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王三,居然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威胁他?!什么玩意儿?
而围观的大多数贵族,眼底都生出几分动容。
若有朝一日,他们家族落得如此田地,他们是否会有这般孤注一掷的勇气?
无论周围发生什么,秦二的眼神却始终专注且坚定。
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经验的射箭专家。
此时此刻,在他世界里,俨然只有弓箭与目标。
不断调整角度臂力,嗖地一声,红色箭羽从秦二手中破空而出。
它如展翅翱翔的鹰,携着凶狠果决之势,扑向那团驾马奔驰的粉色女子。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随之移动。
小小一支箭羽,竟承载着无数的忐忑心跳。
马背上的王三小姐死死闭着眼,清泪顺着她脸庞,无声滑落。
她似乎听到破空声近了,它越来越近……
忽然,人群发出响动。
秦二的箭羽没能射中目标,它堪堪擦着王三飞扬的青丝,朝后飞过去了。
许久过后,王三小姐迷茫地睁开眼,得知结果,她在马背上又哭又笑,像个无法掩饰情绪的孩子。
有贵女主动上前,把全身绵软的她扶下马。
不可置信地望着射空的的箭,秦二脸色十分难看,沉默一息,他猛地跪倒在段怀身前:“小人学艺不精,请五殿下责罚。”
段怀自持身份,到底忍着没发怒。
他当然没忘记,这场比试的最终目的。
况且这场比试难度极高,秦二射不中,难道段冽就能射中吗?他又不是真的神。
思及此,段怀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他一挥手,奴仆立即奉上锃亮的乌黑色弓。
“三哥,轮到你了。”段怀煞有其事的介绍,“此弓名为霸王,是五弟我专程为你订做。虽比秦二方才的弓略重些,想来三哥大度,也不会介意几斤几两的差距。”
霸王弓赫赫有名,由坚硬玄铁制造,坚韧异常,总重一百三十斤。
林行瞪着那霸王弓,憋得脸颊胀红。
五皇子好卑鄙的手段,三皇子右臂有伤,若用霸王弓,自然牵强,从而也就会露出破绽。
说这些话的时候,段怀一直暗暗观察着段冽。
他身旁随从倒是义愤填膺,可他本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仍是那副令人作呕的傲慢模样。
到底是装腔作势呢?还是欲盖弥彰呢?
呵,马上就能见分晓。
另边,仆从牵着雪白色的骏马,交给丹卿。
丹卿从没骑过马,做神仙都是腾云驾雾的,想来骑马也不会太难。
然后,丹卿迅速被打脸了。
大概是“楚之钦”身娇体弱,平衡感差,加上马儿又属实高大,丹卿接连两次尝试,竟没能成功。
背后传来阵阵笑声,贵女们矜持许多,那些公子哥儿可就不客气了。
丹卿臊得脸颊通红,他本就容易害羞,被他们一嘲笑,就更慌了。
丹卿默默在心里为自己辩驳,要怪只能怪“楚之钦”太羸弱。
他才不是这样的,呜呜!
人群里笑声不断,段冽眉头紧皱,他的注意力终于从弓,转移到还在努力上马的丹卿身上。
真是有够丢人的。
段冽无语,大步上前,在丹卿第四次还是第五次尝试时,他蓦地伸出左臂,在丹卿腰间轻轻一托,那抹浅青色身影终于轻盈地跃上马背。
虽然成功了。
但丹卿羞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弱弱看了眼段冽,弱弱开口道:“谢谢。”
段冽直接回了声“嗤”。
比起旁人,他的讥诮轻蔑之意更甚。
丹卿却没多难受。
反正已经到达羞耻的巅峰,丹卿竟更能豁得出去。
望着段冽离去的挺拔背影,丹卿心念微动,他蓦地开口叫住段冽,眼眸清亮道:“殿下,倘若我们赢了,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第14章
段冽站在艳阳盛处,他那双漆黑星眸,被光染成漂亮的琥珀色。
不同的是,这次换丹卿以高高在上的位置,低眉俯视他。
两人隔着飞舞的细碎纤尘,目目相望。
段冽蓦地笑了。
他像绽放在烈狱的曼陀罗,语气邪恶,又含着几丝玩世不恭的意味:“好啊!”
