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灵儿和谢重云回去值守了,沈嘉佑刻意落后了十来步,一路送她们去十八层。
看穆白面不改色大步向前的样子,阎雨泽问她:“穆白,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
“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你不是还没报仇?”
穆白想笑:“阎王大人,要不要我再提醒你?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死过的人,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一个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再说,穆白心里门儿清,比起她自己,阎雨泽更怕她灰飞烟灭才是,她可是阿司的转世,阎雨泽不拼了命护自己才怪。
当然这点小聪明她才不会说出来,在阎雨泽面前,树立一点大无畏的形象又没坏处。
下十八层的通道是个现代化的电梯,速度很快,穆白刚说完就听见电梯叮的响了,显示屏上的红字正正好是十八,门将开之时,穆白还是心跳加快了些。
沈嘉佑不是受罚之人,不能出电梯,只能站在电梯房里,忧心忡忡地将大衣给阎雨泽披上,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她:“小姐,注意保护自己。”
“这十日的公务全都要你操劳了。”
“小姐别担心,嘉佑会好好处理的。”
“嗯,灵儿和重云也随你差遣。”
沈嘉佑听罢抬眸看了阎雨泽一眼,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是,嘉佑知道了。”
出了十八层的电梯,两人走进一个有电梯房三四倍大的铁牢笼里,步子刚踏进去,原本与电梯门无缝衔接处就立刻移开,铁门哐当合紧,即刻锁上了。
接着铁牢笼就犹如电梯失事一般,以极快的速度突然下坠。
穆白还在铁门前没站稳,失重反应之下她想起生前学的电梯自救方法,迅速做了下蹲状,结果两脚距离不宽,导致她直接后滚翻了过去。
阎雨泽也被意外吓到,但本能地扑上去,让自己做了肉垫,穆白狠狠撞进她的胸口,让她痛得闷哼一声。
“啊啊!阎.....阎雨泽!”
穆白吓得声音都不成调子了。
“穆白!抓紧我!”
下坠的过程其实不长,十来二十秒之后,沉重的铁牢笼触到底部,闷响一声,把紧搂着对方以维持平衡的两人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咳咳咳!”
穆白脱力地瘫在地上,用手在嘴鼻前挥了挥,想拍散牢笼底部撞击地面后带起的灰尘。
阎雨泽也才回了神,虽然这里也属自己管辖范畴,但毕竟是关押罪者之地,作为一直业绩优异的神仙,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鬼地方。
抬头望望,能透过牢笼的缝隙看到天上,她们正身处在一片黑红色的阴沉里,牢笼外还有些飘来飘去的白色烟状物,大概就是在这里殒命的罪犯了。
灰尘渐渐散去后,穆白喘了几口气,呼吸顺畅了就开起了玩笑:“这里倒是有了点我对地府的刻板印象,你那个地府游乐园啊,也太阳光灿烂了些。”
“你不喜欢?”
“倒也没有。”穆白想起她和雷冬冬刚进来时还夸赞有人性化来着,虽然生前去游乐园的机会也不多,但她还是带着穆桃一起有过一次游玩经验,人进入到陌生的情境下却见到熟悉的事物,第一反应其实还是挺喜欢的。
“你是怎么想到建一个游乐园的啊?”
“不好吗?在玩刺激的游园项目时,大脑会不自觉放空,那是个最舒适的状态。”
缓过劲儿来的穆白哈哈大笑:“确实!我刚才就大脑放空了。”
阎雨泽也微扬起唇,她在笼子里四处走了走,发现这是个空空如也的大箱子,想到要在这里待十天,也管不了什么大小姐形象了,她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角落,搂了裙边侧身坐下来,招呼还瘫在箱子中央的穆白过来坐。
刚才那一遭让穆白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身体的应激反应结束后她已经累得无力,像返祖似的手脚并用挪到了阎雨泽身边,两脚一叉,身子半靠在栏杆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牢笼顶的缝隙。
“这里空气还挺好,星星比花南国的看得还清。”穆白抬起手指指点点,大概能数出来五六颗。
在十八层地狱待着还有心情看星星,阎雨泽很是佩服:“你这是心大还是乐观?”
穆白撇撇嘴:“不乐观能怎么?除了顺其自然地接受,我也无能为力。”
阎雨泽微微向她靠近了些:“你父母......父母去世时,是怎么面对的?”
穆白瞥了她一眼:“一定要聊这个吗?”
