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
桑越心里暗骂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截手腕被烫得小幅度抖了一下,但是没动,仍然稳稳按着桑越的手。桑越马上抬手,想将那截手腕上的烟灰抖落,可对方的力气大了许多,压着桑越的手动也动不了。
……我草,又一句脏话从桑越心里冒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莫名其妙快了不少。
第9章 道歉也不爱听
罗棋用动作按住了桑越的话,开口道:“这边装修应该没花什么钱,我们到时候还得再花钱装修。”
房东清了清嗓子:“怎么没装修啊,工业风现在挺流行的啊,你看那些网红店,不少都是工业风,还有比我这更夸张的呢,说是什么叙利亚风,就一毛坯房,照样排队好几个小时。”
罗棋语气平稳:“这种话没意义,工业风火起来是新鲜感,也是没钱装修的借口,你我心知肚明。哪个工业风不是昙花一现?大学生追求新鲜感,工业风在他们这儿不吃香,前任店主心里应该很明白吧?”
前任店主赶紧点了根烟,没敢接罗棋的话。
房东一时似乎也找不到有力的说辞反驳,但仍然不想松口,酒吧里沉默片刻。
罗棋再次开口:“大学城这边几乎已经定型了,有什么生意也饱和了,新兴产业想试水也不会盘你这么大的店面。这边的问题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学生消费热情高,可消费上限低,这么大的店面在整个大前期都需要自己的经济实力支撑,后期也得不断推出新鲜的营销手段。”说到这里,罗棋淡淡瞥了一眼酒吧的前任店主,前任店主赶紧嘬了一口烟,用烟雾缭绕挡住了自己的脸,罗棋继续说,“除了桑越这个冤大头还有谁能更长久稳定地在你这里租下去?你应该也不想总是频繁地换人,不嫌麻烦吗。”
桑越:“?”
房租最后成功谈下来一年二十五万,装修确实是硬伤,桑越也是打算要大致上重新装修一下的,合同还要做,约了两天后签合同,房东两人道别先走了,给桑越留了一把钥匙。
桑越将人送走,转身回来的时候略有一些心虚,还没忘刚刚自己不小心用烟灰烫了罗棋一下的事儿。脑子里明晃晃全都是罗棋的手腕上落了脏兮兮的烟灰抖了一下的模样,想不通他怎么被烫了也不躲。
罗棋正在洗手间里洗手,桑越站在门口看罗棋的背影。被烟灰烫到的地方明显发红,罗棋正将那一块皮肤对着冷水冲。
桑越嘴张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对着那个背影说:“没事吧。”
罗棋回应冷淡:“没事。”
桑越往前走了一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突然握了我一下,一个愣神我就低头了,它就掉你手上了,你怎么也不躲啊。”
罗棋声音多了些不耐烦:“说了没事。”
桑越闭了嘴,他桑越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跟谁这么解释道歉过,破天荒的一次,结果罗棋竟然还听得不耐烦了。
桑越只好转移了话题:“今天谢谢你啊。”
罗棋转过身,厕所的灯是冷色调,也可能是倒闭了一段时间灯泡上蒙了灰,总之光线阴沉,照得罗棋很不近人情,本来就够冷漠了。他视线轻轻往桑越身上落了一瞬,语气里有明显的戏谑:“不用谢,桑少。”
桑越清了清嗓子:“没有,我都不认识他,叫着玩儿的。”
罗棋径直路过桑越面前,拿起自己放在吧台前的雨伞,抬脚往外走。桑越看得不明所以,追在后头问了一句:“去哪儿啊,不是说请你吃饭吗?”
罗棋冷着一张十米开外都能冻死人的脸,连个招呼都不打,桑越叫他也是连头都不回。
……
什么脾气这是,道歉也不爱听,不道歉又生气。
桑越没回家,打电话叫了大黄过来,说定了后天签合同,让大黄过来看看地儿。
大黄楼上楼下看了一眼,越看越满意。虽然当初桑越说搭伙开酒吧的时候大黄挺痛快的,那会儿他也说了,他觉得开酒吧这事儿桑越认真做的话靠谱,但说实话,大黄确实没想到桑越真能这么上心。
两人是发小,真是从小到大一条裤子长大的,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都是吃喝玩乐过来的,没人认真做过什么事。大黄叫了个外卖过来,桑越去隔壁便利店拎了一箱啤酒回来,两人一起商量酒吧以后的装修风格。这方面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造诣,也没打算自己揽这个活儿,大黄那边有认识的朋友,到时候再沟通就行。
大黄开了第二罐啤酒:“你还真上心啊,当初问你你说认真的,我以为你最多也就是认真玩玩。”
桑越挑眉:“我爸妈估计也这么觉得。”
大黄咳了一声:“没别的意思,就挺突然的吧,之前兄弟们都是一起玩,你突然就认真做事去了……我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那啥,有点寂寞吧,觉得好像确实到了该考虑未来的时候了。就这么玩一辈子好像也不是不行,但真这么玩一辈子吧,又有点……可惜?”说到这里,大黄突然想起来,看向桑越,“你打算跟家里出柜吗?”
