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喻是深柜,特别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是Gay,平时从来不跟圈子里的人玩儿,在公司都宣称自己有女朋友的那种。
左翌杰看了看祖喻手里的一管BB霜,立刻心领神会地明白了原来祖喻半天不出门是在这儿试图遮牙印呢。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一兴奋给人啃了这么浮夸一印子,而且还在这么刁钻的位置。
左翌杰有点心虚地指了指祖喻手里的BB霜,问了句废话:“不管用吗?”
祖喻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你说呢?”
左翌杰赶紧把BB霜接过来,安抚地说:“不应该啊,是不是你不会用啊?来来来你先坐这儿我帮你涂试试......”
他俩都没化过妆,左翌杰也只是在手机里刷到过几个美妆博主的“换头”视频,就感觉BB霜在人家手里跟水泥似的什么都糊得住,知识储备压根儿不比祖喻多多少。
这管BB霜还是祖喻有一次看超市打折,心血来潮买回来的,涂了一次觉得太娘了就再没用过。
祖喻现在也是心急乱投医,左翌杰让他坐好他就乖乖坐好了,结果折腾了半天牙印儿没遮住,BB霜糊了满衣领。事已至此,对左翌杰进行一顿施暴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了。
祖喻一把撕了脏得一塌糊涂的衬衫对着左翌杰一顿乱抽,沧桑地说:“我他妈也是疯了,居然相信你比我能行......”然后认命地回卧室重新换衣服。
肇事人......连环事件肇事人左翌杰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怨言的,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祖喻屁股后面去了卧室,唯唯诺诺地小声提议说:“那什么......不然你今天穿个高领——?”话没说完,被祖喻扔来的衣服糊了一脸。
衣服后面传来祖喻没有感情的声音:“你他妈有大夏天穿的高领?”
左翌杰挺诚心地说:“有件毛衣......”
祖喻可能已经懒得骂他了,冷声扔下句:“你自己留着捂痱子吧。”换好衣服摔门走了。
祖喻走后,左翌杰才终于笑出声。虽然确实有点儿对不起祖喻,但他真觉得这事儿办的太滑稽。他俩都滑稽。刚帮祖喻涂BB霜的时候他就有点儿憋不住了,但一看祖喻的脸色就知道祖喻是真的不高兴,他要笑了祖喻绝对得翻脸。
现在想起祖喻刚才炸毛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很好笑,一边吃早餐一边控制不住地喷饭。早饭是祖喻做的,蛋汤米饭炒青菜,还有一杯水果酸奶。祖喻的早餐一直做得很夸张,反正左翌杰觉得夸张,因为他家从来不会大清早吃米饭炒菜。但祖喻对早餐的重视程度非常人能比,起码在左翌杰的认知里当代年轻人没几个吃早餐的,而祖喻刚好相反,祖喻一日三餐中最重要的就是早餐,午饭可有可无,有时候就跟公司减肥的小姑娘一起吃点水煮蔬菜。
左翌杰还记得他刚跟祖喻住到一起的时候,早上起来看到这场景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虽然他不是很想吃早餐,但还是捡到宝似的拉着祖喻转圈儿感叹:“我天,你怎么这么贤惠?”
结果祖喻一边盛饭一边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你得意什么?有你的份儿就是我给自己做饭顺手加把米的事儿,就算你不吃我也得做,我受不了天天吃外卖。”
这话要是换别人听了,可能心里多少得不舒服一会儿,但左翌杰不觉得,他觉得祖喻身上这种恰如其分的自私是他最欣赏祖喻的地方。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祖喻是那种无论他对你多好,都会对自己更好的人。左翌杰很喜欢他这一点。他很怕那种一谈恋爱就肝脑涂地无私奉献的类型。他觉得很负担。
其实他不知道祖喻之前谈过几个男朋友都是因为受不了祖喻的自私而分手了,只有他受得了。祖喻也不知道其实左翌杰之前谈过的几个都是因为受不了左翌杰的花心而谈崩了,只有他受得了。
这事儿就完美印证了那句“就算你是一坨屎,也会有屎壳郎把你滚回家当宝似得供起来”。
感情里每个人介意的点不一样,有人受不了别人三心二意,有人受不了别人全心全意。要不老话都说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能走到一起的未必都是琴瑟和鸣的天作之合,也极有可能是歪瓜裂枣之间的臭味相投,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
第4章
祖喻下楼后在小区附近的药店买了俩创可贴,躲进地铁站的洗手间里偷偷摸摸给自己贴上了。这玩意儿贴上其实也挺显眼的,尤其又是这种位置,你说不小心划伤了估计也没人信,谁还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吗?
其实脖子上带牙印这种事儿吧,大庭广众世风日下影响是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上升道德层面引来什么斥责,人顶多觉得你这人不太正经,落点儿负面印象。但你要说能从这牙印就看出这人什么性向,那属实有点儿无稽之谈了,没准儿就是人女朋友路子比较野呢?可祖喻偏就不行,他心虚啊,他就忍不住会想人家会不会从这牙印大小、位置高低种种之类匪夷所思的地方发现他“女朋友”其实是个带把的?
