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你绝对是昨晚喝米酒睡昏头了,快起来,阿妈上山采药了,今天该你做饭了,你不会忘了吧?”
小姑娘走进房门,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一脸茫然坐在床上的兄长。
“腊肉就挂在房梁上,切的时候别忘了挂回去,就这样啊,我洗衣裳去了,听说村子里今天来一个特别帅的阿哥,我得去看看!”
喜欢帅哥的小姑娘交代完自家哥哥的任务后便一溜烟的跑掉了,徒留脑子尚且不清楚的“苗岐”懵懵地坐在床上。
是梦吗?他伸出手试探性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痛感很清晰,说明他不是在梦里。
从来都没有什么苗疆大火,更没有什么血债,这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现在梦醒了。
在意识到这一切后的“苗岐”久违地感到了一阵轻松,他露出了笑容,从床上跃起,朝着院子的水井跑过去。
时间不早了,要是不早点洗漱的话,做饭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喂,话说,昨晚你躺床上嘀嘀咕咕地说梦话,然后爬起来在书桌上写什么呢?大晚上的磨什么墨水啊?”
饭桌上,妹妹吃腊肉满嘴是油地朝“苗岐”问道。
“有吗?”已经接受了眼前一切的少年反问道,看着妹妹一脸肯定的样子,他歪头想了一会儿。
“我....忘了。”
他答道,他疑惑地看向窗外,他看到一阵风吹过卷走了院外的枯叶,带着细灰扑在少年脸上。
啊嚏!少年打了一个喷嚏,他的鼻子红红的,连带着眼角都觉得不适,他伸手一摸,手指湿湿的。
我这是……
“唉!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小姑娘大喊,看着已经泪流满脸浑然不知的兄长,小姑娘连忙跳下板凳,从墙上取下毛巾递给兄长。
“我忘记了。”少年回答道,他一只手拿着毛巾在自己脸上捂着,只露出了不断流泪的一对眸子,看得小姑娘对自家兄长心疼不已。
“ 忘记了就算了,那就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你不会记不住的。”小姑娘劝道。
“.....也是,如果是重要的事情的话,我是不会忘的。”
少年点点头,感觉好上了不少的他放下毛巾,抬起了桌上的饭碗与妹妹相视一笑,继续享受午饭。
风再次吹起来,那条被少年放置在床上的丝绸被风吹起,带着桌上那张被镇纸压得死死的信一起飘向远处,飘至入梦人的手中。
入梦人摇摇头,祂并没有去看信的内容,而是仔细地将其收在了自己袖子中。
这是最后一样的东西了,祂看或者不看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
入梦人这么想着,此刻那些被他视若珍宝的记忆已经全数收好了,连祂自己都无法随意窥探。
一切都在尚未发生之前就已经结束了,祂不用再去为他烦恼了,自然他也不会为自己所困恼了。
现在那入梦者终于可以放心入睡了,入梦者伸了一个懒腰,祂赤着脚走在自己的行宫当中,祂穿过一条长廊,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前,祂抬起头,注视着门牌号,上面写着;
约尔·晨星。
那是他的名字与姓氏,是入梦者现在唯一记得的东西了,祂记得前者与后者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他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他永远不会忘了自己....
但是他错了。
入梦者摇摇头,祂自嘲地笑了笑,祂应该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
或许有朝一日,入梦者会再度与他相遇,回想起那些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
祂不知道那一天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也许是在明天,也是是后天,也许是……
大梦的歌调再度响起,入梦者摇摇头不去想太多,祂推开房门,走到床边,将袖口的信封放在枕边的蓝鲸玩偶身下,拉上被子。
“晚安。”
祂对着枕头旁的蓝鲸玩偶说道。
大调结束,梦之主彻底陷入沉睡,祂枕边的蓝鲸玩偶动了动,这位忠心护主的随从悄咪咪地将身下的信封拿了出来,它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用来代替自己陪着梦之主。
上面写着;
昭昭未央,与君长诀。
第165章
“江荆, 你未来最想要搞点么子?”
