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姜盈画脸上的犹豫,谢清玄又道:“姜公子,恕我直言。”
他说:“你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受孕,如今又怀了双生胎,母体压力过大,随时可能小产.........所以这两个孩子能保多久,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姜盈画:“..........”他还没从怀了双生胎的欣喜和惊慌中回过神来,就再度面临这个噩耗。
“你的意思是........孩子可能生不下来?我可能会小产?!”
姜盈画傻眼了:“那我,那我怎.........”“如果姜公子信我的话,我倒可以和二叔尽力一试,保住你腹中的胎儿。”谢清玄说:“我自小学医,自信有这个实力。”
姜盈画还是有基本的理智和判断能力的:“我要怎么信你?我可不能拿我腹中的孩子做赌注。何况..........”他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想与公子做一个交易。”
谢清玄说:“若你我能达成这个交易,我愿意拼尽全力,为您保住腹中的孩子。”
姜盈画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没一会儿就站累了,扶着腹部坐了回去:“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公子腹中既然有了孩子,就不能不回到应家,带着孩子认祖归宗。”
谢清玄顿了顿,看清了姜盈画脸上的动摇之后,才复又说下去:“可现在,一来,应大娘子不喜欢您,二来,您与应世子和离已经有三月余,应世子待您之心是否如初,也并不确定,且您腹中的孩子,又无法证明就是应世子的,贸贸然带着孩子去寻父,也未必会被应世子及应家上下接纳,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岂不是尴尬?”
谢清玄说的,正是姜盈画此刻的顾虑。
姜盈画看了他一眼,终于正色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他们接受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帮您试一试那应世子的心,是否还待您如初。”谢清玄道:“倘若那应世子心里还有您,想必让您和您腹中的孩儿回到应家,也并不难。”
姜盈画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是了,倘若应咨能重新接受他,那接受他肚子里的孩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见姜盈画又有点打退堂鼓,谢清玄想了想,又问:“姜公子可还有什么顾虑么?”
“我在想,有孕了又如何,我又学不会、做不好一个合格的妻子和主母,就算回到了应家,母亲也未必会喜欢我。”
姜盈画摇头叹气:“何况这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谢清玄一句话就止住了姜盈画的话头,只道:“难不成,你就甘心让您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沦为应世子在外的私生子么?”
“.......当然不!”姜盈画闻言立刻道:“绝对不成!”
他的孩子,绝对不能当没爹的野种!
“那就想办法挽回应世子的心,带着孩子,重新回到应家。”谢清玄道:“世上无难事,你当初不也说你不能生孩子,但现在不还是有孕了?难道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和主母,能比怀孕还难?”
姜盈画:“........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他咂摸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味来:“你这样极力劝我回到应家,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谢清玄闻言笑了笑,随即慢条斯理道:“原本是想通过娶您,攀上姜家这枝大树,但您现在已经有孕了,这条路走不通,我此刻只能改寻他路了。”
谢清玄道:“我知应世子不喜欢我,但要来日,他知道是我帮您保住了两个孩子,想必,日后在官场仕途上,也多少也会提携我一把。”
他说:“我出身寒门,家中无所助益,为了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我也得找个靠山不是。”
姜盈画哼了一声:“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谬赞了。”谢清玄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也只是俗人罢了。”
“好,我答应你,若你帮我回到应家,我会让我夫君帮你一把的。”
姜盈画迫不及待道:“那我现在........”“先喝药。”谢清玄说:“喝完药再说。”
姜盈画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碗,咕嘟咕嘟把安胎药喝下了。
喝的一滴不剩。
“这样可以了吧。”
