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和梅池同排的剑修余光瞥见,心里发怵:丹修也太可怕了,炼丹练得眼神和兽类一样。
“你也要和二师姐保持分寸。”
“道侣和师姐妹的分量不一样。”祖今夕嘴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很少给人温暖的感觉。
这也是她在陨月宗内并无人觉得她好亲近的缘由,“梅池,你们以后会分开的。”
梅池听不出这句话里的凉薄,更不知道注定会吞食自己的白鲨已然在身边,她摇头:“不会的。”
“我师父说了,点星宗和其他宗门不一样,我们都是捡回来的破烂,要烂也只能烂在一起。”
祖今夕笑容一僵,似乎被这样的发烂言语惊到了。
梅池前排的剑修偷听也听得沉默。
心道难怪一宗门的奇葩,感情宗主就是这德性,还能指望一群弟子有什么作为。
丁衔笛至少傍上了炼天宗那位绫罗绸缎、金银财宝功法都不缺的天才二师姐。
现在这个没脑子的师妹似乎听不出陨月宗这丹修的意思。
前排的散修趁座师离开,忽然转身握住梅池的手,亲热地喊了声妹妹。
梅池吓了一跳:“你有病呀?”
对方完全不生气,还要凑近:“你们点星宗有什么钓道侣的秘法么?”
梅池一点都听不懂,挠了挠头:“我们不钓鱼的。”
说完她都饿了,“好想吃烤鱼,章鱼、草鱼、虎斑鱼、鲨鱼也行。”
祖今夕:……
座师离开,丁衔笛也彻底累了,她迅速起身离开,游扶泠拉住她。
丁衔笛似乎能猜到她想说什么:“我跟你走。”
游扶泠又觉得太没面子:“我没这么说。”
丁衔笛笑了:“那我回自己的公寓。”
她走路脚步虚浮,差点自己的道袍绊倒,游扶泠伸手扶她:“逞强什么?”
丁衔笛还嫌她身体太虚:“你帮我叫梅池吧,让她扛我走。”
游扶泠:“我不。”
“为什么啊?”丁衔笛很满意梅池的力大无穷:“她能把咱俩都扛走呢。”
游扶泠也有隐秘的胜负欲:“我也能扛起你。”
丁衔笛失笑:“那是你发疯的时候。”
她还清楚地记得游扶泠发疯连床都咬,那场面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她眼神意味深长,“你拆家能力一流。”
游扶泠:“你骂我?”
丁衔笛摇头:“这怎么是骂……”
话都没说完,她就倒了下去。
游扶泠扶她还踉跄,远处的梅池听到了丁衔笛的名字,迅速冲了过来。
“我背二师姐!”
“不必!”
“我力气比你大!你走开!”
“我是她道侣。”
“我是她师妹!”
“我是她道侣。”
“我……”
祖今夕头疼地挤进去,梅池还在瞪游扶泠。
游扶泠眼神冷得像是恨不得把梅池当场剁了。
她修为极高,外表看着柔弱也不容小觑,祖今夕怕梅池吃亏,没想到晕倒的丁衔笛还能强撑着开口:“吵什么吵,娘子你让让妹妹怎么了。”
娘子。
游扶泠慌忙松手,心想她居然喊我老婆。
远处的季町一脸菜色,拂袖离去不忘骂丁衔笛一句轻浮。
第31章
丁衔笛一晕就晕了半个月,其间不少人来探望她。
除了梅池恨不得搬进来一起住之外,连去剑冢受罚的倦元嘉和明菁也来了。
听闻这二人结道侣印出了这么大乐子,倦元嘉还高价购买记录当时影像的松信。
游扶泠喜静,奈何道侣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人缘很好。
倦元嘉因丁衔笛进了剑冢,出来后不仅探病还带了不少吃的,虽然……都被梅池吃完了。
季町在符法上也没什么造诣,看游扶泠成日研习符法,以为她是等丁衔笛醒来打发时间,却未曾料到游扶泠居然提出想回炼天宗一趟。
天极道院进出关卡重重,即便是即将毕业的弟子也没这么容易回来,一般回来也是有要事,光走申请就耗费不少时日。
季町问:“若是你想找宗门的书册,何不托人寻?我让……”
游扶泠摇头,今日天气很好,她的公寓极为亮堂,还能看见窗外的飞鸟。
季町同她对立而坐,桌上香炉袅袅,全是安神的。
丁衔笛晕倒那日道院医堂便有人看过,隐天司的人也来了。
说是宣香榧特地将她们留下的,就是怕丁衔笛受不住紫红天雷,不料她还真的撑下来了。
昏迷也是因为体内气脉循环,她这些年修炼无果积攒的灵力全部反噬,识海一时承受不住。
游扶泠看了一眼丁衔笛躺着的方向:“我……”
她对季町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在这里只有丁衔笛可以和她知根知底,似乎多说少说都不用顾忌。
游扶泠编谎话也要思考半晌,道:“我想早日通过法修教考,提前离开天极道院。”
在季町眼里更像是她被丁衔笛撺掇了,“为何要提前离开?”