“从商还是入政?应聘还是创业?人生总得有一个目的,或者最想要干的事嘛~”
江荆缓缓睁开眼,他看到自己对面正坐着一个人影, 他穿着蓝白的衬衫, 脸上带着一只黑框眼睛, 一副经典的教师打扮。
老白, 川蜀人士,江荆中学时期的班主任,一个聪明绝半顶的地中海男人,家里还有个上初中的姑娘,是个教几十年数学的好心人, 曾不止一次提出资助江荆上学,以及想办法为江荆申请奖学金。
一个小县城的草鸡中学里出了个考上top1的金凤凰这种事情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也难怪老白为之操心。
现在, 老白又一次把江荆叫到了办公室,趁着没人的情况下询问江荆他的意见了。
“你倒是说三!你是我们班里成绩最好的平日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有个什么想法,你倒是跟我掰一哈嘛!”
老白见江荆刚看着自己什么都不说,急得拿起手里的卷子直拍手心。
夏天的天气总是燥热的,特别是对于老白这种发福的中年来说尤为难熬,哪怕办公室里的风扇开到了最大,还是顶不住冒出热汗。
难熬哦。老白心想着,就在他第三次拿着一块白帕擦额头的汗时,坐在他对面的江荆终于说话了。
“我还有父母。”不需要向学校申请所谓的单亲家庭补助。
少年轻声解释道, 他省略掉了后面的话,毕竟有些时候,话说得太明白是很伤人的。
所谓的“单亲家庭补助”就是一份老白想要帮江荆申请的津贴, 它是学校里金额最大的一笔补助,也是江荆至今为止仅剩没有拿到的补助了。
“我已经把我该拿的奖学金都拿了,那个补助就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好了。”
狗屁,整个学校里除了你,还能有谁需要这笔钱,不给你存着去留学,难道还给那群小混蛋去抽烟泡网吧吗?
老白点了一支烟,看着对面的江荆,捏着烟的右手抬起又放下,直到烟蒂烧了个干净,老白都没有抽上一口,他心里知道江荆在抗拒些什么。
哎。他是眼看着江荆初中到高中一路升上来的,江荆家里什么情况,他还能不知道吗?
一个工厂倒闭,强制退休,整日不事生产的老爹,一个借口去打工,结果八年不见回来的妈,就这个家庭情况不是单亲家庭,什么是单亲家庭?
老白是真的替江荆着急,那远在国外的top1的大学入学函都发到学校里了,现在就在自己办公抽屉里锁着。
江荆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学费全免,要不是那边的生活补贴要求转籍贯,江荆连生活费都省下来了。
在国外生活,日常开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已经向上头汇报了你的情况了,补贴上头肯定会发的,但是那站发就没得个日期了,眼看到起入学时间就要到了,你先拿着这个补贴应个急三!!”
“你屋头是个安样情况,你比我清楚,你那个背司老崽连你的学费都出不了,你就不要跟我犟了嘛!”
老白苦口婆心地劝道。
哒哒哒,老白转头看着桌上的申请表上写着的“已确定申请人家庭情况”一栏,愁得直摇头,对面的江荆也不说话,办公室陷入沉默。
夏天的风从窗户外面吹进来,把少年上身明显宽大的衬衫吹得直摆,那件衬衫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发透了,也多亏江荆的身子骨长得好,硬生生把一件旧衣服穿得好看起来。
此刻的江荆在老白看来与校园里那些耿犟耿犟的小白杨没有两样。
就是那种树顶上都没有两片绿叶了,到了冬天都还挺得板板正正的小白杨,耿直得让人心疼。
不就是签个字嘛,这能有什么,单亲就是单亲,又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男子汉大丈夫的....
老白心里不断念叨着,他看着江荆始终还是说不出那句话,这位爽朗大半辈子的川蜀汉子还是忍不下心来跟江荆说关于他母亲的坏话。
对子骂亲这种事情,对于孩子来说还是太残忍了。
“那我回去会跟我爸商量一下,过几天给您一个答复。”小白杨开口了,他目光静静的,无声之中让老白焦躁的心情也平和了一些下来。
“好嘛,那你和你老崽快点商量哈,下个月我开车带你去机场,记得别忘了带上护照和身份证。”
商议结束了,江荆背着土得掉渣的帆布包转头跟站在校门口的老白挥手告别后,朝着自己记忆中的家走去,那是一片老厂房改造过来的家属安置楼,当年工厂倒闭,大多数工厂职工家属都离开了,现在那一片还留着的也没几口人家了。
嘎吱,木门前的铁栅栏被江荆拉开,少年推门而入,率先迎接他的就是一股子勾兑酒的酒槽味儿。
“哟,你回来了。”
躺在水泥地板上江爸听到动静,迷迷糊糊抬起头朝自家好大儿打招呼,还没等江荆开口,他又一头栽倒在地板上睡着了。
不用多想,自家混蛋老爹肯定昨晚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江荆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放下帆布包,弯腰拉起躺在地板上的老爹往主卧室走去。
说是主卧,其实就是一件大一点的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双人床,一张小衣柜,一窗当年的结婚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家,你能期待它有多温馨?
