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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但他还——还没有做好准备。
迪诺看到了凯西眼睛里的闪躲，他闭了闭眼, 又回到了那个温柔的迪诺。他拉过凯西的手，轻声说：“走吧，回去审人。”
凯西被他拉着，被他温热的手包裹着，眼底竟然有几分酸意。
他们坐进了车里，迪诺开着那辆SUV, 凯西坐在副驾驶。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这些景色好像都被拉成了电视故障时的横条。
他一时之间想到了很多事。
寄养系统, 孤儿院, 杰西，办公室，还有那个人。
凯西的手在抖，他本来想抽根烟，打开副驾驶前面的格子却发现烟盒已经空空如也, 于是只能再把置物格关上。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更多的事。
迪诺和他告白的时候，迪诺说让他相信他的时候, 迪诺说不管他以为自己是个多么让人失望的人，而他知道他不是的时候。
凯西咬着下唇，直到把下唇都要咬出血来，这才掏出了手机，给宁远发了条短信。
……
警官们刚回到凶杀重案组，迪诺就问：“谁想和我一起去审这个麦迪？”
凯西一边喝水漱口，一边举手，含糊不清地说：“我！”
迪诺微微皱眉：“你确定？你骗了他，他会对你很抗拒的。”
“我能看出来，他是很有倾诉欲的。”凯西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出去，说，“我甚至觉得，如果我能在巷子里再和他周旋一阵，我能套出来他为什么这么做。”
“可以。”
迪诺还是同意了，他让杰瑞和格洛瑞娅深挖一下麦迪的个人信息和家庭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他的目光落在沈烈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检察官，你要现在就起诉他吗？”
“现在已经两点了。”检察官看了下表，“不像我们，法官是不会现在还不睡觉的。”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要起诉也要等到明天。
“那你回去休息吧。”迪诺按了按太阳穴，“别跟我们熬了。”
凯西又举起手：“我觉得检察官也可以一起来，如果麦迪能看到控辩交易的可能性，说不定会给我们省点力气，毕竟——”
沈检察官似笑非笑：“毕竟什么？毕竟我也喜欢男人？”
“毕竟你来都来了——”话音未落，凯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喜欢男人？！”
沈烈那双东方风情的凤眼看着凯西，半晌才问：“……你不知道？”
凯西震声：“我不知道啊！！”
沈烈：“……那你现在知道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迟钝啊？怪不得迪诺到现在都半瓶子晃荡。
凯西头晕目眩地扶住了桌子。
所以这个组里是除了杰瑞和奥斯顿以外，都喜欢男人是吗？！
……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凯西走了进来，他这次终于能把衬衫的扣子扣好了。麦迪被拷在桌子上，看到他，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你现在看起来像警官多了。”
凯西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扣子，心想检察官说的还真他妈的对。
不过他也不是来和麦迪闲聊的，他把文件夹扔在了桌子上：“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凯西.巴伦。”他指了指跟着他进来的迪诺，“这是我的搭档，也是警司，迪诺.埃斯波西托。”
麦迪对迪诺印象也很深刻，毕竟他的容貌和气度十分少有，但他看了看迪诺，嗤笑：“……你看起来倒是不像个警官。”
像倒腾金融的。
迪诺没理他，他刚才不但对凯西动手动脚，还试图捅他一刀，迪诺怎么可能对他和颜悦色的起来。
“别闲聊了，我们没什么时间，大家都困得很。”凯西在他对面坐下，把桌子上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三个死者死亡现场的照片，“看看你的杰作？”
麦迪瞟了一眼，“唔”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警、官。”
他着重加强了后两个字的语气。
“可以，”凯西也不生气，“那你跟我说说，上周四晚上，上周日晚上，和这周四晚上你都在干什么吧。”
“我在喝酒。”麦迪慢悠悠，“在酒吧里喝酒。”
迪诺把一根笔和一张纸推过去，冷淡：“把你喝酒的酒吧写下来。”
麦迪忽而一笑：“我不记得了，喝的太多了，随便找一个酒吧就进去了。”
凯西挑起眉毛：“那这三天你都是自己离开酒吧的吗？”
麦迪直视着凯西的眼睛，丝毫没有闪躲：“就像我说的，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有人记得。”
迪诺扬了扬手里淡黄色的文件夹：“这里面是‘夜色’酒吧和第六大道的监控录像截图，都拍到了你在三个案发当夜进入了酒吧，又和三个不同的男人离开。”他点了点桌子上的照片，“就是桌上死了的这三个男人。”
