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问我是不是死了?还问有没有处理干净?”
穆白瞪大眼睛,重复了一遍孰湖刚才说的话。
孰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所以我即刻赶回宫里,来提醒你。”
穆白给阎雨泽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后又看向孰湖,“孰湖姐,你辛苦了,先坐下歇歇。”
孰湖没敢坐,“他既真的追至太乙宫门了,说明已经发现你的身份,你不能再待在这儿,快找处地方躲起来才是!”
听她如此着急,阎雨泽也坐不安稳了,“孰湖姐姐,他是还说了什么?如果他认为阿司已死,按常理不该还会做多追究,阿司住在太乙宫养身体应该并没有危险才对。”
孰湖点点头,“是,阿司在天庭行走时都戴了面具,本不该被认出才对。只是......多年前我曾有次随同陛下前去月下老人处问缘,那时太小不懂事,现在想想,该是因为陛下问的是太子与雨泽小姐的红线,但雨泽小姐却牵出了阿司......”
“这......”
“人死线断,所以,他若是真信了情报还好,可如果哪日又心血来潮前去问缘,恐怕就会发觉阿司仍存于世。”
听完孰湖的话,穆白心口砰砰直跳,原来她竟然是这样被天神帝找到踪迹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抓住了阎雨泽摆在桌上的手,“那,那姐姐和哥哥岂不是也有危险?”她抬头询问孰湖,“月老的红线能牵出兄弟姐妹吗?”
孰湖一时没明白她为什么说羲阳和霁月也有危险,她摇摇头,“月老只牵姻缘线,顶多明示父母家世,自然不会有兄弟姐妹。”
“怪不得......”阎雨泽捏紧了拳,“怪不得阿司第一世便受了害......”
怪不得阿司八十一世不得善终,竟然是因为沈嘉佑爱慕自己,却牵连了阿司的缘故。
阎雨泽的手指紧紧抠在肉末面的碗边,指尖透白。这件事细究起来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只是毕竟与她有关,她心里难逃自责,又浑身涌出止不住的无力感。
若是......若是她从来未与沈嘉佑遇上,那她和阿司怎会在第一世就被迫分离?两千五百年,她度过的每分每秒,都像有把刀子在心口划过那样疼痛。
如果他们都没有因为那个突降的神谕下凡,她就能在天庭长大,或许哪日便有机会与来上任的阿司见面......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冲去相府把想出这等馊主意的金秋挫骨扬灰!可要是没在人间与阿司相遇,她们还会有机会在一起吗?
她想着孰湖所说的红线,咬紧了唇瓣。要让阿司受八十一世的苦难,她宁愿与阿司并无姻缘,只要阿司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她就知足了。
阎雨泽觉得神印纹隐隐作疼,她伸手捏着眉间,用蛮力让疼痛缓解。
穆白见她对自己下手野蛮,赶忙把她手扯了下来,捏在手心里困住,嘴上不好听,心里却是疼惜,“你犯什么糊涂?是不是又开始怪自己了?”
“雨泽小姐,缘分如此,天命难改,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孰湖叹出一口气,然后抬头看着穆白,“阿司,你刚才所说的霁月她们也会有危险,是什么意思?”
穆白知道孰湖和阎雨泽一样,自小受了天神帝不少恩惠,心里的天平一开始就是歪的。但经过这次孰湖亲耳听闻天神帝的歹心,她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她抿了抿唇,把太乙真人所说的关于三兄妹的身世又如实地讲述了一遍。
孰湖有亲眼所见在前,听到这事后已经不意外天神帝会下此毒手,只是她听罢也开始担心起霁月和羲阳。
“月儿在哪儿?我去看看她。”她心慌慌未定,想要见见霁月才会安心。
“应该是和师父和哥哥一起,要不在隔壁院,要不在前殿呢。”
孰湖感激地点点头,“好,我顺道将此事告知真人。”
......
太乙真人这些年云游四方就是为了到处找能加固建筑的方法和材料,在他几千年的不断努力之下,这太乙宫不光是入口难寻,就算找到了也很难攻破进来,是以能够庇护他们许久。
穆白于是安了些心,醒了之后,又在太乙宫里过来两天安生日子。
羲阳霁月、以及孰湖和阎雨泽都暂时照常去值守,以免行动诡异,打草惊蛇。太乙真人担心天神帝那边总会警醒,太乙宫又做不全防护,所以第三天下午用了饭没多久,就进了别院,把穆白从阎雨泽的怀里给硬拖了出来。
“起来练功!”
穆白两腿一软,几乎贴在地上被她师父拖去了练功场。阎雨泽看她在地上磨着走,心疼得要命,紧跟在后面想拉她,奈何跟不上太乙真人的步伐,只好一路追到了练功场,等太乙真人松开手,才连忙扑过去抱起穆白。
“真人......阿司才醒,身体仍虚。”
太乙真人哼一声,“虚什么虚?她是昊君的小女儿,为天地灵气所聚,受了伤也能极快愈合。小丫头片子,从小就爱偷懒装病,为师还不了解你?”
