
季町本就虚长她们几岁,外形看上去也成熟许多,似乎也觉得丁衔笛幼稚,挪了挪自己的凳子。
宣香榧乐得看这种打闹,捏着酒杯笑道:“是艰难,我并不是站在隐天司立场上希望你们拿到东西。”
“各地魔族封印松动,也马上到万年之期,许多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祝由鼎和照洲神鼎都是一个锻造师所铸,只是祝由鼎早已碎裂,散落在九州各处,隐天司多年寻找,也依然差了不少。”
“三年前我与点星宗的宗主巧遇,她找到了祝由鼎剩下的碎片,它们都在鹤州神女墓中。”
“神女墓乃是万年前灵脉所在,后来也有很多修士的墓穴搭在上边……”
丁衔笛:“只有我和游扶泠才进得去的意思?”
宣香榧摇头:“是天绝地尽才能开启最后的阵法。”
“此前并未有天绝地尽结为道侣的先例,你们或许还有胜算。”
梅池几乎把整张桌子的吃食都塞进了肚子。
饲料人胃口很大,还不满足,又偷偷拿走了宣香榧的酒。
前辈也不计较,梅池冲她笑了笑,似乎完全放下了戒心。
丁衔笛一边拿走她要对瓶吹的酒壶,脑子全都是危险,这位来头很大的前辈提出的要求就差贴上警告牌了。
鉴于她表面好说话,依然让丁衔笛和游扶泠被天雷劈得这么惨,这样的话很可能也留有余地,暗藏坑洞。
搞不好之前已经死过一批这样命格的人了。
不看小说的人知道这明显是发布任务,难道这就是原主遁入魔道的缘由?
原文中的丁衔笛后来难道也和游扶泠有关系?
也不对啊,丁衔笛依然对游扶泠刚开始嫌弃的眼神印象深刻。
季町倒是清楚丁衔笛几斤几两。
游扶泠虽然修为高,但是个脆皮法修,并不像剑修那样适合冲锋陷阵正面对决。
若是让一个废柴和自己的天才师妹同去,或许两个都没了。
季町:“这件事可有期限?”
丁衔笛明知自己穿回去需要什么,还要顺势问:“我们的好处呢?”
她依然置身事外,不认为自己是拯救苍生的主角,更想回家。
季町:“你闭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当我看不出你筋脉的滞涩感消失了么?”
丁衔笛诧异地看向梅池:“你看出来了么?”
梅池喝了两杯就上脸,摇头晃脑:“看不出,我又不是火眼金睛!”
季町实在很难忍住想给这俩人一刀的冲动,宣香榧让道童再上了一壶酒,瞥了一眼内室,“不着急,待你们完成道院的学业。”
那也得十五年。
丁衔笛方才惊鸿一瞥,也猜测两个世界有时间差,她摇头:“不可以马上前去么?”
季町更有种自己师妹插在牛粪上的错觉。
奈何她又要顺游扶泠心意,又不得不承认道侣印的作用,咬牙切齿道:“你现在去就是送死,那种地方三宗道弟子都要结伴而行。”
万年前琉光大陆修士无数,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宗门之说,野鸡门派倒是不少。
凡人颠沛流离,朝代更迭。修士杀人夺宝,各种私斗,什么天材地宝也被洗劫一空。今朝挖坟,明朝飞升也不是空话。
后来的修士更是在墓穴放了不少防盗贼的法宝,更有大手笔的设立了万里毒瘴,就是为了地下长眠安逸。
丁衔笛:“季师姐,以后都是一家人,对我态度不能温柔一些么?”
季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一想到她勾引自家师妹之前还对明菁穷追猛打更是恼火,转头不搭理她了。
大前辈自顾自饮酒,似乎把这群小孩的斗嘴当成下酒菜。
看她们吵完了才对丁衔笛道:“你先天筋脉有损,或许也有年幼时乞讨的缘故,是不是腿脚也不利落?”
季町完全没看出来,反而是梅池点头:“师父说捡到二师姐的时候她快被人打死啦,那天天寒地冻的,不像捡到我的时候天热。”
梅池:“师父说她给二师姐治过了,修士再修炼也是俗世凡胎,也会有病根。”
丁衔笛是有感觉,她猜测原主在剑修系倒数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23/198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