麦迪刚要张嘴，迪诺身体微微前倾，又说：“酒吧里的酒保也可以证明你和三个死者有过交流，神志清醒，也没喝多少酒。”
“所以——”
迪诺慢条斯理地把左腿搭在了右腿上，满身的高位气质显露无疑：“我建议你再编一个比失忆更好的借口。”
麦迪把嘴闭上了，没再说话。
凯西见他就是不说，换了个角度：“在酒吧里我和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没结婚，我的儿子也没有九岁，我甚至都没有三十二岁。但我很好奇，你和我说的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麦迪那双和凯西一样的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情绪让他看不懂：“你为什么关心？”
“因为我不认为你是一个穷凶恶极、杀人只为了让自己过瘾的连环杀人犯。”凯西轻声说，“比起你究竟是不是凶手，我更想知道你的故事。”
凯西顿了下，又说：“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觉得你的出发点也不是完全错的。所以，告诉我，为什么？”
场面一瞬间陷入寂静。
迪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凯西的侧脸，他在一瞬间无法分辨凯西说的这些是审讯技巧，还是……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麦迪没有看他，垂下眼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被铐起来的双手上。
凯西也看向了他的双手，不同的是，他又一次注意到了麦迪手上的那枚戒指。
“不如我们就从简单的开始，”凯西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你真的结婚了吗？”
第92章 我只是……想知道
第九十二章我只是……想知道
五分钟过去了, 麦迪依然没说话。
凯西叹了口气：“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帮不了你的。”
麦迪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嘲讽：“你会帮我？你只想要我的供词，别装模作样了。”
凯西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的, 也没有再多费口舌，只是把从外面带进来的可乐放在了桌子上：“渴了就喝吧，明早我们会带你去拘留所登记, 准备传讯。”
麦迪眯起眼睛, 很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们这就不问了？”
“你不是不想说吗？”凯西淡淡道，“你要知道，我们能查出来的。想让你主动开口说只是为了能让你看起来配合一些, 到时候在检察官那边也好说说情。”
麦迪只是说：“我要律师。”
“可以，”迪诺朝桌子上的笔扬了扬下巴，“把你律师的名字写下来吧，我去给他打电话。”
“我没有认识的律师，也请不起。”麦迪先是沉默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虎口上有两颗小小的痣, “你们不是应该有什么……法律援助的律师吗？”
凯西和迪诺对视了一眼, 迪诺说：“我会给你联系一个。”
说完, 警官们就从审讯室的门出去了，走了两步又打开了一个门，这个门里的房间和审讯室是连着的，墙壁上是一面单面镜。
沈烈在这个单面镜后看了审讯的全程，见迪诺和凯西进来,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淡淡道：“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被你们审讯出来什么东西的样子。”
迪诺问：“我们抓了他一个现行，你还需要他的供词吗？”
“需要。”沈烈双手环胸, “目前我们没有能把他和前三起凶杀案完全钉死的证据。酒保的证词，信用卡的消费记录，酒吧内的监控……这些全都是间接证据。”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迪诺：“你刚才说第六大道的监控拍到了他和三个被害者一起离开的场面？”
迪诺苦笑，把刚才他手里淡黄色的文件夹打开，里面全都是白纸：“我诈他的，但是可惜没诈出来。”
“现在还有一把刀。”沈烈沉思了一会儿，“如果那把刀上能发现前三个死者的DNA，那这件事就板上钉钉了。或者至少一个死者的DNA也可以，我试试提出莫利诺法则进行相同模式的抗辩。”
迪诺对这个新的名词提出了疑问：“莫里诺法则？”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我向法官申请把模式相同的罪案并案处理，”沈烈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方法来解释，“但前提是法官要判定这个所谓的模式成立。在这个案子上，那把刀一定要有至少一个死者的DNA才行。”
迪诺颔首：“我已经送去了鉴证科，詹姆斯明早上班会把它的优先级提到第一。”
