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矜浑身僵住了,那是……明天。
第50章 越狱
牢房中寂静了片刻,随后又响起稀稀拉拉的议论声,大多是些意料之内的叹息和苦笑,仿生人们互相拥抱着作最后的告别。
“塔丽丝,很高兴能认识你,如果不是来到这儿,也许我一辈子都找不到像你这样志同道合的好友了!”
“温尼尔,让我再抱抱你,我第一次听见这样美妙的琴声,我总觉得你是我生命结束前上天赐给我最后的礼物。”
“姐姐我还是有点儿怕,怎么办呜呜呜……”
“害怕死亡是正常的,没事的小辛,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把你的名字刻入最后的代码里。”
……
宥矜却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双腿好像被钉在了那块投影前。
他要死了?明天?和这群仿生人一起?
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彷徨,他原本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此刻却觉得不甘心极了,他发现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他没回下城区看看,没搞清楚艾斯芒现在怎么样了,甚至连回家的夙愿也只是在幻觉中极为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他只是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吧,凭什么要稀里涂糊死在这儿,凭什么偏偏是他倒霉的来了这儿?他只是和大多数游戏迷一样,热衷于尝试各种游戏,但绝不想亲自面对屏幕另一边的怪物和黑暗背景,也不想变成什么稀有的品种,背负着永无休止的纷争,牵扯着本不属于他的命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不,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轻易的死在这,起码不是这样,他带着强大的异能,没来得及为朋友们做些什么,没来得及探清自己想要的真相,就平庸的被抹去了。
宥矜站了很久,木木的盯着那块投影,漆黑的瞳孔中是倒映放大鲜红的字,好像深深扎在了他眼中,他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年轻人,你不去和他们说声再见吗?”
身后响起老人的声音,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已经和其他人混得比较熟,拉上谁都能聊两句。
宥矜呆呆回过了头,嘴唇轻微嗫嚅着,声音很轻:“我是人,是真正的人,我不能死……”
老人沉默的看着他,眼中似有悲悯。
惨白的光线在烟雾的氤氲中显得幌恍惚,折射在金属栏杆上泛着冰冷刺目的光,牢房里的温度好似也低了下去,丝丝森然寒意顺着脚底爬上身体。
他一遍又一遍轻轻重复着:“我不能死……”
宥矜呼吸一滞,骤然瞪大了眼,一股刺痛从左手手臂蔓延向全身,他能清晰感觉受到那阵痛觉像水一样浸过全身。
死寂已久的亚当突然有了动静,响了几分钟的错乱代码后脑中的面板显示出图象和文字,图象中是一个黑色小方块,绿色的回形针说明正在进行链接。
宥矜几乎忘记了呼吸,这是克里琴斯给他的东西!
机器人进来时打开网络的瞬间方块就被激活了,将病毒顺着网络生长到有瑟罗痕每一个角落,疯狂地攻克着有瑟罗痕内数道信息防火墙,速度快得像秋天成片的蝗虫过境。
宥矜眼睁睁看着面板上一点一点建立起整个有瑟罗痕的结构框架,然后加载出践路线、安全通道、下水道和狱警巡逻范围,连机械兽的行迹也包括在内,很快完整的三维有瑟罗痕模型出现在了他眼前。
宥矜喉结滚了滚,操控着面板迅速查看所有路线。他一遍遍列下每条路线,可惜有瑟罗痕的布局和排兵都很精密谨慎,勉强行得通的路线都寥寥无几,直到列下第一千四百八十六条路线、宥矜发现这条路可以避开所有的巡罗范围,只要搭配上电流使用。
宥矜一下瘫坐在地上,绝处逢生的契机让他有种终于得以探出水面喘气的感觉,他仰头双目失神看着天花板,过度支透脑子后有些昏昏沉沉的,心中再多狂喜也没力气做出表情。
老人却以为他是崩溃得受不了了,刚要坐在他旁边开口,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那冰凉的手指带着颤抖的幅度。
宥矜喘着气说:“我、我知道逃出去的方法……你叫、叫上大家,我们可以、在明天之前,一起跑出去……”
……
众人静静听他说完,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宥矜愣住了:“为什么?“
“你说的路线我们不一定能出去,我们体内的战斗系统程序都已被清空,连稍微高一些的墙都跃不过去。”
“而且走的人太多,很容易惊动狱警。”
“我们体内有太多零件和智能装置,绕着信息域边缘走也容易被捕捉到信号。”
“再说了,我们能逃去哪儿呢?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仿生人的容身之地。”