“丁衔笛同你说什么了?”
天极道院十五年学制,院规中的确有通过校考即可提前离开的一条。
里面提到的校考和平日里各系的教考不同,要求极为严苛
从道院刊载的弟子记录中看,参加校考的弟子不多,成功的更少。
只是不少人入道院本就想要依靠灵脉修行,反之而行的弟子寥寥无几。
不少弟子因为抽中极难的题自动放弃,也有的为了早些离开天极道院服用了违禁丹药。
不仅提升无望,还伤了根本。
游扶泠在季町眼里心思纯净,更像一尊藏在石阙中的天然小像,凡尘俗世不能沾染她半分。
如今被点星宗的红尘染就,季町无法插手,却也恼怒。
“大师姐,不是的。”
游扶泠穿越之前没有同龄朋友,游家那边的亲戚都很疏远,目前这边似乎觉得太过高攀,更是鲜少来往。
这么多年,她依然很难回应季町的关爱,这会急忙否认,也有不希望对方难过的原因。
她又不能同季町说我不是你的师妹。
在季町眼里,从小到大养在炼天宗衍昼阁从未露面的游扶泠就是她的师妹。
宗主师尊常年不在,这是留给季町的任务,她只想好好完成。
“是我想离开道院。”丁衔笛还没醒来,若是她在,早就给游扶泠编好理由了,游扶泠却不希望这样。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游扶泠都被困在一个地方,“我想去外面看看。”
游扶泠看向季町:“在遥洲的时候我一直在衍昼阁闭关,除却前年的宗门大比,就再也没出去过了。t”
大师姐额头饱满,也不留任何碎发。
无论在炼天宗还是天极道院,季町依然有忙不完的事。
某种意义上,游扶泠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町。
“我知道你和师尊希望我在道院好好修炼,这里的灵脉也可以压制我外溢的灵气。”
宣香榧离开之前游扶泠隐晦地问过,对方好似什么都知道,直接丢了一封炼天宗宗主的松信给她。
游扶泠把这封松信打开,“可大师姐,师尊什么都知道。”
松信比影灵石高级许多,能记录暂时的言行,对游扶泠来说就是能插入视频的邮件。
这封信笔迹潦草却也不难辨认说的什么,落款是一个竹字,那是她们宗主师尊的单字。
游扶泠从未见过传闻中的师尊,季町似乎也有些年未曾见过,盯着松信最后的影像看了许久。
“我与点星宗宗主多年交情,她也早知阿扇的生辰八字和命格,多些年她抵达……捡到了一个孩子。”
“她探了乞儿的识海,也尽知了对方的前尘,恰好与阿扇同年。”
“天绝地尽本该……她们却一分为二,一个随水漂流,一个四处流浪,他年重逢,也是缘分。”
……
这封松信还有损坏,虽声音断续,模糊了关键信息,也能拼出梗概。
游扶泠低着头,她能感觉到季町对师尊这封松信的不悦。
她从不会单独联络师尊,这些事也向来由季町打理。
许久过后,季町:“我知道了。”
她捏着那枚松果模样的信件,反反复复展开,又收回浮空的影像,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死死攥回掌心。
游扶泠透过香炉的青烟看向季町,发现季町眉头紧锁,不知道想了什么,眼眶微红。
“我改日再来看你。”
季町起身,她声音没什么异常,“师尊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会为你把这些事都料理好。”
她不让游扶泠送她,“回宗门也需要告假,你若当真要应付道院的教考,我可以找找往年成功提前离开的前辈们,若是他们有天极令,我会先联络上的。”
丁衔笛要的拂雨斗转箓并不是简单的符箓。
天极道院法修系已臻琉光大陆修真界大成。
游扶泠这段时日也问过同系上课的弟子,倒是有博闻强识的散修问她是否是从琉光杂记中观阅得知。
散修有的嗜学成痴,进入道院之前基础便极为扎实。
还有的游走琉光大陆,年纪轻轻就已经触碰过天涯海角。
游扶泠也是这几日才感受到自己和旁人极大的差距。
这个世界即便依靠矿气改善了生活,却也远不如她的原世界。
天极令空有联络功能,最大的用处还是证明一个人的生死。
这是所有修士的命牌,都记录在隐天司管辖的神鼎之中。
比起从前上学都只能在家里,游扶泠已经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况了,况且她还得到了从前不敢想的丁衔笛。
唯一的困难就是……
丁衔笛身边很少只有一个人,她要如何把她身边的人都丢掉呢?