沈烈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审讯室里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麦迪一眼：“给他找一个法援律师吧，希望他运气好能找到一个还不错的。”
一直没说话的凯西突然出声：“我想再挖一挖他身上的信息，我觉得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
沈烈和迪诺同时看向他。
检察官挑了挑眉：“你知道的，法律上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只看结果。所以哪怕你查出来他有多么令人心碎的故事，也无法抵消他杀了三个人的事实。”
“我知道。”
凯西轻轻点头：“我只是……想知道。”
沈烈看了他一会儿，耸了耸肩：“可以，去挖一挖吧。”
凯西有些惊讶，检察官居然会支持他是他没想到的：“我以为你会让我少费点功夫。”
沈烈轻轻笑了笑：“理智上我是想这么说的，但实际上，法律虽然是法律，但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握上了门把手：“我先回去了，明早还有个传讯。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可以减轻罪行的情节可以告诉我，我会酌情提供一个控辩交易。”
检察官走了，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凯西和迪诺。
迪诺看着凯西把一头金发烦躁地拢到耳后，轻声问：“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凯西说，“刚刚只是有些应激反应，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迪诺轻轻握上了凯西的手，“好好休息，我会让杰瑞明早带麦迪去中央拘留所登记关押的。”
他看见凯西张了张嘴，显然是想反对，于是他抢先说：“传讯不会那么快的，明天中午再来查他的过去信息也来得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回家洗个澡，睡个觉，明天把卡尔送去学校了再来上班，好吗？”
他的声音太温柔，他的话也太过于富有诱惑力，凯西再也兴不起反驳的心思，就顺着点了点头。
……
凯西回到家的时候，卡尔已经在保姆罗拉的照看下睡着了，见他回来了，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的罗拉醒了，凯西对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继续休息，他去看一眼卡尔。
凯西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卡尔房间的门，他房间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一点月光照进来，在他稚嫩的脸上投下一小块好看的光影。床头的小灯开着，是迪诺送给卡尔的礼物，那是个星空投影灯，打开就能在天花板上投射出美丽的银河。卡尔很喜欢，每天都要开着它才肯睡觉。
凯西坐到了卡尔的床边，看了一会儿他可爱的睡脸，心里一片柔软，轻轻落了一个吻在他的额头上，就又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冲了个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就从衣柜深处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电脑，看上去是很老很旧的款式了，甚至开机就开了二十分钟。
等电脑打开，凯西确保了这个电脑没有联网，这才把德兰.斯诺给他的那个U盘拿了出来，最后想了一会儿，还是把U盘插进了电脑。
等电脑识别了U盘以后，凯西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凯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耳机插到了电脑上，然后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音频文件。
音频文件的第一个声音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三秒后将为您接入语音邮箱。”
三秒后，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是他姐姐杰西的声音！
虚弱，颤抖，甚至还带着气音，但那绝对是杰西的声音！
“——德兰，我要死了。”
“我中了枪，我等不到救护车来了。”
“我知道，我……我们中间横亘着很多很多东西，我不信任你，你也没有真的信任我……”
“……哪怕我活下来了，我们也不能真的在一起……”
“……你也许不相信，我每天都在扮演着爱你，可我真的有一刻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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