姜盈画把碗翻过来,给谢清玄看:“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雪天路滑,你又受了伤,如今的身子已经不适合来回奔波,否则会伤及胎儿,导致小产。这几天,你哪儿也不要去,要安心呆在医馆修养、喝药、保胎。”谢清玄说:“明日下朝之后,我自会去找应世子,将您有孕的事情告诉他,探探他的口风。”
他别说,别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天色已晚,姜公子休息吧。”
姜盈画想了想,也有道理,点了点头。
他看着谢清玄走了出去,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道:“你明天可一定要把我有孕的事情,告诉应咨啊。”
谢清玄脚步一顿,闻言背对着姜盈画摆了摆手,并未回头,随即便走出去了,徒留姜盈画一个人在房间里,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一晚上,反复用掌心抚摸,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清晨,谢清玄回府中换了一身官府,在清晨的初雪之中,风尘仆仆地朝皇宫走去。
他是五品下官员,所以只能站在文官队伍的中后排,远远看着应咨身站在武官前列时,高瘦挺拔的背影。
看着那个身影,谢清玄脑海中一时只能想到“身形玉立、如松如鹤”八个字。
那个人,是长平侯的嫡长子,是当朝的世子,更是皇太子的伴读和义弟,身份之尊贵,家世之显赫,让人望尘莫及。
若不是他拼了命的读书,或许连应咨的一个衣角也看不到。
谢清玄还记得,那年金榜题名,金銮殿上,梁帝钦点他为状元,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一愣,后又是哈哈大笑,对着周围的官员说,说他长得有五分像出征在外的应世子。
那时,他还在好奇那应世子究竟是何模样,后来亲眼目睹应咨的姿容,这才发现,有些人的容貌和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一句话不说,仅仅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他是那样的矜贵无双,即便谢清玄倾尽所有去追寻,也终究是像其形,而不能仿其真正神韵。
应咨就是应咨,大梁独一无二的应咨,从来只有别人像他,而没有他像别人。
朝堂之上,谢清玄一直在走神,只有应咨说话的时候,他才能稍微集中一点注意力。
散朝之后,谢清玄随着人潮走了出去。
应咨和应琏并肩走着,似乎是在聊刚才说的率兵南下剿游匪的事情。
谢清玄见应咨周围的人不多,抓了个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应咨的面前,挡住了应咨的去路。
应咨走到一半,发现前面的路落下了一层阴影,有些疑惑的抬起眼:“..........”“应世子。”谢清玄振了振衣摆,随即拿着绿玉笏,弯腰郑重行了一个礼。
“.......嗯,”应咨品级比他高,点过头就当行过礼了,问:“谢大人,怎么了?”
“下官有要事要告知世子,请世子借一步说话。”
谢清玄起身道。
“.........?”应咨有些不解:“大理寺并不归我管辖,谢大人若是有公事,应该禀告姜世子。”
“此事并非公事,而是私事。”谢清玄坚持道:“此地人多眼杂,并不方便,请应世子借一步说话。”
应咨:“...........”他和应琏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
但应咨思考再三,还是答应了:“好吧。”
他说:“我现还有公务在身,请大人在碧玉茶楼稍等我片刻,我忙完公务之后,换身衣服便来。”
谢清玄道:“好。”
等谢清玄离开之后,应琏方转过头,看向应咨:“哥,这人找你什么事儿啊?”
“........不清楚。”应咨一边往皇宫门口走,一边随意说道:“刚刚说到哪儿了?南下剿匪?”
“对。”应琏不好意思笑道:“南下剿匪之事,陛下交给了应家。但........清颐如今已经孕八月余了,身子笨重,不太方便,太医说,可能下个月末就要临盆,所以.........南下剿匪之事,可能还要拜托兄长了。”
“好。”应咨应下:“我知道了。”
他和应琏商量好之后,回到家中,脱下官服,换了一身常服,才去碧玉茶楼赴约。
和小二报过之后,小二引着应咨来到了定好的房间。
谢清玄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了。
炉子上煮着热腾腾的茶,旁边还放着些许干果和金灿灿的橘子,谢清玄低着头,纤长白皙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剥开干桂圆的壳,片刻后方将其放入口中。
应咨见状,解下披风走了过去,在谢清玄的面前坐了下来,笑道:“外面冰天雪地,屋内却生着热茶,谢公子真是好兴致。”
谢清玄闻言抬起头,看着应咨,片刻后笑道:“应世子百忙之中赏脸见下官,下官惶恐,不胜荣幸.......请坐。”
他将白瓷茶杯放在了应咨面前,随即给他倒了一杯水仙茶。
澄黄绿色的茶汤咕嘟嘟冒着泡泡,应咨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感受着茶在舌尖上的回甘,半晌才道:“谢大人今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自然是正事。”
谢清玄道:“应世子,我今日要和你说的,是姜盈画姜公子的事情。”
听到姜盈画的名字,应咨的眼神闪烁片刻,半晌,缓缓抬起头来。
他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盯着谢清玄看了许久,才缓缓道:“........他怎么了?”