“呜,还是地板凉快,床太热了。”老爹躺在床上还不忘叽叽歪歪,惹得正在摆弄床头风扇电线的江荆直翻白眼。
几分钟后,江荆看着已经能正常工作的风扇点点头,抹了抹额头的汗,转头出了主卧。
“我出去了啊,你睡起来记得先洗澡。”
醉酒的江爸听到儿子的嘱咐后,含糊着回了一句;“呜,到时候记得叫你妈把热水器开大一点。”
“.......”
江荆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主卧床上的结婚照,凝视着上面笑得一脸幸福的两口子,他看着上面当年自家老爹意气风发的样子,又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江爸是个没什么良心的家伙,自从江妈一去不返过后,他还是照常过他的日子,也没有跟江荆抱怨过什么,每天照常喝酒打牌,对他的婚姻只剩下了一个儿子这种事情不甚敏感。
或者说,他到现在都没有觉得自己和儿子被她抛下了,就像是那张被他锁在床头柜里,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的结婚证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还停在原地。”?
江荆思索着,他没有再去看那张结婚证,只是随便应付了自己老爹一句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江荆的卧室和他爸的卧室差不多,就是小了一点,多了一张书桌而已。
此时的书桌上赫然躺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用多想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玩意。
江荆拿起信封,又发现上面写着扭扭歪歪的“给乖乖”。
看江爸喝酒的原因找到了,现在这个家里,也只有那个厚脸皮的家伙会喊江荆“乖乖”了。
所以信封里的这笔钱,是自家老爹借的,还是他终于想通了跑去当年朝他家借钱的工友家里讨债了?
江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思索无果后,他把信封塞到自己的抽屉了,把一张明信片拿了出来。
明信片上的内容正是top1大学的正门,在出国潮盛行的前几年里,不少家长都喜欢买上一两张这样的明信片送给自己的孩子当做礼物,以此激励自己的孩子上进。
江妈也不例外,她在到了外地的第二天就托熟人给江荆带了这封明信片,然后她就再也没有给家里寄过任何东西了。
江荆不止一次思考过自己是否被抛弃了,但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就像是他的母亲给他爸爸留下的那张没有离婚的证明,和这张希望他努力学习的明信片一样。
答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会想着把它说出来,毕竟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随带再体面一点就再好不过了。
江荆参加那场top1自主招生考试就是这个心思,他并非有什么远大,非实现不可的愿望,要遵从他母亲的意愿,考入什么名牌大学出人头地,让别人对老江家刮目相看,让母亲回心转意什么,
江荆只是恰好有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又恰好能够得着一样。
名牌大学好的,优质的同学,优渥的学习环境,高大上的企业招聘,反正名牌大学什么都好,好到不少人发现身边人考上后,他们都会善意伸出援手,想要帮他去到那里完成学业,达成梦想。
江荆没有什么梦想,其实就他个人而言,国内的大学也不错,起码他不用跑那么老远去上学了。
在top1的入学函到达后的第二天,国内的top1的邀请函也寄到了江荆的学校,老白也拿给江荆看过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说实话,要是抛去所谓的“远的香,近的臭”这层滤镜的话,江荆觉得无论是老白,还是江爸,他们都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个劲想要把江荆往外推了。
这倒也不是说老白和江爸思想老旧,或者崇洋媚外什么的,他们所做的仅仅也只是想要为江荆好而已。
反正国内的top1也不会跑,趁着机会去国外深造,体验另一种生活不是更好吗?
重点就在于这个“更好”上,没人会讨厌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这种意识放在那些他们在乎的人身上也一样。
但江荆并不觉得,去国外留学对他而言是所谓的“更好”选择。
那个国外的top1给江荆的信函出自他们某个教授的手笔,还是打印的那种,内容也大多是恭喜考核通过,介绍学校什么的,话里话外还隐隐透露着一股子倨傲神态。
那位国外教授可远不如国内top1那位先生给江荆写的那封亲笔信亲切。
我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的,期待你的加入。这是那位先生给江荆最后一句话。
选择哪个学校这件事,其实在江荆心中已经高下立判了,唯一困扰他的是,如何与老白与江爸开口解释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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