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吧台边响起,掩盖了无数的抽气声。
梅菲利尔遥遥望了一眼,转头端庄道:“英格瓦尔在那里,面前摆了一碟草莓饼干的就是。”
卡洛莓斯点点头,礼貌道谢:“谢谢嫂子。”
梅菲利尔温温柔柔地笑,摆摆手,说:“都是一家虫,不用客气。”
那边的英格瓦尔已经快窒息了,这么魔幻的场面,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突发臆想症。
怀里突然一重,一大束鲜嫩的白玫瑰被塞进他怀里。在花后面,是卡洛莓斯精致得过分的面容。
蓬松光泽的粉卷发,末端却系着一条深色的绸带。紫色蕾丝的款式,是从他发尾抽走的那根。
“恭喜,塔洛西部长。”
英格瓦尔被周围的草莓香甜到发晕,无论是饼干上的草莓果酱还是身周的信息素。
卡洛莓斯静静等着,这一次接过花的雌虫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说:“你……能不能换一个称呼?”
英格瓦尔隔着白玫瑰看向卡洛莓斯,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他想要名字,区别于礼节性祝贺的证明。
卡洛莓斯想了想,随后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白玫瑰,轻轻抵着唇瓣。
笑得眉眼弯弯,卡洛莓斯轻声说:“祝贺你复职,未婚夫。”
玫瑰被转了个面,轻抵上对面虫的唇。
英格瓦尔脑中一声轰鸣,完全呆住了,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愣愣看着对面笑颜比花更美的虫。
良久,泪水比语言先一步发声,落入花心,被温柔接住。
第70章
“不哭。”
眼泪一滴滴地落, 被花心全盘接纳,蓄起一枚小小池塘。
池塘壁是纯白的花瓣,池塘里存着纯粹的爱。
不需要怀疑, 不需要忐忑,读取到的情绪让等待仅仅是等待,而不是焦虑的助燃剂。
“好的,我努力。”英格瓦尔哽咽道。
可是显然, 他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成效,可能还起了点反效果。
细碎的呜咽从喉咙里蛄蛹出来,跟张牙舞爪但毫无气势的小兽一样,满满的都是无助惊惶。
他在害怕, 害怕是幻觉,害怕是梦, 害怕下一秒, 世界就碎了。
怀里的花束被挪到一边,光滑的玻璃纸质感被绵柔的布料取代——他被揽进了温暖的怀抱。
卡洛莓斯哼着轻缓的摇篮曲,一下下顺着英格瓦尔的头顶,感受到怀里的躯体一点点僵硬, 然后是颤抖,再然后, 是扣紧腰背的手臂和无声却喧嚣的哭泣。
“谢谢……谢谢……”
谢谢你, 愿意原谅我。
谢谢你, 愿意来找我。
谢谢你, 还愿意爱我。
谢谢……谢谢……
梅菲利尔看得有些胃疼, 不善的目光扫过围观的虫群,冷冷提醒:“还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接收到危险信号,工作虫们顿时作鸟兽散, 悄咪咪地迅速回到工位,埋头不起。
甜瓜虽然好吃,但显然还是生命更加宝贵。
虽然没有胆子录像,但是脑子里存了顶头上司的终生黑历史,还是有着随时暴毙的风险。
若要虫不知,就让他不知。一旦部长问起来,就说没看到。
他们是那么热爱工作,当然会提前结束休息,早早回到岗位上,那必然是什么都没看到的。
梅菲利尔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一脸嫌弃地快步走开。
哭得一点美感都没有,丑死了。
而终于捡起理智的英格瓦尔回想刚才的一系列行为,也是恨不能穿越时光回去掐死那个自己。
太狼狈了,一点也不体面,一点也不优雅,是能在试用期被无情退货的程度。
被哄成胚胎的英格瓦尔长回了一半的脑子,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桌边的卡洛莓斯,开始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因为这个被甩掉。
卡洛莓斯坐在桌边,正在煮柠檬红茶。唱久了嗓子有些干,煮点茶润润,下午还能配些点心消遣一下时光。
精神丝线又传来了乱七八糟的情绪,卡洛莓斯已经见怪不怪了。
习惯了,英格瓦尔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虽然面上不显,嘴上不说,但是内心活动异常丰富。
卡洛莓斯不喜欢解毛线球,对于这种一团乱麻的东西,他找到的最佳解决方法就是,一把火烧了了事。
“有空陪我用晚餐吗,未婚夫?”
