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的严格在那是令整个上庭闻风丧胆的存在!
“是……明白。”神仙虚弱地说。
帝君把卷轴和册子扔回去,开口道:“名单,第四页三十七行,自己看。”
神仙按着他的指示翻开册子,果真在那里发现一个名字,而一旁半年来的空格竟然没有打一个勾,这意味着这个人一次都没有工作过......
神仙不禁大为震惊,这么明显的一行空格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太奇怪了,他都怀疑是有人在上面施障眼法了!
半年没有工作的话......
帝君开口:“杂物所扣除十万功德和三个月俸禄,小仙......扣完功德,后杖责之。”
“是。”神仙躬身应道。
等到他重新抬起身时,帝君那道白色的背影早已走向远处。
他回过神来,又回到人群面前,问责了管事上神这件事,结果那人也大感震惊,声称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神仙对他摇头叹气。
“你可知,这次来视察的神君是谁?”
上神看了眼远处已经走远的白色身影,咽了口水。
“雨......神?”
一群神仙莫名同时笑了一下,笑得上神心里发慌。
一个神仙在上神耳边落下了两个字,而后留下彻底僵住的上神,同一群神仙一起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上神终于找回了身体的力气后,回到了殿内。
他望向一群小仙,表情从未如此凝重。
“上神,发生什么了?大人物们都走了吗?”一个小仙问道。
“你们之中,谁叫‘褚沂’?”
众仙你望我,我望你,但却没有人说话。
上神的表情更难看了,他跑到存放资料的书架边,翻找出一堆书籍。
小仙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结果就发现上神翻出了历年来所有的出勤表。
而他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一行空格,每一个空格边缘都对应着同一个名字。
褚沂。
上神彻底呆滞住了。
......
中午。
下庭最高档的茶楼,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茶楼迎来了一个恐怖的大人物。
第二层被全部清空,只因那人喜静,所以上庭的神仙们告知老板要收拾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平台边,白色仙袍的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一旁的桌子上放了简单的几样点心和水果,但男人只是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便放下。
仔细看去,会发现男人平静地扫视远处的云海,灰色的瞳孔很久都没有转动过,几乎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想表达的情绪。
只是机械地,固定地等一会儿,等到远处的云朵被风吹移几丈后,再拿起茶杯抿一口。
好像这种日子已经持续了无数久,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已经自然而然地融汇进生活的每一刻,一直重复,往返。
他心里思考着今天为什么会想着来下庭......也许终于想给自己找点儿不一样的事情了。
不过上庭和下庭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
他略微摇头,嘲弄了一下自己可笑的行为。
他又继续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静静等待着这个平凡的中午悄然流逝。
只是不知到了哪一刻,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突然闯进了一抹不同的色彩。
那是一抹纤瘦的红色,不过那抹红色似乎经过了时间和尘埃的洗礼,渐渐开始褪去他原本的鲜艳,快要变成枯萎的棕灰色。
好在他出现的刚好,即便只有一点红,也能把男人捕捉进去,让两个人从此纠缠在一起,再也逃不掉。
眼珠开始转动,视线逐渐追随那具身影。
那人抱着一个小扫把,从街区的一边,一路扫到了另一边。
这一片住的都是下庭最富贵的神仙。
第一遍,他扫到了一堆散发着光芒的奇怪石头,一看就是能卖很多钱的那种,足以让这个可怜的扫地仙过上一阵好日子了。
他蹲了下来,看着那堆石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嘴上还突然高兴地笑了一下,看着像是赞美的话。
可是后来,他把那堆石头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又开始拿着扫把,从街区的一边,一路扫到了另一边。
第二遍,连路上的每一寸灰都被他扫得干干净净。
扫地仙叉着腰,擦了一下头上的薄汗,看着他的成果满意地笑了。
连一旁路过他的几个谈笑风生的扫地仙都没有这么高兴。
他又开始扫第三遍,这一次,他还唱着歌,似乎还越来越开心了。
楼上的男人彻底顿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为什么做无用功也能令他这么开心。
况且他记得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间,天界的所有杂物仙应该都吃饭休息去了。
为什么这个人既不去休息,也没人来找他。
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情绪开始悄悄钻进男人的心脏里。
第48章
天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 褚沂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喜欢自己的工作,工作的时候,能让他觉得很充实。
每次看见路上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都会告诉自己,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他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这句话给了他奇特的力量。
所以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打扫, 做着这个他最喜欢的事情,提醒自己, 他是一个真正存在的人。
活得越久, 褚沂越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上, 那样的日子会让他感到虚浮,慌张, 仿佛自己就会变成一缕烟消散在这个世界。
所以直到太阳落下的那一刻, 他才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湖边的小屋,简单洗漱一下, 便缩在床上合上眼。
等到睁开眼, 又到了第二天, 他又可以拿起扫把开始工作。
天界的风很温和,路边的柳枝被轻轻拂起, 翩然起舞,如水袖飞扬。
周围安静,只能听到一下一下扫帚打过地面的声音。
原本是这样的。
“为何不去休息。”
声线平淡, 却好听如远古滴落下的雪水。
说话的人等待了片刻,但没有人回应。
直到该回应的人快要撞上男人,他才急急反应过来,收回扫把, 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好好看的人……
这是褚沂见到男人的第一个想法,太美了,哪怕他在下庭生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身上的气质也与常人大不相同,既有望而生畏的威严,但这股威严又没有束缚他,反而比常人更淡泊。
那颗漂亮的银灰色眼眸更是为他添上了神性,灰雾之中仿佛藏匿着什么,让人不敢直视。
今天真是好运,看见真正的神仙了.....