“我们没有可供驱使的电流用来逃跑,只会连累你,你、能走一个是一个吧,我也觉得你不属于这儿,逃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
宥矜缓缓低下了头,很久才说:“抱歉,没能带你们一起走。”
“不是你的错,“女人的红唇依旧鲜艳,她拍了拍宥矜的肩膀,吐出最后一口烟,“逃吧。”
……
宥矜不知爬了多久,他的双手电磁场和电流并上,通过释放电流,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磁场,用磁场与建筑物中的导电和磁性物质之间的吸引力,吸附在墙面上慢慢挪动。
他紧紧贴着墙面,一墙之隔就是几个在谈话的狱警,带着刺鼻味道的风刮过他身上,吹落几滴额边的冷汗。
宥矜大气不敢喘,等他终于爬到有瑟罗痕的塔尖上,底下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他咬紧了唇,是那时仿生人们约定好在被销毁前制造出一些混乱为他争取时间。
整个有瑟罗痕被一圈巨大的电网包围起来,然后又是一堵高墙,唯一的大门被死守严防,空中时不时飞过巡逻的无人机。
此刻无人机被底下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亮起红色警报飞过去。
宥矜看准时机化出触手,变成了水母形态,触手绕着塔尖转了一圈将自己整个人飞一般甩出去,果不其然还是落在了电网范围内。
电网霎时聚集起数伏强电流攻向异物,好在宥矜平时和电流打交道习惯了,这点强度只像是洗了个很烫的热水澡,虎牙刺穿了舌尖,他死死咬着牙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到翻过了电网,宥矜躺在电网和围墙的夹缝间,被电得全身发麻,抖得像筛子,他头一次希望以前漏电时电流能大点,给自己电些抗性出来。
宥矜又同样用磁场电流碰上墙内的金属导电物质,将自己吸附在墙上一点一点攀爬上去,直到有瑟罗痕里响起铃声,他才爬到了墙头。
他坐在墙头抹掉挡在眼睛上的汗水,有些出神地望着那间牢房的方向,有瑟罗痕里升起一股白烟,代表又一批仿生人的躯壳被烧毁。
宥矜攥紧了身下的砖石,手被锋利的边缘磨出血,他却感觉不到似的怔怔看着那阵即将散去的白烟,随后他猛地撇开了视线跃下墙头。
宥矜头也不回的、拼命往圆台的方向奔去,甚至没注意到一路上往日热闹的街市都安静了不少,天空撤去了醉生梦死的彩色,被一片灰黑笼罩着。
……
左昭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这么多年来,实验室和他的家没什么区别,他住在这,吃在这,毕生的心血也都在这被研发出来。
这里宽敞明亮,满眼白蓝冷色调,各种精密仪器和复杂都器械有条不紊列在室内,角落摆着一盘克隆绿植,叶片上沾着水珠。
左昭坐在沙发上,手里捣鼓着精细小巧的零件,偶尔拿起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一口,艾斯芒躺在对面的机械躺椅上,身体被固定住,他冷冷盯着左昭。
左昭脸色如常专心摆弄着手里的东西,艾斯芒则面无表情看着他,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艾斯芒终于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默。
他用力挣扎着身体,声音带着怒气:“放我出去!”
左昭抬头懒懒看了他一眼:“别乱动,你伤得很重,还想不想要把手臂接回去了?”说完他晃了晃手中的零件。
艾斯芒不动了,但还闷着一肚子气:“那还不是被你打断的?”
左昭动作一顿,“哼”了一声:“不过百来年不见,你真是翅膀硬了,还学会顶嘴了,”随后他又瞪了艾斯芒一眼,“要不是你非要冲出来,那能打到你身上吗!”
艾斯芒不甘示弱瞪了回去:“我喜欢他,保护他有什么错!”
“喜欢?”左昭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让你拥有自我意识不是叫你用来谈恋爱的!你宁愿销毁自我保护机制也要救那只水母,他究竟有什么好的,他只是一只水母你清醒点!”
艾斯芒着急地反驳:“我很清醒,他不是普通的水母,他能放电!而且他都没有嫌弃我是仿生人,我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一只水母,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谈恋爱,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好……”
左昭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想想你的出身,没有人会拒绝一个从巴别塔出来的S级仿生人,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能在你身上捞到多少好处。”
“才不是,”艾斯芒执着地说,“他一开始是要赶我走的,是我一直缠着他……”
左昭打断了他,有些不可置信:“所以是你死皮赖脸要跟着他?”
对上艾斯芒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左昭气得半晌没说出话。
许久,艾斯芒不甘心地问:“你把他带去哪了?”