桑越手上动作一顿,嘴里的啤酒咽下去,不知道大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目前没这个打算,怎么?”
大黄叹了口气:“没有啊,这不也是人生大事吗,说到这儿就想起来了呗。我估计你爸妈接受不了。这次就闹成这样,以后你要是真出柜,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哎,你跟兄弟说个实话,你是真跟女的不行啊,还是搞同性恋闹着玩呢。”
桑越眉毛都皱在一起了:“你他妈说的什么屁话。”
大黄“啧”一声:“这儿又没别人,那种人不是挺多的吗,最后不都跟女的结婚了,正常吧,我也不太懂啊。”
桑越睨他一眼:“别把司空见惯当真理,人渣就是人渣。”
大黄撇嘴:“行,知道你不是人渣了。”
俩人能聊的话题挺多,聊酒吧,聊自己,聊其他发小,聊别人家的家事,喝酒的时候聊得天南海北。大黄估计今天真的有点儿感怀了,一箱都喝完了还想再转场去酒吧接着喝,桑越按开手机一看时间,十点半多了。
他惦记着门禁,说不去了,回家休息。
大黄这会儿喝得正上头,说什么也不让桑越走,拉着桑越说醉醺醺的话:“你不对劲啊,我就说我哪里觉得怪呢,你怎么回事啊桑,突然就不想当富二代了,还天天晚上跟我玩早点回家睡觉那一套,你别他妈装逼了,你以前哪天不是在酒吧泡一晚上?”
桑越懒得跟一个醉鬼掰扯:“放屁,少造老子谣,我什么时候天天在酒吧过夜了,赶紧回家吧你。”
大黄扯住桑越的袖子:“不行,你今晚必须跟我转场去酒吧,咱俩都多久没在一起喝了。”
桑越抬手拦了个出租车,二话不说把大黄塞了进去。
到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十一点多点儿,桑越一只脚都跨过小区门口的小门了,突然一个折返,往门口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去了。药店的老板正坐在收银台追剧,门口欢迎光临的机器人一响赶紧抬头看。
桑越站在柜台前:“烫伤膏有吗?”
老板拿了一管药膏出来:“这个是大的,三十八,还有小的。”
桑越接过来:“这个就行。被烟灰烫了一下,抹这个够了吗?”
老板问:“烫得严重吗?”
桑越回忆:“挺严重的吧,都红了。”
老板笑了:“那不严重啊,严重的起泡破皮的都有,你这个没事,不抹也行,过两天就消了。”
桑越点头,扫码付了钱:“那就这个吧。”
第10章 多撬几次就软了
罗棋在厨房,厨房里飘出来油炸某种肉类的香味,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抽油烟机“呼啦啦”地工作。桑越一打开家里的门就感受到了无比满溢的烟火气。
桑越晚上其实吃得不多,他本身偏瘦,饭量不大,喝酒喝习惯了,啤酒太撑肚子,饭便吃得少了。一肚子酒,上几趟厕所就没了,所以饿得快。
上次桑越在厨房惨遭滑铁卢,这次没厚着脸皮主动去厨房,想坐在沙发上抽两根烟休息会儿,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家里没烟灰缸,当时桑越还在显眼的地方找了找,没找到烟灰缸只好用外卖盒子充当烟灰缸,那外卖盒子原本是装烧麦的透明盒子,里头没有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挺干净的。
现在桌上的外卖盒子已经不见了,换了一个白色的正经烟灰缸,干干净净的,里头装了点儿水。
桑越点了根烟,点上之后才想起来打开阳台的窗通风,坐回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烟灰缸琢磨。罗棋这人真是叫人想不通,他绝对是嘴硬心软的,不然今天为什么答应帮自己去砍价?那可是两万块钱,再不缺钱的人也不会两万随手就扔在大街上,可罗棋连请吃饭都不要;不然为什么默默换掉自己的烟灰缸?两个人要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干嘛管自己是不是用一个外卖盒子冒充烟灰缸。
可罗棋要真是嘴硬心软,他偏偏又不愿意多做一份自己的饭,问什么都不说,问是不是不敢一个人睡觉不说,问滑板车是不是他的也不说,装什么神秘呢。
没过多久,油烟机被关掉。
桑越假装口渴去冰箱顺了一瓶水,站在厨房门口跟罗棋搭话:“喝你一瓶水。”
罗棋没转身:“嗯。”
罗棋炸了鸡翅,看来是在提前准备明天的午饭,正把鸡翅一个一个往饭盒里面夹。罗棋个子高,厨房虽然空间大,但油烟机的高度有限,罗棋站在油烟机下便显得局促,衬得他整个人无端更高大一些,背影是清瘦的。他回家应该已经洗过澡了,有洁癖的人但凡淋了一点点雨或许都得第一时间洗澡,头发吹得半干,脖颈上服帖地趴着黑发。看不到脸的时候很像一个气质温和的居家好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性格,说不准是很受欢迎的。
罗棋饭量看着也不是很大,饭盒挺小巧的,除了米饭和另一道菜,装进去四个鸡翅就满了,但盘子里还剩下一大半鸡翅。
桑越清了清嗓子:“午饭啊?”