有什么事,是姜盈画不能亲自来和他说,非要让谢清玄转告的?
谢清玄说:“他现在,在我家的医馆内。”
应咨来不及思考刚才的问题,放在茶桌上的手指瞬间收紧,手背上绷起青筋:“他........他病了?”
“不。”
谢清玄说:“是他有孕了。”
“...........”满室沉默。
第53章
纵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将谢清玄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真到了谢清玄开口的时候,应咨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愣住了。
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超乎他的意料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用力收紧,半晌,他才抬起头道:“这是........他来让你告诉我的?”
谢清玄“嗯”了一声,又抬手给他续了一杯茶,道:“他现在身子不方便。”
应咨心想,你们之间的关系何时变的如此好了?就连姜盈画怀孕这种事,都需要谢清玄前来转告他?
——难道说,这孩子其实........就是谢清玄的?
他倒是隐隐约约有听说,姜培安有心拉拢这个下属,一直想给谢清玄安排一门亲事.........说不定,姜培安就是想把姜盈画嫁给谢清玄.........而这个孩子,其实也是谢清玄的。
毕竟,姜盈画离开姜家的时候,他还没有怀孕;而且如果姜盈画腹中的孩子不是谢清玄的,有孕有喜这件事,应咨为什么没先从姜家人口中听到,而是从谢清玄这个和姜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口中听到了?
想到这里,应咨莫名有些心绪不稳。
他忽然抬起手,指尖用力捏住了茶杯。
一向沉稳理智的他,此刻感觉心下乱糟糟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涌向喉头,但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那你........有照顾好他吗?”
“.........?”谢清玄闻言一愣。
他将茶壶放在手边,用帕子擦了擦手,随即抬起头,看着应咨严肃的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许久,方道:“应该有吧。”
他说:“他现下就在我家的医馆内,我已派了人照料他。”
所以你的两个孩子都很安全。
应咨点了点头:“........那就好。”
谢清玄想问应咨什么时候把姜盈画接回去,应咨却已经站起了身。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接过了侍从递过来的披风,似乎有些急于想要离开:“那姜盈画就拜托你照顾了。”
他拱手行了一礼:“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言罢,他竟然径直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谢清玄:“...........???”
他站起来,大脑飞速转动,刚想说些什么来拦住应咨,但应咨的动作比他还快,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门后,等谢清玄追出门去的时候,应咨人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谢清玄:“.........”他赶紧一个箭步冲下楼去。
但他毕竟是个文臣,平时缺少锻炼,跑步都还不如应咨走路快,追下楼梯时满头是汗,用力喘了两口气,等歇够了,走到门边的时候,应咨已经扬起马鞭,嗖的一下离开了,原地只剩下马蹄印和雪尘,呛的谢清玄至咳嗽。
谢清玄刚才下楼的时候,走的太急,忘记披披风了,走出门外被风一吹,察觉到了些许冷意,打了个哆嗦,又转身回到了茶楼里。
不管了,反正话已经带到了,他回去之后,也好和姜盈画交差——“......什么,你说,你说他知道我有孕之后,竟然就这么走了?!”
医馆内的姜盈画听到谢清玄所说的话,登时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
他怀孕已经近五月了,在室内不穿厚厚的冬装时,小腹已经很明显看见微微的拱起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似的,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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