要是这个世界也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就好了。
季町走的几步不算狼狈,游扶泠没有送她。
公寓的石门关上,窗外又是一日的落日,飞舟渡人,仙鹤掠影。
游扶泠低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心想:我原来是这么恶毒的人。
躺在她床榻上的人依然双目紧闭,体内的灵气反复流窜。
即便经过天雷洗髓,却从原本的枯竭成了源源不断的渴求,意味着丁衔笛就算改了体质,也需要大量的外界灵力注入。
游扶泠依靠天极道院的灵脉压制灵气,代价是不能情绪波动,丁衔笛如今也需要灵气。
意味着她还是离不开……
游扶泠想:她最好一辈子……不,永生永世都不离开我。
前几日游扶泠便在公寓外施了勿扰咒,试图构建二人世界,阻隔这些日子上门探望丁衔笛的……自称朋友的人。
室内又安静下来,榻上的人双目紧闭,游扶泠手指点在丁衔笛的脸上,“你会离我而去吗?”
从前丁衔笛脸上哪有雀斑,现在成了道院内人人皆知的麻子脸,游扶泠偶尔笑她,丁衔笛也不介意。
彼此都知道对方从前是什么模样,这好比一个漂亮的人突然不好看了,也改变不了她从前好看过。
丁衔笛不在意嘲笑,每日该干什么干什么。
游扶泠错失了在丁衔笛身边适应新世界的最好时机,回头看丁衔笛已经适应新世界的生活了。
她目的明确,要走,要修炼,身体改变不了就找找改变体质的方法。
丁衔笛的天极令行程单全是她在道院内的兼职,结算后面的灵石少得令人发笑。
游扶泠从头拉到尾,完全能想象丁衔笛像那天在藏书阁那样的神色。
这是一个想要什么就会费尽心思得到的人。
成为丁衔笛的目标,又是什么感觉呢?
游扶泠忽然又庆幸丁衔笛不像其他人一样享受青春,和其他人一样周末约会。
她融入人群,却和出双入对的人界限分明,似乎不想卷入红尘的颠簸,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置身事外。
游扶泠越看这张脸也越顺眼。
她凑得很近很近,长发垂在丁衔笛的身侧,这样的距离近得太过暧昧。
暧昧到若是丁衔笛醒着,或许会移开脸,又或者会和游扶泠对视,笑着问一句你又想来了。
游扶泠还是不懂丁衔笛,她有太多不懂,好奇,渴求,和卑劣的欲望。
父母的经历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喜欢,却又可以用婚书和关系困住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
她希望母亲得到自由,却用母亲看不上的关系捆住想要的人。
难道我和父亲是一样卑劣的人么?
她的手指扫过剑修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一路往下,擦过唇,最后双手掐住丁衔笛的脖子。
丁衔笛依然无知无觉。
她昏睡的面容甚至格外安详,游扶泠还是松开了手,最后解开丁衔笛的衣衫,贴在对方身上,像是喃喃自语:“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回来……”
这个可能性困住她多时。
时间越久,游扶泠就更无法说服自己。
她和季町提的回宗门除了找寻丁衔笛要的拂雨斗转箓,也想找找世间是否还有能追踪人神魂的法器。
天道誓约能保证生死,却无法保证永生永世在一起。
游扶泠依然不放心。
“我管你是死是活……也要找到你。”
“如果你回去一个人去上大学,随便答应你家里安排的人结婚,我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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