“有的。”
英格瓦尔瞬间把其他想法全部抛之脑后,光速回应。
往壶里扔了几块方糖,搅拌均匀,卡洛莓斯嗅着逐渐融合的香气,愉快地眯起眼,笑道:“那说好了,不要失约。”
“不会的。”英格瓦尔保证道。
就是家族祖坟被炸了,他也不会爽约的,他只会找出最光鲜的衣服,愉快赴约。
茶煮好了,卡洛莓斯给机械侍者下了指令,让它送到英格瓦尔的办公室。然后自然地牵起英格瓦尔的手,也往那个方向走。
他握住的手整个都是硬邦邦的,关节僵硬得不行,英格瓦尔就那么愣愣地被他牵走了,直到回到寂静私密的办公室,也没有回神。
卡洛莓斯躺进沙发里,歪头笑着提醒:“亲爱的部长,如果你没能按时完成工作,那我们的晚餐就要留到下一次了。”
英格瓦尔瞬间回神,回到办公桌后,铺开密密麻麻的光屏。
透过半透明的电子文件,卡洛莓斯可以看到英格瓦尔的目光无比坚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很快解决。”
温暖的午后,灿金色的阳光从落地窗打进来,斜斜照在卡洛莓斯脚边。
闲闲翻着法典,卡洛莓斯端着茶杯轻抿一口,遮住唇边的浅笑。
有点可爱。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结婚前的时光,牵手、拥抱、共进晚餐。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条约的绑缚,没有了生死的阴霾,他们简单纯粹地过着婚前的磨合期。
晚餐后的散步路程有些长,不知不觉就沿湖走了很多圈,回家的途中,卡洛莓斯才惊觉身体的疲惫。
靠进英格瓦尔怀里,卡洛莓斯抱怨着:“你也不提醒我。”
紧绷的后腰肌肉在娴熟的按摩手法下逐渐松缓下来,卡洛莓斯扒着英格瓦尔的衣领小小咬了一口,泄愤。
“抱歉,湖里的月色太美,一时沉迷,就忘了路程。”
英格瓦尔克制着胸腔的起伏,尽力不震到趴在他身上的卡洛莓斯,哑着声解释。
漂亮的茶棕瞳微微眯起,卡洛莓斯伸出指尖戳在英格瓦尔喉结上,微微用力。
“说谎。最后一次机会,你看什么入了迷?”
被按住的那块骨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上下下地滑动,卡洛莓斯好整以暇地等着答案。
薄薄的水光蒙上了紫瞳,眼尾耳尖生理性充血、发烫。
“看……我的未婚夫。”
大半身都接收到了压迫感,其中又以命门的感受最为鲜明。英格瓦尔温顺地凑上去,顶着喉结上的压力贴近白嫩的脖颈,呼出灼烫的吐息。
“我怕一眼没看住,他就不见了。”
“这个解释可以吗?”
卡洛莓斯撤了抵住喉骨的压力,顺着摸到耳后,捏着滚烫的耳垂揉了揉:“不接受,我不会消失。”
体温的差距在脖颈间体现得淋漓尽致,卡洛莓斯的颈侧已经蒙上了一片细碎的水珠。再一次呼吸时,水珠下滑、融合,越滚越大,最后没入衣领之中。
“要用戒指圈住我吗?这样会不会安心一点?”
英格瓦尔沉默着没说话,随后,更紧地把卡洛莓斯抱进怀里,埋首在他颈窝,嘟囔着:“你学坏了。”
“你故意试探我。”
“嗯哼~”
卡洛莓斯不置可否,揉搓着指尖下的耳垂软肉,扬声道:“所以?”
英格瓦尔努力克制着喘息,尽力使声音听起来正经严肃:“我不会的。”
“束颈链的链条在你手里,你可以随时喊停。”
尾椎被往上推了一把,卡洛莓斯的体位瞬间拔高,处于完全的掌控位。
英格瓦尔贴着他的心口,湿着眸子,可怜巴巴地说:“给我套上好吗?”
“你圈住我,我才安心。”
太漂亮的眼睛总是有着过于强大的蛊惑能力,要是真的被蛊惑了掉进陷阱里,就危险了。
卡洛莓斯沿着英格瓦尔的锁骨上缘划出一个半圆,垂眸看着他,认真道:“还有半个圆,你给我补上吧。”
“这样我们就被圈在一起了。”
卡洛莓斯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是什么心意相通的模范伴侣。他很多时候并不能理解英格瓦尔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他能够感受到的是,英格瓦尔在努力向他靠近。
打磨掉会划伤他的棱角,切割掉想要禁锢他的链条,本意不坏,但是矫枉过正了。
再过一点,他会把自己丢掉。在实验结束之后,仍然想要成为他手下的“实验体”,用唯一的依附来绑架双方。
那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卡洛莓斯不希望,监控画面中的那一幕再次发生,他不需要一个默默蹲守在床边的侍者。
英格瓦尔明明可以直接上来,不是吗?那么大的床,又不是睡不下,他也没有睡相差到会把伴侣踹下去。
英格瓦尔长久长久地没有动作,飞行器驶过又一条街道,离目的地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路程时,他才给出了回应。
代表禁锢的圆环没有被补全,双臂交错相叠,疏松但温暖的拥抱圈住了双方。
“你明天还会来吗?”
