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到这快八月底的时间了,他还看到有村民在侍弄地里刚小腿高的豆株,那还只有叶没有豆的豆株,一看就知道距离收获还得小俩月时间。
——霍徵可不是那五谷不分的人。
村长也不隐瞒,甚至想搭上这个做生意很豪爽的贵人。
他并不需要霍徵给他多高的价格,只要不恶意压价,爽快给钱,在他和村民们的眼中,就是格外好的人。
村长道:“不只是做豆腐、腐乳、豆干那些。”
“我们是要用大豆榨油。”
在最后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哪怕是霍徵与霍谌,都不禁顿住了脚步。
但两人最终还是神情自若的继续行走,只是对“大豆油”的兴趣就更大了一些。
村长也不是傻子,他是想卖油,却并不是想让人把他们吃饭的锅都给端走,所以只不停夸赞这大豆油的好,别的啥也不提。
——实际上他都还没看见大豆油,但一点也不妨碍他夸出口。
也因为还不知道具体的出油率,不知道成本,也就不好定价,只说到时候不叫贵人吃亏就是。
霍徵两人也不是那仗势欺人的,虽心动这新油,可难道因此就要祸害这满村的人吗?
他们倒不是没有这能力,只是他们有良心。
霍徵和霍徵眼神交流之中,已经做了留人看着这里的决定,不只是等着水车做好、处理运输的事,也要掌握这油的第一手资料。
等霍徵他们离去,村长又开了一次村会,动员大家抓紧建设,这油可得赶紧做出来,那堆成山似的铜子可在冲着他们招手。
哪怕忙活一天,村民们已经精疲力尽,可听了村长这话,他们一个个做梦时,自己都是躺在了铜钱山上似的。
——不是他们不知道银子、金子,可他们哪里敢想金银山的模样?有山一般的铜钱,他们已经很是满足了。
如此,村民们仿佛眼前吊着一根大鸡腿般努力,不论是草棚的扩建还是黎成周新家的建设,好似几个日升月落间,一切就已经完成。
哪怕是夯土墙,可却实实在在是上了横梁、盖了瓦顶,所以还是在艳阳高照的一天举行的盖顶的仪式,从屋顶向着围观的村民、孩童洒下喜糖。
喜糖也简单,就是一些或蒸或煮熟的板栗、麦芽糖块,用纸张包好。
大户人家自是用红纸包,且还会添上些许喜钱。
不过农家要简单的多,用最简单、便宜的麻纸,保证东西落地也不会脏就好了。
——因为家里就做麦芽糖,黎成周家这次的糖块个头到是不小,叫孩童们可高兴了好一阵子。
原本“暖房”的这一顿席面,请的就是建房的帮工和亲朋好友,可是以黎成周如今在村里的地位,他的暖房宴,村民们谁不愿意来交好一番?
大家也不叫黎成周难做,由村长组织,从菜蔬到桌椅板凳、掌勺的,都有人做。只是想在黎成周新家前,热热闹闹的吃一顿。
“哎,你说,要是黎家那俩老的,知道如今成周这光景,是不是得毁的肠子都青了?”
热热闹闹的席面中,有人低声交谈着。
被他拉着说这话的人,顿时晦气的呸了一声,道:“你可别说这些话,叫成周听去了。大好的日子,你提这不开心的作甚?”
“再说,人家去镇上了,过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去了,哪里还在乎咱们这些泥腿子过什么日子?”
虽嘴上说着现如今的日子,是被人家看不上的“破日子”,可实际上嘴角就一直没下去过,显然对如今的日子很是满意。
——往年交完税,谁家不是节衣缩食好一段时间?孩子们险些到了喘口气都是错的、要挨骂的地步。
但是今年呢?
不但大家精神奕奕、满身干劲,他们还马上就要有大头收入了。说不定过不了太久,他们也能想□□米饭的时候就大□□米饭了。
就算不提还没做出的大豆油,便是此前卖粮,可也给他们攒了不少的一笔钱。
这人被呛声也不恼,反倒觉得自己也是脑子糊涂了,怎就想起了那家人?
呛他的人又道:“你怎忽然提起那俩老货?你不会是去镇上给人家通风报信了吧?”
这起先开口的顿时一副焦急样子,撇清关系道:“那可没有,你可莫要胡说,我好好地去找他们作甚?”
再说,就他们那鼻孔朝天的样子,走时也不曾告知任何人去向,他们又上哪里找去?