一路遮遮掩掩战战兢兢地到了单位,跟往常一样和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下来,才发现压根儿没人注意你脖子上贴的是云南白药还是肛泰,遮的是牙印还是痔疮。但祖喻还是没敢放松警惕,埋头工作能不抬头就不抬头,能用左脸跟人打招呼绝对不把右脸扭过来给人看。
吃午饭的时候几个同事照例聚在一起边吃边聊,小胖一边举着气垫擦脸一边唉声叹气地说:“休假的时候日子过得太快了,眼睛一闭一睁就又要回来上班儿了,真烦......”说完“吧嗒”把他那气垫盒子一盖,兴奋地凑过来和大家商量,“一会儿下班儿了咱们一起去唱个K撸个串儿吧?咱们麻醉一下自己?”
杜文静问祖喻要不要一起去,祖喻礼貌地微笑拒绝,“我得回家陪女朋友,你们好好玩。”
引来周围一群吃了假狗粮的单身狗们酸了吧唧的噫吁声。
黄力随口说:“你对象这是家法多严呐?能给你管成这样?”
祖喻还没说什么,谭洁瞥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人祖喻靠得是自觉,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黄力和谭洁的办公室恋情是连公司的清洁工阿姨都知道秘密,这俩人却一直乐观的以为自己隐藏得蛮好。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没有戳穿他们,只是慈祥地笑而不语。
询问了一圈儿下来,除了祖喻,其他同事基本都决定参与,小胖快乐地欢呼一声,行动派地拿出手机准备定包间。
其实祖喻倒不是每次同事间聚会都不参与,只是会刻意回避小胖而已。
小胖是个男的,基本算是出柜状态了,虽然没有郑重其事地在大家面前宣布什么,但也一点儿不藏着掖着,说话语气穿着打扮处处透露着一个信息——[本宫喜欢的是爷们儿],坦荡到让祖喻敬而远之。
祖喻还记得他们刚进公司没多久的时候,有一回他正低声跟小胖说工作上的事儿,无意中低头一看,突然发现小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背面是一张他和某个男人脸贴脸的照片儿,惊得祖喻当即忘了自己正在说些什么。小胖当时正一边整理文档一边听他说,耳边突然没了声音,转过脸来忽闪着那双涂着睫毛膏的大眼睛问他:“你怎么不说了呀?”
祖喻:“......我说到哪儿了来着?”
小胖友情提醒:“那谁和他老婆离婚的案子。”
祖喻:“哦,对。”
祖喻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管理好表情,只知道自己当时已经处于一种灵魂半出窍的状态了。不过事后回想了一下,他觉得以他的道行无论心里多波澜壮阔,面儿上肯定还是表现得非常体面的。
强作镇定地和小胖沟通完案子的事儿,祖喻恍恍惚惚地往自己工位走,走了没几步,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退了回去,敲了敲小胖的桌子,低声道:“那什么......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事儿想问你。”
小胖看着他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答应了。
祖喻带着小胖一路鬼鬼祟祟地躲进了办公大楼里的人迹罕至的楼梯间,关上门,祖喻略显生硬地小声问道:“额......我刚不小心看到了你手机壳,背面好像是你和一个男生的照片儿,哈哈,是你弟弟吗?”还哈哈,那叫一个尬啊......
小胖先是一愣,而后大手一挥:“害,偷偷摸摸地就为这事儿啊?搞得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表白呢。”
“不不不不不......”祖喻十分不淡定地连连摆手,“我不是那意思。”
小胖大方道:“那是我男朋友啊。”
“......男朋友?”祖喻千年的道行在此刻破功了,一脸诧异地瞪着小胖,“你、你是......”祖喻说不下去。
看到他这么诧异的表情,小胖也惊了,一脸更加诧异的表情瞪着祖喻,上上下下地指了指自己,不解道:“哈?你看不出来吗?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你够了——祖喻心里这么想到。
祖喻只是理解不了为何有人在职场都敢这么明目张胆。
那天祖喻行尸走肉地走出的楼梯间,一整天都没缓过劲来。从那以后祖喻就开始情不自禁地躲着小胖,生怕自己和他走得近了也会惹人闲话似的,还落下了“崆峒”的罪名。人小胖倒是没和他计较,该打招呼打招呼,该聊天儿聊天儿,还很贴心的没有刻意套近乎。衬托之下显得祖喻这个“直男”代表更加小肚鸡肠面目可憎了些。嗯,这一次广大直男同胞属实无辜得可怜。
难得放松的午休时间,大家正吃着聊着,身后突然徐徐而至一个磁性的声音,“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BURBERRY的衬衫,意大利的皮鞋,劳力士的绿表,LV的保温杯。
是的,这就是祖喻心目中喝水都用LV的男人,他们律所的Boss。
Boss姓蒋,有颜多金,哈佛学历,和蔼可亲。当然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算是Boss也不可能没有缺点。没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呢,这不是闹嘛!所以说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嗯......丫结婚了。
这么一个香饽饽放在公司里 ,没人觊觎是不可能的。祖喻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有姑娘在老板经过办公区时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小声呐喊:“好想嫁给他!”