“对不起。”
穆白两手撑地把自己顶起来一点,伸直了腰再靠上栏杆,脑袋刚好能卡进两根栏杆的间隔中,不会压着疼,也不会滑掉,这笼子仿佛给她量身定做。
“没事,十来年其实我都习惯了。”
刚去世那会人确实很受打击,但就像她刚才说的,除了接受现实,也别无他法。
穆桃当时还小,不能替她分担事务也就算了,还添张嘴吃饭花钱,很是累赘。但到底了穆白也感谢有这么个妹妹,至少她很乖巧懂事,没给穆白惹过麻烦,还杜绝了穆白当下想干脆随爹妈走了的念头。
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吧,虽然她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依然英年早逝了。
第三十章 做我女朋友吧?
十八层的空气比游乐园的更潮湿阴冷,穆白待久了觉得手指尖泛起凉意,再逐渐蔓延至身上。
想到从早到晚都是天光光的地府,穆白出门时在衣柜里选择了质地最薄的款式,现在她着实后悔,甚至想回到早上给自己一顿巴掌。
看到她搓手臂,阎雨泽默不作声地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把衣服反过来从正面披盖住穆白的上身。
穆白赶忙推拒,她好歹是长袖长裤,但阎雨泽就不一样了,脱了大衣她就只有一条裙子,两条细白的小腿在光线昏暗的十八层里十分招摇。
“别了,我不冷。”
阎雨泽坚持把衣服披过去:“你手都发白了。”
穆白嘴硬道:“那是我本来就白。”
阎雨泽很是无奈,又有些后悔,也许是昨天给穆白涂药时她有些逾矩了,穆白很是明显地和她拉开距离。纸巾不要接受,衣服也不要接受,就因为是阎雨泽给的,像是要把她有关的一切都拒之门外。
“再晚些你会受不了的。”
身体实在的冷了,穆白有些动摇,但一瞥见阎雨泽光溜溜的腿,马上指出来:“你穿得更少。”
“我是神。”
好难让人拒绝的理由。
穆白咬着下唇,松了口:“......好吧。谢谢。”
阎雨泽笑着把她推开的大衣又披上去,还细心地像照顾小宝宝似的在脖子两边掖了一下。
大衣本来就是长款的,加上阎雨泽个子高,穆白把腿盘起来,可以把全身都包裹进去。披上之后果然不冷了,还带有阎雨泽残留的温度,穆白露着半张脸,鼻子恰好埋在了衣领处,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是阎雨泽的味道。
既然会冷的话,那就是五感都在咯?
“阎雨泽,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阎雨泽扭过头来:“嗯?”
穆白很是认真地问:“会有人给我们送饭吗?”
阎雨泽一愣,十八层地狱关的一般都是神印者,又不会饿,怎么可能会有人送饭呢?于是她摇摇头。
穆白像被踩到脚一样激动起来:“那是要我饿死在这吗?十天哎!”
她又开始后悔早上没把小笼包藏在衣服里,万万没想到她上一顿还是那么富足,几小时后竟惨成这样。
“......不会的。”阎雨泽拉着大衣衣角安抚道:“你已经是魂魄了,只是会有饥饿感。”
只是!?
穆白瞪圆了眼睛,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做神仙做久了,早就忘记什么叫饿?人要真饿起来可是能发疯的,这下又饿又冷还死不了,那还不如死过去得了。
阎雨泽把衣角又重新替穆白掖好:“要不你先坐下来,保存体力。”
穆白缩进了好闻的大衣里,开始忧心未来的十天,要关十天不要紧,但让她饿着关十天,这很有问题。
阎雨泽也回到原处,她两手环起胳膊架在膝盖上坐了会,突然想起什么,把衣扣解了一颗,大概是涂药后遗症,穆白被惊得屁股往后挪了两厘米。
“喂!你干什么?”
结果人家根本不是要非礼她,只是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细项链,然后放在了穆白的手掌心里。
穆白一摸,是颗心形的透明宝石。
她暗想,没新意还俗气,虽然确实挺好看的。
她把石头又丢回阎雨泽手心:“别搞这套,我说了我不是她。”
这句实在有些狠了,把阎雨泽都说得愣住了会儿,阎雨泽眸色沉了沉:“你误会了。这是海底的荧光琥珀珊瑚石,万年产一颗,能安魂定神。十八层的历练每晚有三重,不戴这个你熬不过去的。”
“三重是什么意思?”