罗棋装好盒饭,将盖子扣好,装进保温袋里,转身将装鸡翅的盘子递给桑越。桑越顺手接了,端着盘子等罗棋说话。
罗棋又从空气炸锅里拿出来一盘子炸薯条,端在手里,转身的时候看着仍然站在厨房门口的桑越:“?站着干嘛呢。”
桑越眨眼:“有我的份?”
罗棋看他:“不想吃?”
桑越赶紧说:“想。”
饭桌上桑越开启话题:“那天我还找了一圈呢,发现家里没烟灰缸,临时用了个外卖盒子。那烟灰缸是你的啊,你不是不抽烟吗?”
罗棋沉默地夹了一根薯条。
桑越没脾气:“你是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罗棋开口:“你问题太多了。”
桑越说:“我问了你也不回答啊。”
罗棋不看他:“那你就少问。”
桑越吐槽:“不是我说,你这脾气也太差了,有朋友吗你。”
罗棋:“没有。”
桑越:“……”
吃完饭桑越才把烫伤膏拿出来:“你手还疼吗?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买了个烫伤膏。”说完将烫伤膏推过去。
罗棋的视线跟着烫伤膏在桌上划动,然后说:“没事,不疼。”看来是不想要桑越的烫伤膏。
桑越又有点搞不懂了,觉得罗棋这个人的边界感真是有些奇怪。他张了张嘴,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说,罗棋已经站起身了,扔下一句很冷酷的话:“你收拾厨房。”
桑越吸了口气:“……好。”
相安无事过了两天,一大早桑越被闹钟叫醒。
今天签合同,跟房东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不得不说桑越最近作息都健康了很多,大黄说桑越以前都在酒吧过夜,虽然确实有夸张的成分,但从作息上来讲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凌晨一两点钟是桑越最精神的时候,就算不在酒吧也得猫在床上玩手机到天都快亮了才愿意老老实实睡觉。
这几天十二点桑越都躺在床上了,手机都玩烂了也才两三点,太他妈无聊了,只能睡觉,这么过了几天作息简直像个中国人了。
这个时间罗棋当然已经去上班了,桑越也懒得点早饭,草草收拾了下自己准备路上随便买点东西吃。打车去大学城的时候没忘记给罗棋发个消息,桑越觉得这事也算罗棋帮忙促成,那顿饭没请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桑越:“今天签合同,上次说请你吃饭你也没吃,吃顿呗?两万呢,不是小数目了。”
罗棋没回消息。
签完合同十点半,房东走后桑越看手机,罗棋的消息已经回过来了。
罗棋:“不用。”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桑越:“吃顿呗。”
罗棋:“?”
桑越:“吃不吃。”
罗棋:“你跟钱有仇?”你跟钱才有仇。
桑越:“对。”
罗棋:“不吃。”不吃拉他妈倒!
桑越狠狠关了跟罗棋的对话框,为表愤怒,他甚至从聊天列表把罗棋的聊天框给删了。死人啊,不吃不问不要不知道,一点儿活人气息都没有,桑越在心里狠狠骂。或许是因为删掉罗棋聊天框的动作太用力,桑越嘴里的烟一抖,一串烟灰落在桑越手背上。
我草!烫烫烫!
桑越飞速甩手,把烟灰从手背上抖落,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么疼吗?他看自己的手背,应该是因为第一时间甩掉了烟灰,手背上没有一点痕迹,刚刚瞬间的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道理啊,没有人被烫到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啊,除非在当时的情境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罗棋很在乎他能不能帮自己砍下那两万块的房租,所以硬生生忍住了疼。那么在乎干嘛,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连晚饭都不愿意多做一份给他的人,可既然这么在乎干嘛拒绝一起吃饭,说到底还不是嘴硬心软吗,桑越不信邪,又从联系人里翻到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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