穆白见被识破,撅了撅嘴,推开阎雨泽的怀抱,乖乖地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刚刚还磨在地上有些破损的皮肤,顷刻间就修复完成,一点看不出痕迹。
她确实忍不住偷了两天懒,开始时她还意志坚决地要好好练功,可醒来后被阎雨泽百般呵护,要不背着要不抱着,脚不沾地,饭都张口就喂进嘴里,实在是太舒适了一些,难免耽于美人温柔乡......
阎雨泽见她在师父严厉眼神下动作竟这么麻利,一改前两日那副娇弱不堪的模样,心里也明白了太乙真人说的是实话,于是摸了摸鼻子,闭上了嘴撤去一旁。
“蹲下。”太乙真人绕到穆白面前,手里的拂尘尾敲在了穆白的大腿上,“下去一点,摸螃蟹呢?”
又来了又来了,她曾体会过的,师父的魔鬼训练。
穆白做好马步架势,脸上委屈巴巴,又不敢忤逆太乙真人,往下又蹲了些。
“嘶.......啊。”
毕竟是太久没练了,穆白蹲了半刻就开始腿抖发麻,又不敢一屁股往地上坐,嘴里憋不住叫出了疼。
太乙真人站在她身前巡视,听她叫疼,又是一个拂尘尾打在大腿肉肉最多的地方。
“合上嘴不准出声泄气,屏息运气!”
阎雨泽不敢拦阻师父训徒弟,心里又舍不得,只好咬着手指,忍下不痛快,在后侧的小亭子里目睹了穆白被练到浑身汗湿。过不了一会儿,羲阳和霁月也过来了,坐在阎雨泽旁边,一人手里捧了两瓣西瓜,霁月还热情地分给了阎雨泽一块。
太乙真人望了望日头,见夕阳西落沉底,这才喊了停。他话音一落,穆白瞬间跌坐在地上,手脚都抽起筋来。
太乙真人瞥她一眼,“一月不练就成了这副模样。”
穆白没了力气叫疼,余光瞧见小亭子里的吃瓜三人组,忿忿地指着她兄姐,“师父!不公平,哥和姐怎么不练!”
小亭子里两个被点名的人影浑身一僵,瓜皮都被捏碎了。
哪知道太乙真人胡须一动,笑了笑,“羲阳和月儿日日都去值守,功力只增不减,你呢?只知道谈情说爱!”
这下小亭子里另一个人也僵了僵,被当做累赘了,她羞意顿起。
穆白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她师父堵了回去,“明日起,每日卯时来练功场报道,晚一刻就加练一刻!”
说完,太乙真人收起拂尘,转身拂袖而去。
“啊.......”穆白敢怨不敢言,恹恹地瘫坐在地上,直不起身来。
阎雨泽见太乙真人走了,这才敢起身往穆白那走去,她蹲下身子环着穆白的双腿,又想挽着穆白后肩时被穆白推了推,“别了,一会儿给师父瞧见我不自己走,又要说道了。”
这还是阎雨泽第一次见穆白练功,虽然练下来后说话有气无力、可怜兮兮,阎雨泽却莫名觉得可爱,她拨开穆白汗湿的刘海,以免她难受,“不怕,真人已经走了,我就抱你回后院,你歇一歇再自己走。”
“真的?”
“嗯,他走了,看不见的。”
穆白这才安心地靠进她怀里,抱住了她的脖子。
阎雨泽从大力神那儿继承来的基因不是假的,她两手一抬就把穆白轻松抱起,笑着安抚她,“晚上睡前我再给你按按腿。”
穆白满口应好,然后又搂紧了阎雨泽的肩,“我也给你按按,你上班也累了。”
“好。”
小亭子里的兄妹俩看着阎雨泽渐行渐远的背影,同时深深叹出一口气。
羲阳捂了捂脸侧,觉得牙酸得紧。
“回房子再恩爱不成吗?可真不把我俩当外人,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哥哥姐姐了。”
霁月没回话,站起身来把手里吃剩的瓜皮扔到她哥怀里,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脏污,“哥,我去找孰湖了啊!”
羲阳:“......”
第九十九章 阎王造反了
凌霄宝殿里, 天神帝正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在三界奔波劳累了好些日子的沈嘉佑,终于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回来了。他见天神帝闭着眼,便嘱咐旁边的神官不必打扰, 自己则默默站在桌前守着。
天神帝休息得差不多了, 睁开眼便见到沈嘉佑, 他略有些惊喜,“回来了。”
“嗯。”
神官拖着盘子, 恭恭敬敬递来醒神用的茶汤,天神帝看了一眼摆摆手让他下去, 他捏了捏自己的眼角, 又揉了揉额头,叹口气, 看着似乎还有些困顿疲劳。
“爸,最近很累吗?是不是政事太多了?”