但前提是,
你得有命活着。
丹卿眉眼顷刻弯成新月。
他满意地纵着白马,试着在场地慢走。
等差不多适应,丹卿抓紧缰绳,双腿轻夹马腹,驱使它奔跑起来。
段冽收回视线,不疾不徐地拿起霸王弓,又慢条斯理挑拣着箭羽。
无数道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有五皇子的不怀好意、林行的担忧焦急,还有围观群众的幸灾乐祸……
霸王弓很沉,若是以往,段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拉满弓,并射中目标。
但现在,他手受伤了。
仅仅拉弓,就已非常吃力。
段冽右臂微微颤栗着,因这番拉扯,结痂伤口似乎崩裂,痛感源源不绝地袭来。
额头渗出细密小汗珠,段冽目光追随着那青色身影,许久都没有松开弓弦。
古怪的气氛不断蔓延。
段怀眼底闪烁着精光,他上前一步,笑着催促道:“三哥,你怎么还不动手啊!莫非你对这人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不成?”
光用脑子想想,段怀就知道不可能。
段阎王心冷肺冷,说他舍不得美人,呵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说……
段怀面上不由露出几丝喜色,“三哥你是不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啊?唉,没关系,你讲出来就行,毕竟这是条人命,如果因为你的意气用事,而害他……”
段冽没空搭理段怀。
他定定望着丹卿,薄唇几乎抿成条直线。
射,还是不射,进或者退。
生平头一次,段冽无法确定自己的意志。
跑马场上,丹卿已经骑马跑了两圈半,他也察觉到不对劲,频频望向黑衣黑发的段冽。
距离远,丹卿望不见他神情。
段冽是在紧张或忐忑吗?
因为怕误伤他?
丹卿很想说,他都不害怕,他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他可是段冽啊!
开局就用神来之箭救他一命的人。
想到刚下凡时,那惊鸿的一瞥,丹卿嘴角浮出淡淡笑意。
他这位渡劫对象,果然不是那等残暴肆虐之人。
再者,“楚之钦”只是他在凡间的命格载体罢了,作为神仙丹卿,他是不会真正死亡的。
跑完最后小半圈,即将开启新的一轮时,丹卿忽然做了个大胆且出格的决定。
深吸口气,丹卿抛掉所有的尴尬赧然,他猛地高举右手,冲段冽疯狂挥舞道:“肃王殿下,你的箭术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你就是永远的神!来吧,我准备好了!我会永远相信你的!”
众人:……
段冽:……
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段冽都感受到了漫天的尬。
他嘴角抽了抽,眼尾却漾开极浅的弧度。
笑意一闪而过,段冽忽然记起,他年幼初学射箭时的样子。
小小的孩童,仿佛站在山巅绝顶之上,眼底盛满了自负猖狂。
迎着猎猎的寒风,他甚至大言不惭地说,他日后必定会成为一个箭无虚发的神!
顷刻之间,所有疼痛与迟疑,仿佛都远去。
段冽瞄准那朵小小的白山茶,在心中计算判断角度与速度。
嗤——
火红色箭羽似流星般,倏地飞驰而去。
丹卿下意识闭上眼。
迎面而来的风抚摸着他脸颊,他有种极其强烈的预感,会中的。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果然没错。
丹卿在如潮掌声中下马。
此时的贵女公子们,早已忘记阎王的可怕,他们都在为这神奇的一幕而雀跃鼓掌。
丹卿也在笑,他抚了抚头顶,那朵白山茶不见了,它被段冽的箭羽钉在了树身上。
理了理凌乱发丝,丹卿步伐轻快地朝段冽跑去,因为骑马,他气息有些不匀。停在段冽身前,丹卿略轻喘着问:“三殿下,您答应我的事情,作数吗?”
段冽刚转身,就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他眼睛圆圆的,像浸在清水里的葡萄珠儿,泛着剔透而诱人的光泽。
段冽眉梢轻挑,他不仅没回答,还突然抬脚撞了撞丹卿的膝盖。
力度不重,不像是要打他,丹卿眨眨眼:“殿下,你踢我干什么啊?”
段冽有些意外。
他竟没有发颤,也没有发抖。
不曾想这么娇娇弱弱一副清瘦身板儿,胆子却挺大的。
审视丹卿半晌,段冽仍是那副欠揍的表情,他嗤声道:“本王突然想踢你一脚,你有意见?”
