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主动把从来没对他人说过的身世告诉了她。
是因为八十世都亲自给她灌忘忧水的愧疚?
她看着穆白,良久才说了句:“好。”
孟醉竹让鬼卫开了辆孟府的车来,自己坐上司机位载着穆白走了。
车子停在了地府的边界,忘川河的下游,也是通往人间五湖四海的入海口。
这里平常风浪比较狂,乱石堆杂,开发难度很大,所以还是一个非游览地区,没什么鬼会敢自己飘过来送命。但孟醉竹不一样,她是地府的孟大人,既然敢带穆白来,自然有能力护住她安然返回。
被海风吹两下,穆白好像清醒了很多,不需要孟醉竹的搀扶,撒欢儿似的在沙滩上跑了两圈,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一块儿大岩石上坐了下来。
孟醉竹跟在她的身后,长长的裙摆被吹得乱飘。
她走了两步,高高的细鞋跟就陷进沙子里,她抬脚拔出来又陷进去,折腾两次给她整烦了,索性脱掉了鞋子扔到一旁,光着脚踩在沙子上,走向了穆白坐着的岩石。
两手一翻,手心里就出现了一瓶易拉罐,抠开拉环,喝了一口。
孟醉竹学着穆白的样子,看向忘川河。
天边的光比起园区中心要暗上许多。
肉眼看过去,河水是深灰色的,水花边上是白色的,层层叠叠地拍打过来,像忘川河穿了条带蕾丝花边的裙子。
越到远处,水面好像越平缓,但从眼前不停翻涌冲击上岸的浪花来看,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汹涌暗嘲的遮掩罢了。
海河边的风里是有水汽的,冰冰凉凉地吹过来,非常爽快。
穆白晃了晃腿,仰着头眺望着水面,风吹得她脸上已经有些僵冷了,但她还是不想挪步。
低下头,她看见脚底下孟醉竹正蹲坐着,背靠在她所坐的岩石壁上,左手撑着下巴,右胳膊架在膝盖上,手掌向下,五个涂着纯黑甲油的手指头,扣着一瓶易拉罐的边。
看着很无聊似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大红唇边送。
“孟姐姐,我也要喝。”
孟醉竹听了迅速举起罐子猛灌两口,捏扁了罐身之后对着穆白摇了摇:“没了没了没了!”
喝得太急,啤酒的气儿从胃里返上来,她说完之后没忍住打了个嗝。
穆白噗嗤笑了声:“干嘛啊,我真没醉。”
岩石不高,就是岩壁有点滑,她顺着岩壁跳了下来,坐在孟醉竹旁边:“真没了啊?”
“真没了。”孟醉竹奇怪地看着她:“你是遇上什么事还怎么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想绕开她走,这会儿居然跟她讨酒喝。
“是啊。挺烦的。”
孟醉竹把空扁的易拉罐用力戳进了沙子里,手掌推了几下边上的沙粒,把易拉罐的半截身子埋了起来。
边玩着沙,面上像是满不在意地问:“怎么?说说?”
“算了呗,没啥好说的,我自己消化一下就行。”
孟醉竹用肩膀撞了撞她:“喂,不公平,我都跟你说了我的秘密。”
穆白犹豫地看着她。
“快说啊快说!哎呀我保证不说出去。”
穆白思考了小会,不情不愿地开口:“好吧。”
考虑到阎雨泽好歹是孟醉竹的老板,穆白准备给自己打了个匿名码。
“我有个朋友......”
孟醉竹直接无情打断:“打住!你都死球这么久了,还什么朋友,直截了当地说!”
穆白被插了话,嘴还半张着:“呃。”
“说啊!继续。”孟醉竹的耐心差得要命。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咳咳咳!”啤酒的气儿又返了上来。
穆白侧头拍了拍她的背:“又不是喜欢你,至于吗吓我一跳。”
孟醉竹捂着嘴摇摇头,等喘过气来了问:“然后呢?”
“我觉得她也有点喜欢我。”
“那你在烦恼什么?”
穆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叹出:“我是她、我跟她初恋长得很像,所以就算有好感,大概也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吧,而且......和她拥抱接吻,总像在做第三者,这种感觉好讨厌。”
自己绿自己,说起来还挺微妙的。
“你、你们还亲嘴儿了?!”