有那满镇子找人的闲工夫,还不如多干一点活,这油坊早点盖好,他们的大豆油就能早一日出产。
现在建房子,也不必通风散甲醛,都是最原始的材料搭建。
且新老房子的距离也不太远,又有许多村民帮忙,哪怕黎成周那么多的坛坛罐罐,搬起来也快的很。
宣蓉抱着黎淮星,指挥帮忙搬家的村民归置东西。
——婴儿车倒是已经赶制出来了,不如后世的灵活、花样百变,但用起来倒也实用。
但宣蓉一个当娘的,还是想趁着孩子还轻的时候,多抱一抱孩子。只有忙碌起来的时候,才叫黎淮星坐车,由宣姝他们照看着。
等一切归于平静,耳畔只有虫鸣鸟叫,黎淮星才反应过来一个事儿,今儿暖房宴虽然热闹,可是好像没有听见爆竹声?
有喜事,不论是结婚、节日、生日、乔迁还是离婚,不都是要放个爆竹庆祝庆祝?
——甚至丧事也是要放爆竹的。
这个时代显然不会是有“禁放令”的,那难不成是他们家还是太穷了,买不起爆竹?
虽然没有爆竹,怪遗憾的,但黎淮星还不会说话,神仙老爷也不合适问这个问题,黎淮星也只能按下疑惑,沉沉睡去。
然后在若有似无的、村民们的吆喝声中醒来。
是油坊那边传来的声音。
在黎成周家搬迁之后,原来那房子、棚子,就成了正式的豆油作坊。
也不知道村民们今早是什么时候开始上工的,等黎淮星吃上一口温热的、无油无盐的蛋羹时,不知哪个大嗓门嚎了一声“出油了”。
好不容易能吃辅食了,哪怕无油无盐,黎淮星也觉得满足了,但这一声,险些让他的蛋羹从嘴边滑落!
而那个三五不时来寻李同了解筒车、翻车制作进度的中年男人,顿时眼珠一转,殷切地看向李同。
他可算是等到了!
第25章 皇帝驾崩
其实大豆的出油率并不算高,只有百分之十一上下。
但这对落花村来说,已经是了不得了收获了。
豆子好种,榨油虽然要费些力气,可农家人最不缺的是力气,他们缺的是活下去的机会。
而现在,他们能做豆腐,能榨油,就算两样东西的价格都不太高,可给了他们活下去、甚至活的好一点点的希望。
虽眼下的油坊,只有黎成周原本那草窝家加几个棚子,不但简陋了点也小了些,但只要能产油了,他们就能有所收益。
村长与族老们商议了,让每家先出一个干活踏实的精壮汉子,这样不论是炒料、榨油还是后续的运输、卖货,都有一把子力气,也不会妨碍家里田地的种植。
只不过哪怕是这样的“挑选”后,人数还是不少的。
毕竟,他们落花村也有着一百三十七户人家。
--当然,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抽出人来。比如黎成周。
还比如两户孤寡老人和一户寡母带幺儿、一户只剩下婆媳三人带一个孙女、两个半大的孙子。
便是如此,村长也有所安排,毕竟油坊一百多人也是要吃喝的,便请了这几家人来忙活灶间的事情。
只是原本为了赶工榨油,这油坊如今还没灶屋。
但都在一个村,哪怕从他们家做好了送来,也不耽误太多。
如此,每日天色将明时,整个落花村就要动起来了。
不仅是人声鼎沸、炊烟袅袅。
来往的小贩也更多了,不过他们来往的次数多,也都知道黎成周家换了更大的住处,倒也没有找错地方。
就是对那旧房子很是好奇,不但有更多人进进出出,甚至还在扩建棚子,这又是要作甚?
这就让村人有话说了,毕竟他们村要榨油可是大事儿,且与这些小贩通气,不说多大的生意,但聚少成多却是必然的。
没几天功夫,油坊里的油攒了两大缸的时候,来落花村买腐乳、酱油、豆干、腐竹和豆腐的小贩们,就被邀请到油坊前看油。
最初的简陋棚子,现在已经有几个又用树枝、草叶编制了四周,不说多保暖,但不论是遮挡些许风雨、阻碍一些探看的视线,都已是够了。
只有屋前的那处棚子,不会遮掩,因为要叫小贩们在此处打油。
“这些油,咱们自己也吃。”负责招呼小贩的是村长的二儿子黎为,他比大哥更伶俐、又比四弟更稳重些。
--村长家也是只一个青壮入了这油坊。而哪个人做哪份工,也是他们各自竞争来的。
眼下未必各个都服气,但也说好了,谁要是做的不好,便是要被替换掉,以一月为期。
这会儿,黎为举着一小碗油,跟小贩们侃侃而谈,简直要把这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你们村这是把豆子都做出花了。”有小贩道。
这话虽是笑着说的,虽也是夸的,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都知道是豆子这贱价物件做的,可别想着让他们出高价了。
黎为当然听得出这意思,也不恼,反而说道:“嗐,这不是想过好日子,就得会琢磨嘛。”
“而且咱琢磨出了这东西,也不是一个人藏着,大家都能添点油水,还花比以前少的钱,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有他这一句话,小贩们的心就稍微落下了。既是说了比以前的钱少,这油价就不会因为是新出的、稀有的,而居高不下。
“甚至,咱这油也能如之前的豆腐一般,用豆子、杂粮来换。只不过这豆子和杂粮来换,价就稍高一点。”
出油要油料,他们这些人的吃喝也需要粮食,所以他们也愿意省点事儿,直接收些豆子、粮食。但是也不能收的全都是吧?