丹卿委委屈屈摇头:“没有意见的。”
段冽撇嘴:“可你脸上写着我很有意见。”
丹卿讪讪,他脸皮厚地装作没听到,并顺杆往上爬,讨好一笑道:“只要殿下记得我们的承诺,我就一点也不委屈了。”
“我们的,承诺?”段冽语速很慢,他眯了眯眼,故意俯首凑近丹卿耳朵,嗓音低哑道,“本王什么时候都跟你有承诺了?”
“不,不是承诺。”
丹卿实在不擅长制造粉红色氛围,虽然他的确在刻意引导暧昧。
唔,他知错了还不行吗?
丹卿懊恼往后退,他们做狐狸的,耳朵可敏感了。哪怕现在是“楚之钦”,也不行。
捂住痒痒的耳朵,丹卿脸颊发烫道,“殿下恕罪,哪里有什么承诺了!不过是殿下施恩,答应我的一个小小请求罢了。”
段冽见丹卿识趣,便懒得再逗这么个单纯小废物,因为实在是太没成就感。
欺负得狠了,他还莫名有点良心不安的负罪感。
不甚在意地应了声“哦”,段冽毫无留恋地踱步往前,去拦匆匆欲逃的五皇子段怀。
此时的段怀不复先前嚣张,满脸狼狈。
段冽占据上风,像只把猎物按在爪下戏弄的大老虎,慵懒惬意极了。
丹卿也没想好“请求”的具体内容,他望着宁愿看段怀笑话,也不愿跟他聊天的段冽,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
是他长得还不够好看吗?
失落地摸着脸,丹卿想,早知今日,当年他也学学那不入流的魅惑术就好了。
不过……
丹卿边往回走,边回忆云崇仙人的寥寥数句话。
“楚之钦”确实深爱着段冽,但段冽在“楚之钦”生前,并不怎么珍惜他。所以,段冽不搭理人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反而是“楚之钦”。
因为他一点儿都不热情不积极。
真是要了狐狸命了。
丹卿绝望叹气,他到底该怎么做一只合格的舔狗呢?
第15章
丹卿刚出跑马场,便见楚翘哭哭啼啼朝他奔来,身后还跟着二皇子段璧和少橙。
“不好了少爷,我听他们说,你要给肃王当箭靶!呜呜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老爷他如果知道,肯定扒了我的皮。而且这太危……”
楚翘哭得直打嗝儿,他难得强势,竟想把丹卿拽回家去。
丹卿步伐踉跄,忙道:“射箭已经结束了。”
“啊?”楚翘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愣愣的,“这就结束了?!”
丹卿颔首。
与楚翘说完话,丹卿看向二皇子段璧,他一袭月白锦袍,正面含忧色地望着他。
丹卿客气地向段璧行礼,简单问候后,便带楚翘回雅居。
双方擦身而过,向来温润儒雅的段璧,面色竟罕见的沉了沉。
就连那双平静眼眸,此时亦泛起细微涟漪。
当天下午,段冽就走了。
五皇子段怀紧随其后,就连段璧,也没在红焰居久留。
一场秋韵宴,生生办成这副模样,永宁郡主大怒,朝下人发了好几场火,听说屋子里能摔能砸的东西,全都被永宁郡主给毁了。
这个当口,谁都不敢去触霉头。
大家老老实实蜗居三日,就连离开时,都不敢在永宁郡主面前露出欣喜之色。
刚回楚府,丹卿就狠狠挨了番批评,楚铮指着他鼻子怒骂,只差把他送到和尚庙避风头。
原来丹卿那日的“壮举”,已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
如今提及“楚之钦”,百姓们皆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
原来他就是阎王的一条走狗啊!
什么,搞错了!他不是走狗,而是阎王的相好?
是啊,他可真不要脸!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大声对阎王说什么“你是我的唯一”,“我永远倾慕你”之类的浑话?
能跟阎王攀扯在一起的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嗯,听说他就是个男狐狸精呢!还魅惑过不少公子哥儿!知道王尚书家的小儿子吗?差点就被他搞得丢了命。
……
楚翘消息灵通,听到那些传闻后,他气都气死了。
你们家少爷才是狐狸精!你们全少爷家都是狐狸精。
丹卿倒不生气。
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他确实是只狐狸精!
“楚翘,你应该攒了不少月例吧。”
这天傍晚,丹卿试探地刚起了个头,楚翘当即满脸警惕,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少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丹卿看他护财的模样,有些好笑。
“你别紧张,我想说,你既然存了不少,我肯定也有不少家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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