穆白被她叫得脸侧有些微红:“你的关注点好奇怪啊?”
孟醉竹住了嘴:“......你继续。”
“我马上就要死了,所以并没有必要开始,想着就此结束呗。就是有点难受,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喜欢上别人呢......”
孟醉竹沉默了一阵,心情复杂地开口:“不准备告诉对方你的感情吗?”
穆白摇头,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说话时声音有些闷闷的:“她初恋很快就会回来了,干嘛给人家小两口添麻烦。”
孟醉竹把空罐子从沙子里拔了出来,在空中抖了抖,罐子砰的一声撑开。
她的手掌在顶端拂过,然后抠开拉环,递去了旁边:“只准喝一口!剩下是我的。”
亲眼看她像变魔术似的把空罐子变成新啤酒,穆白愣了愣。
两手捧过沉甸甸的啤酒罐,穆白迟迟不敢下嘴。
她犹豫一会,扭头看着孟醉竹:“你把这事儿忘了啊。”
“嗯.......”
穆白顿了顿,又不放心地问了句:“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吧?”
孟醉竹:“.......不知道。”
才怪。
“你要不当我面喝一碗自制的汤吧?”
孟醉竹知道穆白是在逗她,用手掌挡着她推过来的酒罐子:“呿!”
“我喝了啊?”
“喝吧,一会我送你回去。”
刚把嘴唇凑到啤酒罐边上,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穆白!”
穆白被熟悉的声线吓得手一抖,酒水洒在了她的衣领上。
她顾不上整理水渍,往身后看去,有个人正站在公路边上往这边望。
那人难得穿了身修腿型的裤装,素净的纯色衬衫衣角塞进了裤腰里,扣子严谨到了风纪扣,但还是被大风吹得在背后鼓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阎雨泽走来了岩石旁,看到穆白捧着一罐啤酒脸色顿时一变,正要开口责问孟醉竹,穆白赶紧抢了白。
“啊额......阎雨泽,你怎么来了?”
“问了孟府的人。”阎雨泽弯腰拉起她,顺手把啤酒罐抽走,然后塞进孟醉竹手里。
动作一气呵成,比刚调完温的巧克力还丝滑。
丝滑得让被迫乖乖接啤酒罐的孟醉竹都有点懵了。
“我来接你回去。”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她们才分开不久来着。
“雷小姐来地府了。”
穆白一怔,赶忙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沙:“哦好,走吧。”
阎雨泽侧头瞥了眼孟醉竹:“我叫了个孟府的司机来,醉竹姐姐就不要酒后驾驶了。”
第五十八章 应物刀
雷冬冬带着穆桃做了一次全面体检, 好像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医生又建议拍了个片子。
穆桃做完照光,在影像室旁的小房间里刚换好衣服, 手机就响了起来。
没有备注, 但是能听出对面是李俊豪。
“穆桃, 你在哪儿?”
因为帮了她的忙,李俊豪更有机会与她接近, 理所应当地想约她出来。
也正因为李俊豪伸出的援手,穆桃知道现在不能对他太过分。
她叹口气, 回答道:“在医院。”
对面着急起来:“啊啊你怎么了?不舒服?是市人民医院吗?我就在附近, 马上过来,你等等我啊!”
对面真的很急, 生怕穆桃跑了似的,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自己说完就挂了电话。
穆桃后悔这么诚实了, 她又叹一气, 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推开了门。
雷冬冬在外面排队取她的片子,和穆桃汇合后一起回了刚才看诊的医生那儿。
医生把片子反复看了几遍:“确实没有什么器质性的问题。”
他抬眼又观察了穆桃的面色, 拿起手电筒和压舌板检查了舌头喉咙等口腔的部分。
“老是咳嗽的话还是多喝水吧, 怕头晕就随身带一点糖果巧克力之类的,还有啊, 早餐必须要吃。”
他边叮嘱边唰唰唰几笔,在病历上补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再有什么问题,及时来医院看诊。”
雷冬冬点头:“好, 谢谢医生。”
“嗯,不用。”医生摁了铃铛:“下一位!”
穆桃乖乖地跟着雷冬冬出了院门, 眼前大路上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L。
车窗摇下来,李俊豪从窗子里探头出来,冲穆桃摇摇手:“桃桃!我在这儿!”