卡洛莓斯沉吟片刻,反问道:“没有正经理由也可以来吗?”
“当然可以,我给你访问权限,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英格瓦尔答得飞快,生怕他反悔改口一样。
“哦。”
卡洛莓斯应完一声,舱室内的呼吸声就只剩一道了。还有一只虫因为没等到正面回应,把自己的呼吸给截了。
卡洛莓斯有些好笑地拍拍英格瓦尔的后背,没给他憋死自己的机会,语调轻松柔和地说:“我要柠檬慕斯和红茶,还有童话书。”
“当然,如果你准备了让我满意的午餐,我可以在中午之前到达。”
英格瓦尔显然有把这句话放心上,第二天大清早,卡洛莓斯就收到了一系列餐品制作过程的录像。
毫无疑问,主厨是英格瓦尔。
丰盛的餐品被放入保鲜餐盒中,英格瓦尔一边系着精致的绑带,一边解释道:“这是双份的午餐。”
苍白的指节穿梭在浅粉色的丝带中,缠出稳固美丽的蝴蝶结,配着这样的画面,画外音低低道:“我等你来。”
看完所有录像,卡洛莓斯深深叹气,起身到衣帽间挑选服饰。
他觉醒后的身量比成年前高了不少,现在衣帽间的服饰全是雄父后来购置的。
回家的头两天,雌父还在给他添置衣物用品,无微不至。现在,长辈兄长都去过他们自己的幸福时光了,偌大的宅邸就只剩下他一只虫。
很快,他也要离开屋子了。
卡洛莓斯面色不变地取出一件非常成熟向的衬衣,又取出一件能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外衣,穿戴整齐后出了门。
他有些馋甜酒了。
成年虫的下班消遣时光,他要是打扮得太幼稚,容易让英格瓦尔进去。
还是不要让这种事情来打扰他们了。
第71章
临近春日的冬, 在余晖落幕后掀起细小的寒流,以此挑出轻薄白雾和绯色驳痕来装点寡淡的季节。
被室外寒气提升的代谢功能在进入温暖室内的瞬间,还不能迅速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超出散热能力的产出热量, 急匆匆地掀掉外罩的大衣,“哗”一下冲入朦胧暧昧的气氛里。
英格瓦尔的视线一下子就凝住了。
纯黑的衬衣完美贴合曲线,没有留出多少可供遐想的空间,直截了当地展示修长优美的线条。
冷峻的银色描边起了与预设相反的效果。目光被其吸引至锁骨之上, 却没能遭受到冰冷锋锐的警告,甚至在纯净柔软的美丽里进一步变得放肆。
其实这是一件商务款的正装内衬,只要气质冷淡高贵,就可以轻松驾驭。
但显然, 兰芙错估了卡洛莓斯的表现形式。
英格瓦尔手里拿着卡洛莓斯刚脱下的外衣,突然有种不管不顾再给他裹回去的冲动。
什么预设, 什么打算, 他都不想要了。
这太要命了。
直接抱走带回家藏起来的想法不断从心底冒出,被一锤子打散后又立马凝实,张牙舞爪。
话到嘴边,几经周折, 还是被咽了回去。
英格瓦尔伸臂跨过高脚凳,虚虚拢在后腰, 几乎把卡洛莓斯的身影完全笼罩。
作为应邀者, 忤逆、破坏发起者原定的安排是非常失礼的事。他不能保证, 还会有下一次。
那就只能在有限的权利里, 达到自己的目的。
“想喝什么?”英格瓦尔将纸质单推过去, 轻声问。
夜并不算深,店内只有刻意营造朦胧氛围的灯光,还远不到真正混乱的时刻。
卡洛莓斯低头看去, 对着完全陌生的饮品犯起了难。一众饮品的名字都晦涩不明,没有标明原料也没有口味介绍,只有朦胧不清的简介,满满的蛊惑意味。
但是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体验酒馆文化,更没必要在一堆简介里玩猜谜游戏。
视线扫过吧台,卡洛莓斯成功找到了眼熟的材料。
卡洛莓斯仰头看向英格瓦尔,直钩抛饵:“我想喝上次你给我调的。”
“……”
做不扫兴的应邀者的理念摇摇欲坠,最终还是躲不过大厦倾颓,只余废墟一片。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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