天神帝看他一眼, 又仰了下脖子, 骨头关节发出了咔哒的声音。他问道:“怎么样?他们可有为难你?”
“没有。”沈嘉佑摇摇头, “有父亲的庇佑,他们怎么敢?”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
自从天庭宣布他入主东宫后, 天神帝就派他去三界各处走访慰问。一是向三界表明天神帝对这位新晋太子殿下的重视程度, 二是去了解三界各处的政务实情,当然还有第三点, 就是去摸摸这前左相金秋的底子还有多深。
金秋的这些繁茂的叶脉们,大多数都是当年没被天神帝眷顾,这才转而投靠他以助他势涨焰高的, 好不容易以为终于要能扶出一位民间神帝了,奈何半路杀出个真身太子爷, 一下美梦便成了碎片。
金秋终归不是天神帝亲生的,关系果然有近有疏。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谁都懂,金秋这座山是靠不住了,天神帝迟早要退位,所以对待来巡访的太子爷,态度一定要谨慎。
有人不屑于应付,有人欢喜迎接,有人平和相待,也有人殷勤得过了头。
各色嘴脸,沈嘉佑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他在地府就处事周全稳重,善于察言观色,这些人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他都一清二楚。
他觉得天神帝担心的东西都有些可笑,金秋已被软禁,这些人知道自己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就算只为了保身也不会再做什么,更何况这些鼠雀之辈根本没有底线,要是有底线,又怎么会跟随金秋?都是给点甜头便能易主的货色罢了。
要他去招安他们实在大可不必,他的父亲凡事以稳为重,看着为人很是温和,却好像容易受到各路人马的牵制,在他看来总觉得缺了点杀伐果断,他更向往的,是阎雨泽当年在地府大刀阔斧进行变革的潇洒模样。
雨泽......阎雨泽。可是被女人牵绊住的阎雨泽,伤了他的心,也失了些往日的色彩。
“好,看来你适应得不错。”天神帝略显欣慰。他大掌拂过桌案上的折子,一叠一叠,堆成了山。沈嘉佑之前替天神帝批过几沓,看得是头昏脑涨,这些大臣们就爱讲些废话,长篇大论、罗里吧嗦个没完没了,看个半天也看不出中心思想,要了老命。
“爸爸,其实您可以换成平板电脑批示,若是做好了,也可以设置上折的限定字数的。人间早就有这样的系统,雨泽之前不是还跟您说过?”
“哎,搞不来那些东西。”天神帝随手拿起一本,翻看了起来。
沈嘉佑叹口气,知道劝不了,“好,那我先去布政殿了。”
“你去布政殿做什么?”天神帝从折子里抬起了眼。
“哦,李总督上次来问我怎么装电脑,我答应了,总要去赴约。”
天神帝笑笑,“这个老李头总喜欢这些新鲜东西,倒是跟你胃口对上了。行,你去吧。”
“是,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天神帝又叫住他,“不要再跟阎雨泽接触了,她碰不得。”
沈嘉佑垂下头,敛着眸子,“是。”
......
逆着夜风方向,穆白练完功回到了房间里,一路走来,湿透的衣服也都被吹得差不多干了,她低头扯着领子嗅了嗅,臭烘烘的,不想臭着阎雨泽,趁她不在,穆白赶紧跑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出来后阎雨泽也回来了,她刚去主院里找太乙真人,不知聊了些什么。
穆白把自己从臭烘烘的洗成香喷喷的,洗去一身疲惫,心口舒爽。这段日子以来她早就习惯了师父的训练强度,也就起先两天还腿脚胳膊酸痛,现在早就没事了,但她还是撒着娇赖在阎雨泽身上,央着阎雨泽从门口把她抱回房里。
“你找师父干什么去了?”
阎雨泽吃完饭就洗过澡了,一直在等着师徒两回来。她坐上床,把穆白搂在自己身上抱好,又扯了被子遮盖住两人,“真人让我们明天起就不用去值守了。”
本来把头埋在她怀里的穆白猛地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师父不是说让你们保持行事如常吗?”
难道是不准备等了,计划主动出击?
阎雨泽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你们三兄妹明明没有做错,却要躲躲藏藏、胆战心惊地度日,还可能随时再次深陷危险,真人说他放心不下,总觉得有愧于昊君。”
穆白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程度。”
为了让她熟悉父亲留下的应物刀,这些日子她都是用应物刀来与师父对打训练,但是这应物刀真有师父吹得那么神吗?她掂量来掂量去,都觉得只是一把配色有些大胆的普通苗刀罢了,除了重量偏轻,刀刃锋利外,还有别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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