而每当这时祖喻就笑了,心说:别说你想嫁给他了,黄力那个直男估计都很想嫁给他!
然后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望向老板无名指上的铂金钻戒,在心里咬着小手帕发出怨恨的声音。
Boss没什么架子,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小胖说下班后大家要去唱K,邀请Boss一起,Boss欣然同意,并慷慨地表示费用自己全包了。一群人激动得就差跪下磕头喊“吾皇万岁”了。
Boss打电话给会所准备预定包厢,问道:“几个人参与?”
小胖嘴很快道:“除了祖喻都去!”
祖喻:“......”
Boss还亲切的看了眼祖喻,道:“你为什么不去啊?”
没等祖喻开口,小胖又很快道:“害,祖喻是三好男人,要回家陪女朋友!”
祖喻:“......”
Boss点了点头,“也是,祖喻刚出一周差,肯定要多陪陪女朋友的。”
于是大家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这次没有祖喻的聚会。
而祖喻面儿上礼貌的微笑,内心已经泪流成河,他很想说:我其实也不是那么急着回家陪“女朋友”......
但碍于面子这话他必然是说不出口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自己错失了一个跟Boss亲密唱K的机会。
麻蛋,左翌杰有什么好陪的!——祖喻如此忿忿想到。
远在广播电台准备上麦的左翌杰狠狠打了个喷嚏。嗯,这一次被无故迁怒的左翌杰属实无辜得有些可怜。
下班后同事们坐上Boss的大奔欢欢喜喜往会所奔了,祖喻咬牙微笑挥手,转身一个人落寞地往地铁站走。
平心而论,祖喻对boss这人其实没有多大执念。说是有颜吧,其实也就是普通水平,连左翌杰那混蛋玩意儿都能拉出来比一比;说性格好吧,这玩意儿只要不是有什么重大人格缺陷应该都算不上不好。总而言之,他身上最吸引祖喻的还是雄厚财力在他身上镀出的那层金。
祖喻这货对有钱人没什么抵抗力,就像当初也是被左翌杰身上那股挥金如土的豪气所吸引,才会跌入这水深火热鸡飞狗跳的泥潭。
说到这段金玉良缘,我们还是要回归现实,从朴素的地方讲起。
走出小说和幻想后我们会发现,大部分青春荡漾的男子间动人心弦的纯爱故事,都是从朴实无华的同性交友软件开始的。生命不止,蓝帝不熄。期间还有探探和陌陌。
这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可惜在这个满地飘零的时代,有钱的不是0就是年过半百的大爷。在遇到左翌杰之前,祖喻曾在软件上遇到一开跑车住别墅的富二代小少爷,长相甜美衣品绝佳,祖喻都觉得自己干脆去忍痛当1算了!结果见了面才发现人家小0一米八二,而他只有一米七八。倒不是他想挑剔什么,主要是人家看不上他。
再后来祖喻就被左翌杰主页里那几张奢侈品的照片给吸引了。其次吸引祖喻的是左翌杰个人简介那一栏——尼玛,那里赫然写着一个1啊!!
那时候祖喻倒也没打算和谁认真交往,单纯是想傍个大款。两人在网上聊了几天,祖喻说自己叫李文远,在A大法律系念大三;左翌杰说自己叫左翌杰,在B大传播学院,也是大三。
B大是一所不次于A大的双一流重本,重重迷惑下,祖喻顿时对这人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向往。不到半个月,俩人就高高兴兴地奔现了。
左翌杰长得和主页照片里没什么差别,个子很高,声音也很好听。前几次见面两人只是一起吃顿饭逛逛街,左翌杰似乎对他很有好感,经常很专注地盯着他看,哪怕祖喻只是咬着吸管发呆,他也能支着下巴看半天。
没过多久俩人第一次开房,很契合,很顺利,双方都很满意。办完事儿穿衣服的时候他们互相体贴地捡起对方的裤子递给对方,结果谁料想,有两张卡从两张裤兜里应声而落——一张是左翌杰的校园卡,一张是祖喻的身份证。
祖喻捡起左翌杰的校园卡后脸上闪过一丝愣怔,因为左翌杰那卡上写的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个重本大学,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鸡学院。正当气氛极为尴尬的时候,左翌杰低了低头,忽然发现祖喻的那张身份证上姓名一栏写得也根本不是什么李文远,而是祖喻......麻痹,别说读音了,连字数都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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