“冰库、火炙、水浸。”
穆白无语凝噎,整个人缩进大衣里瑟瑟发抖,想给刚才那个大义凛然冲出来多嘴,以至于要进来陪罚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我给你戴上吧。”
穆白这次没有再反抗,这可是救命的物件。
她低下头朝阎雨泽那儿靠过去了些,阎雨泽用小指头勾起她肩后的长发,两只手捏起项链的两端,仔细系上,又让穆白抬起头,检查项链戴正没有。
整个过程非常细心温柔,手法专业得跟金店柜姐似的,明明没碰到穆白一丝一寸的肌肤,却让她觉得心里头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穆白赶紧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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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大学又是一年毕业季,大四的学生都在忙着实习和毕业设计,穆桃虽然早早地把毕业论文写完了,但她计划今年考研,再加上姐姐的事还未尘埃落定,很多地方需要她亲自去跑动去打点,所以也并不悠闲。
穆白去世那年她就开了个微博账号,专门用于揭露杀人凶手的罪行以及为穆白澄清些谣言,吸引了不少流量,这个流量有恶意的也有善意的,账号的评论里来骂的很多,来声援的更多。
穆桃很早就练出了强心脏,但看到对姐姐毫无根究的污言秽语,还是会感觉胸口刺痛。
所以她更加努力地想把事情抓紧解决掉,姐姐还在地府等着,她必须着急。
网络上认识的女孩子们很热心,人脉也广,给她介绍了许多公益律师,为即将要开打的官司做了相对充足的准备,资料断断续续地发来,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闪个不停。
雷冬冬端了一杯牛奶放在电脑旁边,两脚用力蹬起坐在了穆白的书桌上,脚尖勾着人字拖一摇一摇的:“快喝,喝完了早点睡。”
穆桃没记错的话,雷冬冬才刚重塑了肉身,开完神窍,按她所说的,她应该在家里禁足才是,结果这几个月却频繁偷溜来人间,也不怕被发现,简直是胆大包天。
穆桃暂时放下了鼠标,两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有些玩味地看着雷冬冬笑。
“雷老师,就这么想我吗?”隔两天就要来一次,像着急见热恋的情人一样。
饶是雷冬冬个脸皮厚的也被她这么给说臊了,她狡辩:“你不是要考研?我是怕你太笨考不回红大。”
“原来雷老师是担心我的学习啊?”
“是.....是啊,不然呢。”
穆桃笑意更深了:“大半夜偷溜来学生的家里,穿学生的睡衣、拖鞋,还给学生泡牛奶......只是关心学习吗,红大教授都这么尽责的吗?”
穆桃直起了身,两手撑在雷冬冬腿侧的桌面上,歪着头看她。
雷冬冬脸红得发烫了,两腿被卡在穆桃的手臂间没法动弹,她上身往后躲了躲:“穆白还说你是个乖乖的小可爱......”
“那我不乖吗?不可爱吗?”穆桃又向前倾了点身,把可爱乖脸凑到雷冬冬面前:“嗯?雷老师?”
雷冬冬一手紧抓着裤腿,一手匆忙地抵在穆桃越来越靠近的脸上:“和在你姐姐面前,真是两副面孔......”她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快要听不见。
穆桃被她的手指遮着眼睛,嗤嗤地笑,趁雷冬冬不注意,一手握住雷冬冬的手腕拉下来,脸立马凑上去,在雷冬冬唇上吧唧了一口。
雷冬冬惊得倒吸一口气,两手慌忙捂住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个刚被流氓糟蹋了的良家妇女。
“流氓”本尊刚才也是脑子一热,见她这表情有了些心虚后怕,毕竟这段时间两人虽然常见面,她还爱说些有的没的调戏一下她,但还从没发生这么亲密的动作。
不过她很快自我调节好心态,装模作样地皱起小脸,委屈道:“雷老师,你是不是玩弄我的感情?”
雷冬冬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到底是谁玩弄谁啊这个小兔崽子,这些天来明明是穆桃总是动手动脚的不规矩,她是想着不要跟小孩子计较才都忍了。
心里是这么气势十足的,但一开口就结巴起来:“我我我.......你你你别瞎说!”
气势立刻没了。
“我怎么瞎说了?你是不是喜欢我?不喜欢我怎么这么关心我?”
雷冬冬给她说愣了,是啊,她怎么这么关心穆桃呢,好像一秒不见到她心里就慌慌的。总不会是为了还在地府受难的朋友才照顾她妹妹,这种听起来就圣母到离谱的借口吧?
但是怎么能对朋友的妹妹下手呢?何况她还小自己这么多,还是学校的学生.......
“穆桃......我大你十岁,照顾你是应该的。”
在福利院还很小的时候,她也照顾过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妹妹,这业务她很熟练了。
“你还说没玩弄我的感情?!”穆桃哭咧着脸:“有你这么照顾的吗?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是故意想看我把持不住?”
雷冬冬也急了:“谁....谁含情脉脉看着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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