褚沂想着,抱紧了他的小扫把,准备绕过他走过去。
直是才走两步,他就发现男人的目光好像追随在追随自己。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决了,心想自己真是活太久开始痴心妄想了。
心里这么想,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却侧过去偷看他,平静很久的心脏开始一下一下撞击胸腔。
直到他看见男人为他转头的那一刻,耳畔的扑通声彻底达到顶峰。
万年了......怎么可能呢......
脚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身体的力气被不知名的东西源源不断抽走。
他虚弱地扭头,想看看附近是不是有别的人。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的脚走得越来越慢,三步可以走的距离他用了六步,后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踏出步子。
他心里只有一件事,他不想再离那个人更远一步。
他转身,回过头,那一刻,他直直撞进了那片灰色的海洋。
两个人对视了。
啪嗒。
褚沂手上的扫把掉到了地上。
周围的感官已经被剥夺,不知过了多久后,一道声音重新唤回了他的感知。
“你的。”
男人已经走到了褚沂面前,他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扫把,递给褚沂。
褚沂痴愣愣地望着男人,没有反应,男人也没有着急,就维持着手上的动作,等他反应。
一阵风吹过来,褚沂终于想起自己该有所回应。
他双手迅速伸出,捧过扫把,手指还在颤抖,大概是缺乏经验,整个过程显得慌张又无措。
扫把重新落入手中,对方触碰过的地方有种诡异的温度,烫得他几乎握不扫把柄。
害怕重新掉到地上,他只好用尽全力抱在怀里,只是目光还盯着对方那双修长白净的手。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褚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无礼的痴/汉行为,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抬起头,努力和对方对视。
“谢谢。”声音很小,但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真的,很感谢。”
男人低垂着头,目光一错不错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行为奇怪的扫地仙。
半晌,他开口:“你是在杂物所任职的扫地仙。”
“是的。”褚沂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即又觉得怪怪的,添了句,“名义上......算是吧。”
褚沂莫名红了脸。
“我记得,现在是休息的时间。”
“啊?是......”褚沂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见对方视线盯着自己怀里的扫把,立刻反应过来。
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因为除了扫地......我也找不到什么事可做了。”
“怎么会。”
褚沂提起嘴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以前干过很多事,帮药神种草药,自己摆摊子,交朋友......”
说着,他眼里的思绪越飘越远:“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现在也可以做这些。”男人平静道。
“嗯。”但褚沂随即又摇头,“不过我不喜欢做那些。”
褚沂抬头,看见对方用探询的目光看自己,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跳动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身上的诅咒是不是已经解除了,否则怎么会有人耐心地听他讲话呢?
从前只要自己多说几句话,外人就会自动开始忽略他,把注意力移向别的地方。
他努力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讲自己的话。
“其实,我身上有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天生存在感比较弱,所以别人总是无法记住我。”
“......所以无论我在药神,客人,还是......面前做任何事情,第二天醒来他们都会忘记。”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但仔细听却能发现尾音微微颤抖,他也不敢和男人对视,所以没看见对方眼里的颤动。
“但我的工作是不一样的。”褚沂眼里渐渐积累起了光亮,“如果我第一天把天界的街道扫干净,过后几天,天界路过的神仙都会记得有个扫地仙把这里打扫得很干净。”
“所以比起做别的,我还是更喜欢这份工作。”
男人没说话。
褚沂又偷看了他一眼,对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抿唇,扣着手自顾自道:“嗯,你应该也觉得很奇怪吧。”
他不知道,男人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刚才褚沂工作时愉悦的样子。
这个人都可怜成这样了,为什么心情还能这么好?
“那我也会忘记你吗。”
这话一出,下面在搞小动作的人停顿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男人眼睛空了一瞬,也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说这句话,看见那具瘦弱单薄的身体,一股不舒服开始从心里滋生出来。
他刚想岔开话题,结果褚沂就说话了。
“也许会吧。”
他心里笑话自己偏偏要加个“也许”两个字,他明明知道是“一定会”。
但对方主动和他说话这点不同给了他一点虚弱的微光,就凭这点微光,成了他幻想逃离的借口。
“也许明天就会忘记。”
他用力呼吸了一下,平复下来,抬起头看他,唇角漾开一个笑。
“但我要谢谢你,你是第一个主动和我搭话,还愿意听我倾诉这些的人。”
“所以我......可以再请求你多记住我半个时辰吗?”不要明天,哪怕半个时辰也好。
后半句话他说得小心翼翼,几乎带着卑微的乞求,在看不见的地方,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
“算了。”褚沂咬紧下唇,自嘲地笑了笑,是他要求太多了......
见男人没有回答他,他意识到自己该回归正轨了。
“我要继续去工作了......”
褚沂捏紧扫把,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再见。”
他想离开,可是脚上沉重到像是灌了铅,根本提不起来一寸。
眼里莫名晕开了湿意,他努力憋回去,低下头,用全力提起自己的脚。
终于,他迈开了一步。
“其他神仙经常说我的记性很好。”
那道好听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会记住你,一定。”
声音不重,很平缓,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狠狠惊动了那颗没有安全感的心。
“你叫什么名字。”
褚沂彻底走不动了,他声音低低:“我叫褚沂。”
手中的扫把被人拿过去,那人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你今天该休息了,褚沂。”
少年眼中的湿意终于蓄积成一滴泪,滴落到地上。
......
上庭来的神仙们今天看见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那位平日里除了工作就是喝茶的帝君老爷子,今天突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相貌白净的少年。
若是光带回来也就罢了,关键是帝君他老人家看起来对这个少年不一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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