雷冬冬想起自己今天没戴帽子,迅速转过身,背对着车子,也恰好看到穆桃疑惑的表情。
“我.....他认得。”她边嘴笨地解释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
还好穆桃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为这种公子哥儿就是说来玩玩而已,没想到李俊豪真的来了,她准备走上前去将他打发走。
雷冬冬低着头,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穆桃,事情既然已经结束了,我也没有留的必要了。”
穆桃怔住:“什么意思?你要走?”
“嗯,我爸一会来接我回去。”她不敢抬眼看她:“你放心,我会去趟地府,跟你姐姐说明情况。你就......跟他好好去玩吧。”
穆桃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委屈还有慢慢起来的怒气。
“你认真的?你想好了?”
她说话时嘴唇有些发颤。
雷冬冬嗓子眼儿里好像噎住了一块石头,明明想回答的,却连一声“嗯”也发不出来。
见她沉默,穆桃一早上的雀跃都被冷水泼了个精光。
原来只有她活在自己的快乐世界,简直像个傻子。
“好,我明白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擦过雷冬冬的肩膀时,雷冬冬突然叫住了她。
“穆桃。你要......好好生活。”
穆桃没有回答,直接越过她的身体,走向了李俊豪的车前。
“哎桃桃,那是你姐姐吗?要不要叫上一起?”
“不用了,她自己回家,不然很碍事。”
“嘿嘿......好,桃桃你真好!”
眼眶一下就湿了,雷冬冬不敢伸手擦,心里庆幸还好是背对着穆桃的。
她不想再听后面的话了,深吸一口气,大步地向前走开。
穆桃的余光看见了她默然离开的背影。
“哎,桃桃,你在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啊?你现在还不舒服吗?”
“别这么叫我。”
穆桃回头看着他,目光像凝了块儿冰。
“我只是关心.......”
穆桃坐上了他的副驾驶,合上车门。
李俊豪也赶紧坐好,把刚才松开的安全带系上,笑嘻嘻地问:“我们去哪儿?”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
......
本来气氛十分和睦的太乙宫大殿,自从左相踏入后就无人说话。
室内只有烧水壶在咕嘟咕嘟地响。
“师妹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在不太方便呐?”
霁月一手握着夹子捏起杯子,另一手端起水壶,用滚烫的热水把小杯子冲洗了两遍,摆在左相面前。
再抬起水壶,高高地往精致的小紫砂壶里注入热水,晃了两晃,给左相的杯子里添了茶。
一切完成后,这才浅笑着回了话:“大师兄该知道霁月素来粗心,这一分心恐怕糟蹋了师父的好茶。”
“呵呵,”左相抿了口茶:“师妹的手艺还是上乘,只是师妹日夜操劳,为天庭惩奸除恶,实在是忙碌,我是许久未有机会品尝了,挂念得很。”
太乙真人咳嗽一声。
“金秋啊。”
左相颔首:“师父。”
“我在外游走久了,也难收到你们的消息,近日里可还好呀?”
“让师父操心了。我当然还是老样子,为陛下分忧本来就是为神的职责。”
太乙真人摇摇头:“为天下分忧才该是为神的职责。金秋,你是大兄长,又位居高职,更该给师弟妹们做好表率。”
“师父教训得是。”左相笑笑:“不过您老人家也该放心了,我们太乙宫的弟子哪有等闲之辈?师弟妹们早都能独当一面了,尤其是霁月师妹,近来更是大放异彩。”
霁月向来自诩是脾气好的,但这回脸上的假笑也有些挂不住了。
本来不打算与他多计较,这人一进来却咄咄逼人,在师父面前居然也不知道收敛。
送去弑神台那几位雨神的顶头上司青龙王爷都大义灭亲了,可这位相爷大人却老是挂在嘴边,每字每句都在反复针对她这个审查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能跟他扯上关系似的。
阎王下狱的事本来就被青龙王闹得不小,临危受命的霁月是去平息事乱而不是再闹出大新闻的。虽然她心里也早有猜测,却因为天神帝的叮嘱,以及看在同门的份儿上,才在雨神们招供后及时收手。
不然顺藤摸瓜下去,又是一阵大乱了,结果如何她也不一定承担得起。
霁月不求他感谢,却没想到还落了个埋怨。
她开始疑惑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左相,竟让他这样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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