所以价格稍微高一点点,约莫也就是等价之后在,再多出两碗左右的量罢了,也并不离谱。
但这显然是针对的是农户们,而小贩们是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
小贩们不听黎为的乱夸,只自己确认了这油的质量与价格,各自琢磨着带多少回去卖卖看。
说实话,刚税收不久后的日子里,东西还真不如好卖。
最终这里十来个小贩,一缸油都没打完——虽然这缸也确实很大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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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坊的热闹,黎成周并不参与。
只有最开始那几天,他在油坊里教授大家“技巧”——其实他自己也没做过,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现在他便是不去,村民们也能做的很顺利。
他只顾着自己家小就好了。
而家里,生意的事情也井然有序,一直记挂着的、孩子喝奶的问题,也因为买到了羊而得到解决。
——虽然还多养了一只小羊,但每日宣姝或者宣霖,要么出去割草回来,要么赶出去吃草,也不多费事。
他觉得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的日子更舒坦了。
只是这么看着,他不时都能笑出声。
宣蓉不得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不然为何好好的,站在廊下就发笑?
黎成周连忙将宣蓉的手抓下来,倒也不尴尬,甚至有些暖心,毕竟妻子如此关心他。
宣蓉抽手没抽动,顿时脸便微微发红,越是抽不动,越是双颊发热。
黎淮星:“……”
有没有人顾一顾幼儿的死活啊?
“快些放手,这青天白日的。”宣蓉道。可见她其实也并非排斥与黎成周亲近,只不过是不想这大白天的。
黎成周却道:“无妨,他们都在忙活,没人看见。”
此刻院里确实是没人的,但廊下的黎淮星,不算人吗?
本来只是侧过头去没眼看的黎淮星:“……”
这是亲爹吗?他发出怒吼声,既然爹不拿他当人,他就让他看看他的存在!
就要搅和亲爹的好事儿!
宣蓉一听儿子的声音,顿时拧了黎成周的腰一下,脱身之后蹲到黎淮星的婴儿车前,温声细语的询问儿子怎么了。
别看黎淮星还不会说话,但对自己不舒服的感觉的表达还是很明确的,比如饿了会哼唧,嘘嘘了会蹬腿等等。
黎淮星才吃过蛋羹、喝过奶,这会儿正是舒服的时候,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放在廊下休息。
黎成周原本也以为是孩子不舒服——他们家孩子多乖啊,没有问题时是很少出声的——那知道宣蓉没发现任何问题。
而眼下,不但刚才的氛围没了,宣蓉也不会配合他了。
黎成周:“……”
此刻深有一种“孩子就是来搅局”的感觉,但,他能跟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计较?而且还是亲生的。
黎成周气,却又无处可出,甚至还得自己劝慰自己“这有什么可气的”,然后就更气了。
回了灶间,甩开膀子开始干活,看的方孝全一愣一愣的。
虽然黎成周没有什么怒火冲冲的神色,可这干活的气势,也太吓人了吧?
过了税收之后一段不顺心的时间,随着新年的临近,大家也热火朝天的准备起来。
此时的人还偏信“命运”“气运”这样的说法,觉得一年的开头都不顺利、不开心的话,会带坏这一整年的运道。
所以哪怕再是贫寒的人家,也会在过年的日子里,努力准备比平时好的一餐,希望给这一年开一个好头。
而这一餐,往往就从年前就开始准备。
这一年,也是黎成周一家三个的第一个年,意义更是不同,所以他早早就开始准备。
家人里里外外的新衣、其他人家会备上腌肉、肉肠、血豆腐和糖果等,他们家自然也要有。
方孝全家杀了一只猪,黎成周直接便背了一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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