第六百零七次,左昭终于回答了这个问题:“有瑟罗痕。”
艾斯芒睁大了眼:“你没把他交给公司?”
左昭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有些疲惫:“我不想干涉太多了,从前我总以为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一生呕心沥血,结果世界走向了我最不想看见的结局,资源枯竭、民众矛盾、战火纷飞,我已经老了……但有些人的贪婪是永远填不满的,无论再快的再先进的科技都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也不会真正希望世界和平美好,资源充沛,他们只想站在权力和金钱的顶端俯视所有人。太过强烈的人为干预只会让事情走向对立面,随他去吧,我也是时候该听天由命一回了。”
“你又乱动什么?”左昭睨了他一眼。
艾斯芒抠着躺椅上的按键:“我要去救他 ”
左昭翻了个白眼:“放心,他死不了。”
艾斯芒一顿:“为什么?”
左昭垂眸修补着手中第二块零件:“能得到我学生的认可,他不会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封建老爹和叛逆小子[化了](恋爱上)
第51章 触不可及
入目是一片连着天际的橘红,滚滚浓烟挡住了地面,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四周,街道建筑物在冲天的黑烟中若隐若现,整个下城区好像罩在一场怎么也扑不灭的大火中。
通行大厅已经没有工作人员待在岗位上,圆台上孤零零站着几个人,神色疲惫,身上的衣服满是褶皱,脏兮兮的沾着灰尘和火药屑。
宥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等升降机启动,几乎是连滚带爬跳下了圆台。
浓烟裹挟着硫磺味灌进喉咙,每次呼吸都有股烧焦的酸苦,宥矜蹙着眉望向周围,街边燃烧起一簇簇火焰,黑色的灰烬漫天都是,打着旋飘在烧焦的广告牌上。
路面上泥泞不堪,裂开一条条口子,泥水混着血水,散发出阵阵腥气,时不时有混凝土碎块和铁架从头顶坠落。街边的商铺玻璃上布满弹痕,水管断裂,喷发出乌黑的水。街上几乎没有人,只能隐隐看到几个身影在战火间穿梭逃亡,或在掩体中搜寻仅剩的物资。
整条街变成了残骸一样的战地,满目疮痍,钢筋水泥裸露在外。
路面还在微微震颤,远处传来混沌的轰鸣声,嗖嗖的炮弹声伴随着哭喊尖叫,此刻的下城区用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
宥矜脑袋嗡嗡作响,他直直冲向十滚轮的方向,期间从高空砸下的燃烧物在他背上燎出了几道黑痕也没注意到,他大口喘着气,好像这辈子都没跑过这样快。
十滚轮酒吧门口这条街同样沦陷了,到处都是被烧焦黢黑的痕迹,往日气派的大门被炸得渣都不剩,巨大的广告牌也不知道去哪了,几根断掉的电线挂在空中滋滋冒着火星。
玻璃碎了一地,宥矜急匆匆走进酒吧里,里面如同被洗劫一空似的,落满了火药烟灰和黑色的灰尘,看着像多年没住人的废墟。
吧台上的酒瓶碎得干干净净,厨房里什么都没有,他又赶到自己的房间查看,不出意外全都被搜空了,灰烬满屋都是,一时间,宥矜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会有事的,薰阿姨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
宥矜只能按着砰砰跳个不停的胸口安慰自己,祈祷尺薰千万不要出事。
越往远处走,街上的惨状更甚,路边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在一起,血肉模糊,渗出的血水一直漫到脚边汇成一洼水坑。
宥矜的瞳孔中尽是满天烧得通红的战火,他跌跌撞撞跑过崎岖的路面,钻过燃烧的架子,穿过铺满碎石的巷子。
巷子里空荡荡的,莉莉安的屋子也是,墙上挂满的小电视机被砸得四分五裂,墙缝凹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造梦仪也通通被毁坏砸烂,克里琴斯和米歇尔不见踪影。
宥矜呆呆抱着臂蹲在角落,看着满屋狼藉出神,他们会去哪呢?他们能去哪呢?他们……
他开始后悔当初去了上城区,要是能稍微晚一点,只要再晚一点,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有经过改造的身体,算不上数一数二,但保护几个人也是可以的不是吗?他的异能那样强悍,如果他没有走,他们如今就不会下落不明、生死不明,如果不是他非要去巴别塔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线索,艾斯芒就不会被重伤带走,如果他没走……就好了。
浓烈的硝烟味刺得他脑袋发涨,一阵一阵的钝痛,宥矜猛地站起来,对了,还有蜘渡,他们可以躲去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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